倒垮“浙江王”张静江
张被蒋、宋、孔、陈再次逼回浙江,与蒋恩断义绝,因而开始把浙江省作为独立王国来经营,一心想当他的“浙江王”。他表示要以浙江为实验省,推行他的“新政”,全力搞建设。为此,张一方面违反南京财政部的三令五申,大肆增加苛捐杂税,搜刮民财,搞得民怨沸腾,财政部长宋子文大为不满;一方面则违反蒋介石原以路矿权利向德国借款的计划,私自组织铁路公司,自办铁路,与蒋争利,更引起蒋的愤怒;再一方面,张在浙江推行蚕桑统制,盲目推销外国化肥,硬性推广稻麦棉种,举办博览会趁机敛财,加重农民负担等,使得浙省人民大遭其殃,这又与陈果夫在浙江推行“二五减租”及“合作运动”的计划严重抵触,引起陈果夫极力反对。
浙江是蒋、陈的后院与根据地,蒋、陈出于自身利益所在,为此在浙江部署有雄厚的力量。张静江的举措,既是对蒋、陈统治的一种挑战,也是对蒋、陈利益的一种挑战。特别是陈果夫,为了能与共产党争夺农民,巩固国民党的统治,他根据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政纲,以节制资本和平均地权为目的,曾经提出了“二五减租”与“合作运动”两大口号,以此来缓和农村中的阶级矛盾,并借此树立自己的政治形象,积累个人的资本。陈果夫同时设想以浙江作为试点省份,指示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大力推行“二五减租”与“合作运动”。
陈果夫能有这种想法,主要是受了他的德文老师薛仙舟的影响,薛是留学德国的经济学家,受世界合作运动发源地之一的德国模式的启发和深刻影响,回国后在复旦大学任教时,大力宣传合作运动的重要性。陈果夫并不是复旦学生,但曾师从薛仙舟学过德文,薛关于合作运动的见解,使陈大为折服与惊叹,从此如得到法宝一样,认为国民党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必须批驳共产党的阶级斗争理论,实现阶级调和,而达到这一目的的最好方式,是采用建立合作社并辅以“二五减租”的方法。为此,陈果夫极力在蒋介石面前夸大合作社的重要性,并在国民党的各种会议上建议推行“合作运动”与“二五减租运动”。蒋接受了陈果夫的影响,在谈到经济政治问题时,也往往提到“合作运动”的重要性。
陈果夫的这些得意之作,却在浙江被张静江大加反对。张静江是中国大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对如何反共反人民有自己的一套主张,他以老资格教训陈果夫说:中国只要走英、美、日等资本主义国家的道路,发展资本,保障资本家的权利,则国民党的统治才可以巩固。张认为陈果夫鼓吹的合作运动与他发展财阀资本的思想有矛盾,“二五减租”则徒然引起佃农与业主之间的纠纷。在张的干扰下,陈果夫的“合作运动”与“二五减租”在浙江几乎是一筹莫展。陈果夫布置在浙江省党部的亲信因受张的阻碍,寸功未建,一边向陈果夫控诉张在浙省的种种倒行逆施,一边则伺机报复。
1928年秋,嘉兴中国银行发生了被抢劫的事件,陈果夫安排在浙江的亲信、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执行委员兼杭州《民国日报》社长胡健中利用这一机会,在《民国日报》上发表社论,对张静江大肆攻击,报上甚至刊出“嘉兴中行被劫是省府当局不执行二五减租之结果”等语。张闻讯大怒,立下手谕给省保安处长竺鸣涛,将胡健中以反动分子的罪名给予逮捕。陈果夫在南京得报,极为震惊,迅速对张还以颜色。第一步,他指示国民党浙江省党部立即召开省执监委联席会议,斥责张违反党纪,企图以政统党,擅自逮捕党国要员的罪行,并致电国民党中央与国民政府行政院进行控诉。第二步,陈果夫向蒋申述张静江有当“浙江王”的野心,如不严加处置,则浙江不复为党国领导了。蒋早已对张不满,再经陈果夫如此提醒,更加震怒,即于收到国民党浙江省党部电令的翌日,就指令国民党中央与国民政府行政院分别电令张静江:一是命张立即将胡健中释放;二是斥张违反党纪,给予警告处分;三是严令张今后对省党部负责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逮捕,如确需行动,必须先行报请中央核准,再行处理。第三步,陈果夫指示浙江省党部在胡健中被释放之日,组织所谓“各人民团体学校代表”游行示威,将胡接到省党部召开欢迎大会,并在《民国日报》上将国民党中央斥责张静江的电令予以发表,使张极为难堪,一时威风扫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30年夏,张与省民政厅厅长朱家骅关系破裂。朱受陈果夫的支持,利用他所掌握的浙江警校阵地,私购军火,被张断然缴械。并说朱要造反,将其免职,报请南京国民党中央另派民政厅厅长。南京无复电,张遂自派建设厅厅长程振钧兼代民政厅厅长。陈果夫抓住朱案,进一步控告张褫夺中央权力,在浙省闹独立,无法无天等等。
胡健中与朱家骅两案,使张、陈关系彻底决裂,蒋张之间已反目成仇。至此,蒋、陈的亲信在浙江渐有不能立足之势,甚至蒋的亲信、陈果夫的好友、素以清廉自律著称的省教育厅厅长陈布雷亦有求去之意。蒋益发不能容忍,于是叫同门兄弟戴季陶出面转告,令张自动辞职,以免难堪。张竟恼羞成怒地说:“我偏不辞职,叫他免我的职就是了。”
戴季陶感到有点左右为难,认为自己犯不着受夹板气,只得叫时任中央秘书长的陈立夫再以乡谊身份向张劝说。陈果夫与陈立夫商量一番后,重新设计了一个圈套,以便让张去钻,从而彻底把张搞垮。于是,先由陈立夫到杭州面见张静江,闭口不提张辞职一事,只是说蒋、张之间有些误会,陈愿做和事佬等等,劝说张亲自到正在指挥中原大战的河南前线见蒋,解释误会。张不知是计,反被陈立夫的热情感动,由此在陈的陪同下,到了河南蒋的行辕。陈立夫假意说先面蒋作一些解释,叫张暂在客厅等候。结果,陈立夫进去后,把预先准备的张在浙江事事独断专行的材料详细向蒋面报,既触蒋怒,又故意把汇报的时间拖得很长。许久之后,才出来对张说,经他再三向蒋好说,总算答应出来见面,劝张要忍耐一些。张想到蒋原先在上海,穷困潦倒,落泊莫名,形同瘪三,只因自己的大力提携,才有今日的腾达,过去对之施恩无数,不但不思图报,反而处处给以掣肘与打击,自己今日不计前嫌,千里迢迢赶来见面,已是对蒋给了天大面子,岂知蒋不但不肯出来迎接,反要一个后生小子陈立夫从中求情,卖个天大人情。张早已万感交集,心念俱冷,悲愤再起。又等了好久,蒋才神情冷峻地走了出来。蒋介石甫进客室,张一见之下,怒不可遏,傲然地对蒋说:“你现在架子这样大了,我从前去见总理也没有等过这么长久!”蒋亦勃然大怒地说:“我看你在浙江要独立了,等我把阎、冯打下以后,再来打你,你等着吧!”言毕不再讲话,转身即去。陈立夫见状,知陈果夫的授计已经成功,当即与张同回南京。
张再转回杭州后,立即吩咐省府秘书长刘石心拟一电稿辞职。蒋接电后即予照准,由是浙江省政府改组,张难先继任省主席,南京与上海各报同时公布此项消息,盖陈果夫对此早有准备和布置。张静江从此一蹶不振,几乎在国民党政坛上消失,陈家党重新在浙江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