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清帝国的航行:英国人眼中的乾隆盛世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下级居民的奇怪习惯

——遇暴风雨,雷电交加——分送礼物给使团人员——曳船情况——中国人日常的伙食和烹调方法——航程中所见——本地下级居民的奇怪习惯——经过“曹东浦”——河流景象——天津的长官来访大使——他的排场——河两岸田地整洁肥沃和各种物产

1793年8月12日,星期一

大约早晨四时遇暴风雨,雷电交加,延续两小时左右。

天津的长官,送来三包彩色绸缎,分赠给大使团人员。依马戛尔尼伯爵的指示,由马克斯威先生分给了大使团的随从官员们每人两块。其余的人不够分得同样的一份,因此把剩下的剪开了再计算分配。这时机工、仆役和音乐队员,除了其中三个人以外,还有机会每人取得两块绸缎,士兵则每人半块。这里所谓一块不过是半码宽和长约七码半的细长条;颜色是绿色、紫褐色和粉红色三种,它的品质是很平常的;在英国这种绸每码价格不超过十八便士。

这天航程中的大部分时间是雇用专门纤船的人曳船前进。这里的曳船方式,可以想象得到,与在欧洲各河道上,在相似的场合时,所采用的方式是很不相同的。

在中国的江河上都有成批的人专门在风势或潮汐不顺时,替人家曳船。他们曳船的方法是在船桅上系上一根绳,另一根绳系在船头上,绳索系牢之后,人在岸上拉着这绳,沿河前进:绳的长短,依河的宽度有很大的伸缩性。曳船的人每人备有一根木条,约两英尺半长,木条两端之间扣上一条坚韧的索,系在船上的绳子就结在这根索上;木条套过他们的头,横在胸前,全身抵在这木条上,力量便增大。他们就这样地像马装齐了马具一样——如果允许我用这词句的话——排成一直线,每人相距一步左右。一排人准备好了以后,领队就发出口号,于是他们就以一种特殊的步伐向前进。一行人步伐的齐整和规律是曳船前进的重要因素,而这种步伐只能用一种共同和合的呼唤之声来控制;这声音也是一种短歌。但他们所发出的字音,据我所闻,不比我们的水手在协力拉纤时为一齐动手而发出的呼声更有意义;可是他们呼唤出一种清晰而有节奏的声音并不完全像我们在泰晤士河上或塞汶河上有时听到的——呼唉-亚拉-呼呀——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而有规律的接联着——呼哑,呼哑,呼-哙弟,呼哑。这些字用有规律的歌声唱出来。在中国的劳动阶级人民中这是一种普遍的习惯,在他们集体劳动时,若不用一种呼声来助劲,则最简单的工作也难以完成。我想,这些声音中定有其悦耳之处。

这班穷苦人民实在需要一种安慰去支持他们,在他们日以继夜的纤曳这些大木船的劳动时给以某种助力。当他们经过泥沼河岸或浅水河边时,他们的劳动强度大为增加;我有时看见他们跋涉渡水,水深到肩,互相纤曳而行,好像纤曳他们后面的船一样。

1793年8月13日,星期二

这天早晨七时,我们收到供给的给养。

这些东西需要我们自己来烹煮。因为中国人的烹调是如此不卫生,使习惯了清洁炊事的国家的人难以下咽,除非是在万不得已的饥饿时。他们煮肉的方法是先把它切成小块,和入植物根茎之类,然后放在油里煎。他们用大量的酱、醋来腌东西。

普通人民所自备的餐食经常不变,吃饭时间极有规律,每隔四小时吃一次;每餐有米饭和一些黍类,加食些切碎的油炒过的蔬菜、芜菁。他们把这些食品放在小碗里,到取食时浇上些酱油就吃。

煮米饭的过程是唯一清洁的办法。我看见过,他们先取出定量的大米,用冷水洗干净,然后用淘米箩滤掉水,放进沸水,等到米粒软化了,用一只戽取出再经过筛把水分滤掉,放进一只清洁的锅,盖好,直到米粒完全变白,像雪一样的白,也很干,像面包皮一样的干,这时就成为最出色的面包代用品。

他们的餐桌,离地不到一英尺高,人席地绕桌而坐:近旁放着饭桶,每人用一小碗盛好饭,于是各执一双筷子来夹取他们的炒菜同米饭一道吃。他们一般将食物饕餮地直咽入肚。除了祭祀或喜庆日子,一般普通人民很少有较佳的餐食。他们所饮的,如上所述,是一种用茶叶泡出来的汁。

这一天我们经过几个人口非常多的乡村,虽在我们的经验中可以肯定说,没有所谓人口不稠密的乡村,或者,毕竟在这个国家里的各种新奇的事情中,人口多是最显著的。

这天河的两岸排列着这么多的群众来观看我们,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而这一天航程中所遇见的船只数目,我坚信,毫无夸张,至少有四千只;如果我们把所见的大小乡村的人数估计为比船只数目多二十倍,还是大大低于实际情况。大使在每一处均受到敬礼,行礼情况如上所述。

在读者面前,虽然这不是一幅很美妙的图画,但我愿意把我所见的有关各方面都写出来,我不想删掉下列的一段不谈:今晚,在我们船上的两个中国人裸着身体,从他们的衣服里拣出无数虫虱,而且急切满意地把它们吃掉了,好像是一种美味的食品。

1793年8月14日,星期三

天气极为炎热,夜间蚊虫颇为恼人,不能安睡。

我们继续经过极为广袤的黍田和稻田,我们经过的农村依旧是一片富饶丰盛的面貌,但与以往所见还是有些变化,参差不齐。

上午我们经过一市镇名“曹东浦”[1]。这个镇子靠在河边,看来很悦目,地区相当广阔,房屋是砖砌的,一般不超过一层房;房屋前面都有墙;我们看到很多妇女倚在墙上,她们在观看我们的船队行过这市镇。其余的观众被好奇心驱使赶到河边,人数之多,与通常一样,又一次使我们感到惊奇。

现在我们到了这河的交叉口,在河的支流上出现两座双拱桥,用石块筑成,形式悦目。从它的建筑形式上看,这桥不是有平常的建筑知识的人所能建造的。距这两桥不远另有一古老的单拱桥的遗迹,这旧桥曾用凿刻过的石块建成。遗留下来的这部分还保留着有规则的格式,近乎欧洲石匠的手艺。离这破桥不远,在一略为隆起的地面上是长官的官邸所在,也可称为是他的别墅。这是一座新的石料建筑物,两层楼高,形式与建筑均甚悦目。门前几级石台阶,台阶前是一条洁净的走道。这时这条走道尚未全部竣工,石匠们正忙于完成最后的工程。在我看到他们所架的鹰架和工程的进行情况同我们国内的建筑工人所应用的方法是出于同一原理时,我是多少有些惊奇的。

在这天的绝大部分时间内,船队是纤曳而行。晚六时才沿河岸落锚。

船停少顷,天津的长官带了一大批人员来拜访英国大使。

这一大批人由一队人做向导,向导前进时放声吆喝,要人家知道长官将到;如果路上有行人要让开,如果有障碍物要移开,不许有所阻碍。在这一队人的后面,隔一些距离,是两人举着的红绸大伞,伞边盘垂着同一质料的宽阔围边,它们是用来遮蔽阳光的。紧接着是一大队旗手和徒步的士兵,抬着长官的轿子在士兵之后,大队骑兵最后护送。

如此情况是中国显要人物出行时的排场。他们的职位和品级由随员的多少来识别。

天津的长官逗留在大使这里大约一小时,在他返回时,许多人点上了灯烛,照得很明亮,显得光耀夺目。

1793年8月15日,星期四

气候还是非常炎热。今天我们所经地区的丰富景色并无改变。田地里无论在收获、刈割或耕耘方面,都同在英国所听说的一样良好。我们也经过大片的茶圃,见到许许多多箱子排列成行,据闻用来装运茶叶到广州去的。

这天航程中在河岸所见的景色充满着各种不同的技巧与自然之美,使我们目不暇接。广阔的草场、丰饶的田亩和极为美丽的花园,到处都怡情悦目。

傍晚我登岸,沿河散步约两英里,更接近地看到了玉蜀黍田。我见玉蜀黍已将成熟,品种之优良与其耕作方法同英国农民相当。


[1] Chotungpoa的译音,沿龙河,也可能位在从通州到天津的运河之边,北离天津已三日程,译名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