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国到巴达维亚
——从英国到巴达维亚[1]
1792年9月21日,星期五
一切必要的准备办齐以后,马戛尔尼伯爵和他的全部随员们从朴次茅斯码头乘了几只驳船,登上当时停在司匹脱海特海口的“狮子”号战舰。
1792年9月23日,星期日
收起快艇,向岸上的官兵发出回舰的最后信号炮。
1792年9月25日,星期二
午前11时向“印度斯坦”号和“豺狼”号两舰发出起锚的信号;各配备有七十四门炮的“阿尔佛兰”号和“猎户星”号两舰同时也拔锚启行。午后五时我们从司匹脱海特起程。
1792年9月29日,星期六
我们进入了托港(或托湾),遇见了“汉尼波尔”号和“尼哥”号两艘战舰,斯当东氏父子(即斯当东爵士和斯当东公子)和吉兰医师一同登陆,深入内地,到达埃克赛特,翌日返舰。
1792年9月30日,星期日
修补好了在“狮子”号的舷壁发现的裂痕。
1792年10月10日,星期三
清晨,我们发现了陆地;八时望见“囚犯岛”(即“第然塔斯”岛),其时相距约四海里;与波托桑托岛相距约三海里。这些岛屿都属于葡萄牙王室,是马德拉群岛的一部分,波托桑托岛主要是用作在马德拉岛上犯了盗窃罪的人们的放逐之所。该岛周围约十五英里,多山,没有适合的港口,只有一个大海湾;除了西南风吹来的时候船只可在海湾避险。与印度来往的船只往往到此。岛上出产小麦,但产量不大;也放牧少量牛群,丛林中多野猪。岛上居民为数不多,受马德拉政府管辖。“囚犯岛”是个不足道的荒瘠石山,也是用来作为囚犯的监狱,这些犯人是须用各种劳役来加以惩罚的。
1792年10月11日,星期四
我们到达了马德拉岛的丰沙尔港,在深达四十四英寻[2]的水面上抛锚停船。丰沙尔市镇的位置在港的东北偏北约一英里。
1792年10月12日,星期五
早餐后,遣派一等副官康贝尔登岸去见马德拉总督,通知他关于马戛尔尼爵士到达的事:在康贝尔回来时“狮子”号向要塞发了十三响的礼炮,对方立即答礼。驻在岛上的英国领事也来了,他偕同几位英籍人士,包括当地最显要的商人,登舰向大使致敬,并邀请大使登陆。
大使接受了邀请,命令全舰人员整饰服装,穿上了白衣白裤,准备帆桁整队。我刊行此书,并非单为海员之用,而且还为那些对航海生活不了解的读者消遣,我也希望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知识,所以要解释一下帆桁整队的意思。这是一种只在隆重的节日或对待极显要的人物时才举行的仪式。非但很特别,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很美妙。这时舰上人员都穿上他们最好的服装,水手们笔直地立正在帆桁两端,所有人尽可能地靠拢,手紧握着手,两臂张开;横系着绳索,防止他们跌倒。在这一种奇特的样子下,所有帆桁都挤满了人,一直到大桅楼[3]。海员们维持着这个姿势站着直到大使在岛上登陆为止。
在这个场合下,炮兵助手[4]全副武装在后甲板的左舷列队,水兵在右舷,甲板两边都排着队伍直到登陆梯口。当马戛尔尼伯爵从船舱经过时,全队向他行礼,奏军乐,到他离船才停止。马戛尔尼伯爵和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同坐一只驳船,其他随员另外坐一只。“狮子”号上发了十五响礼炮,岸上的炮台鸣炮同数相答。此时一切互相致敬的礼节都做到了。马德拉的总督偕同英国领事和当地的显要人士已在登陆地点准备欢迎大使驾临此岛。
1792年10月13日,星期六
早晨,用过早餐后,我同几个海军士兵一起上岸,在“勃拉辰头”的崖石登陆。在我们登陆处的对面耸立着一块大崖石,名叫“卢岩”[5],其中有一座很坚固的炮台,围以壁垒,架着好几门炮,驻兵看守。这个巨大的岩峰耸立如柱,很高,四面是笔直的峭壁,俯瞰着海湾。通往这炮台的只有一条狭窄的从山岩里凿出来的石级小径,有兵守卫。炮台距海滨约四分之三英里,海水深近四十英寻,去往陆地只能用渡船。马德拉岛的登陆地点是在“卢岩”石的西北面。靠岸的海水深十五英寻,浪涛大,海岸多石,舟行非常危险。从岩石凿成的石级上升到顶,通丰沙尔道路。丰沙尔是岛上主要的市镇。
这条道路崎岖而狭窄,不过四英尺半宽,两侧有矮墙,一开头就进入陡坡,两旁有些小屋显然是下级居民的住所。前行,坡下倾,有一小教堂。教堂的正面有一个祭台和一个十字架,据说具有特别灵验的治病之力。我们去时恰好看见好几个穷困可怜的病人光着身子躺在那里,满身是癞疮脓疱。这教堂看上去不像是做礼拜的地方,在我看来宛似一个谷仓或是马厩;等到我们发现这个十字架,这突出的装饰时,才知道这是个礼拜堂。同时有人告诉我说,教堂里面有适当设备,足供礼拜之用。教堂处境极为美丽,难以形容:它矗立在高处,浩淼大海一望无际;波托桑托及“囚犯”两岛清晰可见;俯视四周尽是迷人的葡萄园。路旁花园夹道,累累鲜果;向北,一片果园直通悬崖尽处,悬崖耸立海面高几百英尺。
离教堂半英里就是丰沙尔镇的进口处,有一道门,通往一条简陋、龌龊、狭窄的街,像是穿过一个果园的小径,道旁是橘子树和其他树木,中间挂着灯。路尽头是个大教堂,一座尖拱的“哥德”式[6]大建筑。这种建筑在形式上和它所奉宗教的目的是很相宜的。
1792年10月15日,星期一
早餐后我到英国领事馆。馆址在教堂附近。
我看见马戛尔尼伯爵和他的随员偕同得·劳瓦伯爵的兄弟韦斯脱[7]先生穿着使团的制服,鱼贯而行,去会见马德拉的总督。这位总督接见大使时,处处表示了殷勤和尊敬,并且邀请他参加明天的宴会。随后,大使仍照来时行列和仪式回到领事馆。
这一天的下午我结束了在这地方的参观,记述如下。
马德拉岛多山,从海湾望去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它的位置是在北纬三十二度与三十三度之间,西经十八度与十九度之间。岛长七十五英里宽三十英里。岛的南边中心,离海不远,在半圆形的山陵的第一峰上是丰沙尔镇。此处人口颇多,有好几个礼拜堂和男女修道院,分别隶属于罗马教会的不同宗派。房屋用石块建筑,大部分涂以白色灰泥,一般用瓦盖屋。街道狭隘,路面粗劣、肮脏,没有行人道,由于地势不平、道路倾斜而引起出行不便。除了总督官署、英国领事馆和几家大商家的住宅外,玻璃是稀有之物。一般房屋有三层楼高,格子窗架,正面有一个阳台。妇女们喜欢在阳台上看街道上发生着什么事情,和经过的行人攀谈。镇上没有院落或广场,也见不到大街通衢,整个地方形成建筑上的畸形景象。海边的海关围着壁垒,架着炮,设有兵营。
丰沙尔镇约三英里长一英里宽。居民有葡萄牙人、黑白混种人、黑种人和少许英国人。这岛上所产的酒以强心补血和特有的美质著名,是主要的外销产品和财富来源。比较穷苦的居民的服装是头戴棉布小帽,而不是欧洲人常戴的有边圆帽;上身穿短衫,下身的裤子长而且大,脚上穿的是粗皮长靴。至于大多数的下级居民,则几乎是完全裸体,但并不愁眉苦脸。他们信奉天主教,神父的权力很大,和葡萄牙一样。本地居民态度很谦恭,对外来人彬彬有礼,很注意细节。
除了总督和英国领事备有马车外,岛上别无车辆。比较高级的居民代步工具是一个精致的丝网滑杆,杂以各种颜色编织,可容一个人。由两人肩负,用一根长杆穿过四角,把网的四周收住,像一个钱袋,杆上再盖一张丝幕,把坐在这奇特的丝网内的人完全遮住。这是一种漂亮的交通工具,用于交际的仪式和节日盛会。当地盛会总是在私人住宅举行,镇上除了公园以外,没有戏院或其他公共娱乐场所。公园里常常有美妙的焰火表演。
岛上只有很少几匹马。骡和牛主要用于拉运货物和背载。这些牲口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还能这样伶俐轻捷,真是难以想象。
马德拉的军事设备有限得很,军队不过三百名士兵;土著民兵却很多,但除非是在危险和紧急的时候,从不集合。士兵们穿得很简陋:他们的军装包括一件蓝色粗布短衫上衣、一件同色的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镶有一道黄色粗绒线编成的边,加上红色的领章和袖章,有一些生动的色彩。步兵头上戴的是皮盔,炮兵戴有边的圆帽以示区别。他们的军器和装备都是最坏的,而且都破烂不堪。总之这些就是他们的光景。因此当我们的炮兵和轻骑兵有机会登陆,当地居民见到时,由于他们外表的优异,必然会被认为是英国军队里的官员。
丰沙尔镇面海的防御是从东向西筑起一座坚固的城墙,架上炮,两端各有一个炮台。马德拉岛的气候是以能增进健康闻名于世,除了多雷雨的正月以外、其余的日子则终年和润、四季如春。有钱人在这里,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可以买到各种奢侈品,但是一般价格极为昂贵,虽则上流人物可以享受极富裕而优越的生活。即以酒来说,这是当地的产品,想来价钱应当适应一些,可是我们不花上四先令就得不到一瓶酒。这个岛虽则遍地皆山,但仍然是一富饶的殖民地。作为幽美的天涯一角,其靓丽迷人之色以及其遍地花果和葡萄园的悦目怡情之景,真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了。
1792年10月16日,星期二
英国领事为马戛尔尼伯爵和岛上的著名人士设宴。晚上,英商斯科特[8]先生为伯爵举行舞会并设宴。这次招待极具英国风格。英籍的官员们也沾伯爵之光,在同一华屋里受到既丰富又周到的款待。
1792年10月17日,星期三
今天早晨我们到一间女修道院访问,离丰沙尔镇约三英里。这是一座很秀丽的建筑。位于一个小山顶上,葡萄园中间,可瞭望远近风景,四周到处都是花园,丰沙尔就在眼前,浩淼的海洋一望无际。院里的修女们是允许与外人自由谈话的。她们把自己手制的玩具等物相赠。在她们中间我瞥见几位容貌很秀丽的妇女。从她们的态度看来,她们对丧失那种社交生活是抱有遗憾的;这些秀丽的人儿原是为这种社交而生的。她们一旦接触到这个由于有了她们而可以增色不浅的世界时就未免有些感慨了。
游览了这秀丽的修道院以后,我们到总督的乡间别墅。总督招待大使的宴会就在这别墅举行。这是一次非常丰盛的筵席,先后进了三道极精美的菜,一共有五十盘。席间,马戛尔尼伯爵举杯祝英王和王族的健康。当时用信号传达到“狮子”号舰上,立即放礼炮二十一响,炮台上也发了同数的礼炮,相互祝贺。总督为葡萄牙的王室举行同样的祝饮仪式,之后葡萄牙的炮台和英国战舰接着发出同样的礼炮。这次宴会以表演非常精彩的焰火表演结束,宾客尽欢。
1792年10月18日,星期四
我们回到船上,遇见几个修道士。他们好奇地来到战舰参观。我们尽情招待了他们,他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也给了我们由衷的祝福。
这天的整个上午我们都忙于在军官室里准备接待总督、英领事和当地要人的早餐。招待包括茶、咖啡、朱古力,各种冷食肉类、水果、甜冻和各种酒,全部都用美丽的糖作为装饰。正午光景马戛尔尼伯爵以平时的仪式回返“狮子”号军舰,总督和他的随员也乘着一艘漂亮的驳船来到军舰;丰沙尔镇的主教和他同来;英国领事随后亦到。这一批贵宾开始用餐。席间为英王和葡萄牙王室的健康而干杯;他们在船上参观一遍之后,登岸回去了。晚上,我们起锚,离开了马德拉岛。
1792年10月20日,星期六
午后五时我们遥见泰纳利夫岛的一些海岸;到午夜可望见该岛的东面一角;黎明时,我们的船驶向陆地。
1792年10月21日,星期日
在圣克卢斯港内水深二十二英寻处,我们抛定了锚。在这里,我们遇见了一艘法国巡洋舰,它是在从西印度返航途中。由于法国发生了革命,它被扣留于此,要看那个信仰天主教的国王对于这个有盟约的国家将有什么作为,当时这个有盟约的国家正在和它的国会开战。当时该岛总督正在大加那列岛上,军队司令告诉康贝尔副官,军需库里的火药不足,不能放炮,因此免了这个仪式。
泰纳利夫岛是加那列群岛[9]中的一个岛,归西班牙统治。它的位置是在北纬二十八度和二十九度之间,西经十七度与十八度之间。岛长约五十英里,宽约二十五英里,周围约一百五十英里,虽则地位较次,但它的面积、物产和商业等方面都颇为重要。这个岛上的主要地方是拉古那城,总督就住在这里;但是由于我们没有去访问这个城市,因此我只能简单叙述一些圣克卢斯的情况,我们的船就停在这里。
圣克卢斯镇位于岛的东北边,有一个可以停船的港湾。最好抛锚的地点离海岸不到半英里,水很深,海底是岩石层。海岸宽阔而险峻,耸立着一个高峰,直上云霄,该岛是以这个高峰闻名的。
圣克卢斯市约四分之三英里长,半英里宽,建筑物都用石块建成很坚固,建筑样式与马德拉的房屋相似。市镇上有几所教堂,都很干净,其中两所各有一个方形的高塔,从海上望去,为该市增色不少。镇上只有一条相当好的街道,路面平整,行走方便,但其余都是小径,肮脏不堪。东西两端有两个炮台控制着港湾。这个岛和它的姊妹岛上驻军都很少。军队的服装、配备和纪律都很差。但民兵人数很多,他们除了发生十分紧急事件外从不集合或召集。市镇面积虽不大,但居民很多,主要是西班牙人,遭受着一切因骄傲和懒惰的习性所引起的不利;因此尽管岛上的土地肥腴,可以用最少的努力获得最大的收入,但岛上一般居民却表现出穷困的苦恼。圣克卢斯的西端还有一个炮台,筑在一个很高的据点上,控制着海湾的一部分。
岛上气候温暖,和马德拉岛一样,没有季节之分。在我们逗留期间,在阴凉处的温度表在华氏七十度与八十度[10]之间,船上温度相差也不大。总督主要是住在名为大加那列的岛上,离泰纳利夫三十六到四十五海里。
1792年10月24日,星期三
斯当东氏父子、三位医师(即吉兰、丁维提和纳脱),三位先生(即马克斯威、巴罗和亚历山大)和本松上校制定了一个攀登岛上最高山峰的计划。他们在早晨八时从圣克卢斯旅馆出发,带有一切执行这计划所需的东西。这时的气温是七十七度,他们骑着骡子上路,骡子是按向导的要求雇来的,一路顺利;到他们上山有八英里时,气候变凉,每人都想添上衣服,温度下降了二十度;于是补充完给养再向前进,直抵顶峰的脚下。这个顶峰全部埋在雪里,雪层厚六英尺。再向前走是困难重重了。斯当东爵士已经跌下了骡背,情形很危险。吉兰医师也连人带骡倒在地上。见到前面道路的艰险,全队人员又都显得很疲乏,时间亦近黄昏,因此就决定在此山上过夜了。于是张起了一个帐篷,这帐篷是用船帆构成,系上大氅大衣,安排了一间很安适的卧室。帐篷前生了一个火,匆匆地吃了晚餐,每个人都倒下睡觉了。
1792年10月25日,星期四
晨六时,费力的行程又开始了,这时的气温降至冰点以下。——但是,费尽力量,冒了不少险,主要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大约下午三时,分头向高峰爬行的队员们总算又汇集到骡子驻集的地点。这里离开圣克卢斯至少有十一到十二英里,因此只有同昨晚一样,在此度夜了。翌日早晨,这个队伍回返圣克卢斯。这经历两昼两夜的疲劳旅行让众人的好奇心得到相当的满足。
泰纳利夫的山峰号称世界高峰之一,一百英里以外可以望见。它从岛中央突起,山麓蜿蜒到圣克卢斯和奥罗他瓦两镇。奥罗他瓦是岛上的另一重镇,离山顶以斜度计算约二十英里,镇的周围环绕着无数小山。靠近圣克卢斯的山麓遍地是林木和葡萄园。这座大山的中段盖满白雪,顶巅是活火山。这吐着火焰的山口土人称之为“魔鬼之锅”。到山巅的路最好是取道奥罗他瓦,既易于攀登又少危险。山上的某些地点是灼热的沙地,而其他地面却盖满了白雪。雪区的上层冒出浓烈的硫磺气。山顶的最高处从远处望去是个尖顶,其实是一个平面,面积至少有一英亩。在我们爬山途中经历三次气候的变化。第一阶段空气很温暖,接着是彻骨的寒冷,随后是火山的炎热。底层是肥腴的土地,中层是霜雪,顶上则是浓烟和烈火,仿佛是将花园、冰房和火炉三种截然不同境界融为一体。
1792年10月26日,星期五
回到圣克卢斯不久,船上发出了催我们回去的信号,我们就尽快赶回船上。回到船上,我们遇见几位年轻的女士,本岛的居民,她们曾在英格兰受过教育,自然地会要访问这艘从她们依恋眷顾的故乡来的船只。马戛尔尼伯爵十分有礼貌地招待她们,军乐队奉命在她们逗留在船上的时间内不停地奏乐。
上文提到的那艘被扣留在港内的法国巡洋舰,今天解除了对它的封港,起航离开了这个海岛。
午夜十一时左右,狂风骤起,我们的“印度斯坦”号被巨浪刮向海岸,慎重起见当即抛下副锚,但还是抵不住越来越恶的浪涛,险象更凶。麦金托什船长鸣枪向“狮子”号求援,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立即下令放下三只小船,大力支援,才告脱险。由于锚缆被海底的岩石所割断,铁锚已打掉,它只能立刻驶入海中。
1792年10月27日,星期六
午间一时,我们起锚离开了圣克卢斯。
1792年11月2日,星期五
午后三时,我们望见美岛,这是佛德角群岛中的一个岛,在船的西南偏西方向,距离四到五海里。当时风浪不平,我们吊出小船,以防万一。七时,同一艘船通了信号,这船是从英国得文郡的都伯赛驶来的,已航行了三十二天。晚八时圣雅哥在向北半西45°的方位上出现了,距离约七英里。圣雅哥所在的岛和城名相同。十一时三刻,我们进了布拉亚港,午夜时的气温是八十二度。
1792年11月3日,星期六
向港口通报以后,我们雇用几只船取得供应淡水。同时舰上放下了大鱼网,捕到不少鲜鱼,供应餐事。
1792年11月5日,星期一
马戛尔尼伯爵以私人身份上岸,不久即回“狮子”号。
1792年11月6日,星期二
这一天,来了三个法国的和一个美国的南海捕鲸渔人。一只划子船靠近“狮子”号兜售葡萄、椰子等水果。在这些岛上只有这一种船,外表简陋,但船主的本领却谁也比不上的。这天岸上气温达九十度。
1792年11月7日,星期三
几个炮兵部队的人员登陆去洗涤晾干他们的内衣。他们回来时,我看见他们晒得很厉害,腿上竟起了泡,因为他们站在炎热的沙里。我的内衣已经交给一个布拉亚人去洗,我怕也像别人一样在本地土人送还衣服时也不对数,我就去找那个替我洗衣的人。我不但为这些洗得很糟的衣服付出了很高的价钱,而且丢掉了一些洗衣人不肯交回的物什。但是我趁此机会到布拉亚市上去逛了一回。只可惜,市内并无足以引起好奇的东西或是值得记述的见闻。
圣雅哥岛是佛德角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位置是在西经23 °至26°之间与北纬14°至18°之间。岛上多山,多不毛之地,但这还是群岛中物产最丰富、居住条件最好的一岛,总督也住在这里。
布拉亚镇是在该岛的东面,建筑在一个平顶的山上,高出港湾海面约一百多码。西面有一个形极可怜的炮台;虽则如此,也还可以控制海湾的进口。登陆码头只有一个,在总督官邸的对面。官邸位于两座大山之间的一个宽敞的山谷里。有一条崎岖、峭陟的小径,大约四分之一英里长,向东通到一个拱门。这道门就是布拉亚镇的入口处。这是一个鄙陋穷困的地方,只有一条较宽的街道,约半英里长,街道两旁房屋矮小,用石块和泥土建筑,有树荫盖着。房屋内部的设备,从外面可以窥见的来说,同它的外貌很相称,不过是凳桌两用的几块木板,寝具是草席而已。镇上只有一间店铺和一家客栈。商店里商品很少,客栈的设备也极差。教堂和总督的住宅也和镇上一般面貌相同。本地土人是黑种人,讲葡萄牙话,夹杂着从巴西和马德拉充军到此被判过死刑的犯人。岛上有一间修道院,他们都信奉天主教,受主教的管辖。
岛上有很多山羊,但由于气候炙热,牧草长势不佳,难以期望它们发育旺盛。
布拉亚有个很好的港口,船舶来往无间。从英国、荷兰和法国开往几内亚或东印度的船常常来到这里停泊取水。
我们正在这可怜的小镇上东逛西逛的时候,听到了返舰的信号。我们赶紧回到海滨,驳船已在等待我们。一群赤身露体的居民向我们兜售水果。正午我们离开布拉亚港。
1792年11月18日,星期日
午前十一点我们抵达赤道线上,船舶行到这里船只指挥官常常容许举行种种滑稽和奇特的仪式,我们也得到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的允许举行了种种仪式,全体船员都觉得十分好玩。
1792年12月1日,星期六
午后五时在里约热内卢港抛锚,水深十五英寻。在港内遇见英国的捕鲸艇“伦敦英雄”号。它从南海来要回伦敦去,经过这里。此外停泊在江上的还有不少船,内中有一艘是葡萄牙的东印度船正在归航途中。如果不是“英雄”号来到给予更便利更安全的邮递机会,我们原来打算托这艘葡萄牙船带些信件由里斯本转寄伦敦。
从江上望去,这地方的风景绝佳:山陵起伏,林木密布,山谷间的山庄别墅隐约可见,呈现着一片秀丽、繁盛而幽美的景色。
1792年12月2日,星期日
放下小艇,把我们的一等副官康贝尔先生送上岸去向当地总督通报英大使的到达,并要求以礼相见。但当时总督正在乡间别墅,因此习惯的礼节只好延期举行。
1792年12月3日,星期一
这天早晨,副总督带了卫队和随员乘着漂亮的驳船,拜会马戛尔尼伯爵,来了解伯爵的意图和通知他关于外国人在里约热内卢登陆的条例。但马戛尔尼伯爵近来患痛风病,至今还不很舒服。斯当东伯爵和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会见了这位副总督。会谈之后,进了茶点,随即登岸回去了。
1792年12月4日,星期二
这位副总督带了随员,第二次到船上访问,带着总督致大使的一封普通的祝贺信,表示欢迎他莅临巴西,并且请他接受一所行辕,如果他登陆时可以憩息。总督的这一盛情邀请难以推却,伯爵欣然接受了。于是由斯当东爵士登岸去作必要的安排,准备大使身体恢复健康后即行登陆。
1792年12月6日,星期四
总督的秘书和几位随员又到“狮子”号船上来询问大使登岸日期,当即决定翌日1时进里约热内卢城。
1792年12月7日,星期五
正午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已在岸上通知总督,大使即将登陆,为了作向导又回到“狮子”号舰上。迎接的队伍按照应有的仪式,很快就来了。登岸地点正对总督官署。码头两旁排列着一营骑兵和总督的卫队。总督本人和许多官员以及本地的上流人物在那里迎接大使。大使被引导着沿欢迎的队伍前行,接受崇高的军礼。这种仪式是非常隆重的。大批观众聚集前来看热闹。这个队伍然后向总督官署前进,他们穿过了一个大厅,两旁又排列着武装士兵,奏着军乐,然后步入大礼堂。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大使和斯当东爵士即被引导登上总督的花马车,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和麦金托什船长乘第二辆马车,其余全体英国官员都登上了车辆。这一队马车开始启行,由轻骑兵护送,直向接待大使的地点进发,离城两英里路左右。一路上,由于大使所处的高位,他受到了一切的敬礼。总督特派的卫队集合在行辕前,升旗奏乐并用军礼迎接英国贵宾的驾临。在里约热内卢欢迎大使的仪式到此为止。
多写在这里的日常事务会令人厌烦,也没有必要。我只择其中新颖而重要的部分写出来可能更会引起读者兴趣,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值得注意的。
1792年12月10日,星期一
马戛尔尼伯爵向总督进行一次礼节上的拜访。他受到总督的充分尊重与关切。会见后,参加的人士们与大使共进午餐,傍晚游览公园。这公园约半英里长四分之一英里宽,四周筑起高厚的围墙,门口有兵看守。园内有宽广的草坪,石铺的路,路旁植树成荫,各种鲜花散吐着芬芳。园中央是一个大水池,道旁两侧树上悬挂着不少灯,晚上可以照明。公园尽处是一个音乐舞厅。可惜我们访问之时不是此处娱乐季节,因此我们只能满足于对这个场所的描写,而不能体验娱乐季节里此地为当地居民所享受的各种游艺了。
1792年12月11日,星期二
总督通知我们这天上午要来大使行辕回拜大使。我们为了迎接总督,在行辕的长廊和大厅里做了一切可能的准备。十时,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和“狮子”号的官员们穿着最好的制服;麦金托什船长和“印度斯坦”号的官员们,亦上岸参加迎接仪式。
十一时,要塞鸣炮,表示总督已从他的官署出发。派来行辕侍候大使的卫队立刻在大门前整队。半小时后总督率领了大批人马来到,有一中队的骑兵前后导引前导和后卫,所有重要的官员和当地的知名之士都随从前来。马戛尔尼伯爵在大门口迎接,引导到最讲究的会客厅的上座沙发上坐定。于是斯当东爵士向总督依次介绍使团的各级官员。总督进了一些为他和随员们所预备的极丰富的茶点以后,按来时的形式和同样的礼节,告辞而去。
总督穿着一套紫色的礼服,上有金饰、刺绣和宝石。随员们穿着配有金饰的绿色华丽制服。他还有几个黑人仆役,穿着奇特的号服,头上扎着大的头帕,腰间挂着长刀。
1792年12月12日,星期三
清晨一早,斯当东爵士同巴罗先生和一位葡萄牙人,出发到乡间去远足。同时我趁此机会游览了这个地方,依我能力所及就我所见加以叙述如下。
这个城市有人呼之谓圣·塞巴斯提安,也有人称之为里约热内卢,位在海港的西边。这海港的名称是里约热内卢。市镇的地势很低,四周几乎都是山,因此气流受阻,这地方对欧洲人的体质很不适宜。市镇面积相当大,从东到西约四英里,南北两英里。街道整齐划一,互相垂直交叉,但没有空地,路面铺得很好。商店很多,各类商店都有。房屋结实,适宜于当地气候。总督官署在市镇中央,面对海滨,是一座巨大而狭长的建筑物,外表并无足以引人注目之处,但里面却有好几进讲究和雅致的房屋。屋有两层,楼下是侍从奴仆所居,楼上有总督的住所。房屋是用粗石块筑成,涂上石灰,屋顶盖的是波形瓦。总督的小礼拜堂就在官署旁边,但不相连接,建筑很精致。镇上街道不但宽阔便捷,而且颇为清洁。街道两旁的商店和栈房排列成行,这些商店可以与欧洲城市里的相比拟。镇上居民有一种习惯,具有一定规模的商业城市值得向它学习:凡同一行业的人都集中住在一条街上或一个地区内,很少有例外。至于这镇上有多少人口,我得不到正确数字,不过据我观察,从它的广袤程度上来说,可以毫不夸大地估计为二十万人。居民都是天主教徒,虔守宗教仪式,对宗教甚为迷信。教堂很多,都装饰得炫耀夺目。每逢盛会时,这些建筑就装潢起来,灯烛辉煌,极为壮观,有如公共节日,隆重程度不像乡镇上小部分人的礼拜。靠近市中心,在地面突高之处,有一所公共气象台,内中装置着天文仪器。
居民的服装很浮华。各级人士在社交场所都佩上一把剑。身带这种装饰性的武器,即使小孩亦不例外。妇女们的服装与欧洲妇女无甚差异,不过头上的装饰不同。她们把头发从额前起向后梳光,簪上各种假花、小珠和羽毛,安排得有些奇特;背后则夹上各色缎带编成几条小辫,每一条辫梢上系上一朵红缎做成的玫瑰花。她们还穿上一件丝织的大斗篷,一直拖到背后,由一个仆役端着,另外一个仆役撑着一把伞替他的女主人遮住阳光。巴西妇女肤色一般不鲜嫩,但是有一种俏秀的风姿,颇为可人,和蔼的态度更增秀色。
这地方的商业很可观,是本地人民和祖国很大的财源。从这里出口的各种货物与葡萄牙在巴西的其他各个殖民地的产品无异。
此地的几个码头都很宽敞,而且适于船只停泊。我们看到码头上的奴隶们从停在码头的驳船上装卸货物时,技术熟练灵巧,很有观赏性。大米是大宗的出口货,用粗制的牛皮包装。
市镇西边,距离不远,有一个大的修道院,建筑的坚固比它外形的宏大更令人注意。院内有几个长方形的院子,铺上大而平的石板,四周绕以走廊,清洁之极。全院分两部分,厅室颇多,分别供给同一教会里的男女教徒之用。
马戛尔尼伯爵的随从人员得到允许到这修道院访问。院里的修女们趁这机会把她们手制的各种细巧玩具赠送他们。她们在这幽闲的世界里居然也学会制成一种名叫“情书”[11]的手艺品,每每贵宾来访,她们便予以相赠。她们甚而通过院长要求马戛尔尼伯爵允许他的军乐队到修道院来演奏。因此在这神秘的高墙之内举行了几次早晨的音乐会。院内还有一个很宽敞的花园。这些修女们可以在这一块围在四十英尺高墙内的地方游戏。似乎这样的高墙厚壁还不够安全,墙外一直有一队兵保卫着。
市镇西北有一个巨大的水管桥,这是非常奇特的,它的形状好像一座大桥,有八十个拱形的桥洞,有些部分至少有一百五十英尺高,从某些角度看上去,很突出的,逐渐上倾,高出于市镇上最高的建筑物。这一连串巨大的拱形建筑物横跨过一个山谷,把两座山连接了起来。筑此渠道的目的一望而知,它是要从五英里以外汲取一股终年不竭的泉水,通过铅管流到市里,并且把泉水积蓄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巨大蓄水池内。这水池就在总督官署的城内。这一股泉水极为清洁,而且供应量非常之大,不仅足供市民所需,而且可为来往船只准备必需的用水。
里约热内卢的军事设备很好。士兵们有良好的装备和纪律,而且又享有一般公民的权利。这似乎是葡萄牙政府的政策,一种很明智的政策。他们要做到在他们美洲殖民地上的军队不但能够自身得到舒适和维持体面,而且在我看来,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保障钱财的来源。因此在这个在价值上如此重要的地方,士兵们的忠诚和热爱得以保证。这些地方离开祖国愈远,军队对地方的警备与对祖国的忠诚就愈发显得重要。在这些殖民地区服务的军队的俸给是否成比例的提高,或者另有优抚办法,我不得而知;但据我所见,没有别的军队能比得上这里军队给养的丰富。驻在里约热内卢的军队数目,包括骑兵及步兵共计两万人。民兵人数至少两倍于此。而且,这地方的防御工事,不论在建筑工程上或在地形上都很优越。离港口两英里处有九个坚固的炮台,火器和兵力都很充足。港湾中央还有两个小岛,其中一个靠近港口,名叫“圣十字炮台”,另一个小岛更远些,这些更加强了这地方的实力和敌人进攻的困难。
1792年12月15日,星期六
斯当东爵士和一些人出发到“糖饼山”游览。这是一处很高的崖石,位在港口的左边。下午五时,马戛尔尼伯爵由于身体仍然很不舒服,在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陪同下,轻装简从回到了“狮子”号。
所有行李都放上车子送到海边,管辖大使行辕的卫队的官员们遣派一部分士兵护送每一车辆,一直等到所有的行李都装上在一旁等候着的驳船。当我执行这项事务时,有机会看见总督参加了特殊的宗教仪式后从教堂返回官署时的盛大排场。
早晨十点半钟我们起锚,驶向“圣十字炮台”,不久即进入深达十五英寻的海面。翌日,我们即出港离开了里约热内卢。
这几天没有足供叙述的事件,即就天气而论亦无需详述,一般是风平浪静,偶尔有些轻雾或微雨。1792年底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可是我不能不提到圣诞节,虽然我们是远离故土,久别亲友,在白浪滔滔的世界里乘风前进,我们也难以遗忘这愉快的节日;在这船上的小天地里举行了圣诞节的欢叙。
1792年12月31日,星期一
晨十时左右我们望见特利斯坦·达·空雅岛。这是一个荒瘠无人,几乎与世隔绝的岛屿,位置是在南大洋的中心,南纬37° 7′30″,东经约45°。当我们初见这高峰,耸入云际,从它的高度看来不在泰纳利夫主峰之下。这岛是大量的野鸟憩息之处,周围的海也是鲸鱼、海豹和其他海水怪物栖息之所。威脱门副官驾驶一快艇登陆,找一个抛锚地点,回来报告海岸的情况良好,而且说,从高山上有一股水经海岸流注入海。
同时,威脱门先生猎得了一只海狮和一只大海鸟名叫“信天翁”,这海鸟被拖到了船上,从它的喙尖到尾端计长九英尺,但重量不到三磅半。
根据这个报告,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建议翌晨派人登岸取水,斯当东爵士倡议同时作一旅行,考察一下有关自然历史的资料,于是就指定了一些炮兵,准备明天早晨三时出发,并且预备了武器准备对付海岸上巨大的两栖类动物。可是半夜起了大风,势必起缆,形势更趋险恶,如果那时风向不变,仍向岩岸打去,我们必然遭殃。由于这意外的天气突变,原定的进一步深入考察这新奇地方的计划就化为泡影。
1793年1月20日,星期日
之前十数日,天气和润,风平浪静,直到今天为止,大风又起,船摇摆得很厉害,海员们的正常愉快生活又被大风大浪打断了。
1793年1月22日,星期二
天气又温和了。我们又享受到安宁愉快的日常生活。
1793年2月1日,星期五
午前4时我们望见了陆地,方向是在东北偏东,相距大约十海里。在大约四小时后我们认出这是阿姆斯特丹岛,在印度洋内,位置是在南纬30° 43′和东经77° 20′。接近该岛时,我们清晰地看见海边上有三个人,因此我们立即挂起信号。这里我们看见无数的水蛇和大量的鱼。这种鱼与鳕鱼相似,一般重量在三磅到八磅之间。午刻我们放下了纵帆快艇,总管出发去找寻抛锚地点。根据他的报告,我们在岛的东边水深二十八英寻处,用了船头上最好的锚把船抛定。
总管还报告说,在岛上遇见了五个从法兰西小岛来的猎人,他们专门猎取这地区大量出产的海豹。
1793年2月6日,星期三
斯当东氏父子同几位先生配备一小部分炮队士兵武装登陆,剿灭了大量当地特有的动物,如海豹、企鹅、信天翁等等,同时还捕获了大量的鱼。我们把鱼腌了,储备供应。
在岛的东北端,差不多面对“狮子”号停泊之处有一个方便出入的小港湾,直径约一英里,四周都是难于攀登的悬崖峭壁;小港湾入口处,靠西北角,兀立着一块大崖石,其巍然独立、耸入云霄,形状像一块糖糕。这小港湾不必花很多的钱就能建造成为很好的避风港,这里很多处水深有十三英寻,是很好的登陆地点。
在这里我们捉到不少鱼虾,它的大小形状很像我国的龙虾,而味道更鲜美。我们同时也看见许多鲨鱼围绕着岛的四周。鲨鱼在这里出现很不寻常,照例,在此经度地带,鲨鱼是很少见的。
登岸时,我们遇到上述五位打海豹的猎人。他们很客气地引导我们到一间距离海边不远的小茅屋里。他们是法国人和美洲人,到这里来是为了做生意,打算住十八个月专门打海豹。海豹皮很值钱,可以卖给经过法兰西小岛的船只。他们仅在岛上住了六个月,据说已经打到八千只海豹。
离此茅屋不远,这五位猎人,付出了大量劳动,克服了不少困难,筑了一条通上山的小路。他们计划越过山巅到岛的另一边去捉海豹。从这条向上倾斜的小径我们抵达一个小泉,泉水温度达到沸点。我把几条鱼放进泉水不到六分钟鱼已经熟了,同在船上煮熟的鱼无异。在煮鱼时可以清晰地听到水中起泡的声音,宛如火炉上沸水壶里的声响。山顶上有一个火山口,有东西喷出,猎人把这些东西送给我们看,它的形状与质地都很像硝石。
岛长约八英里,阔约六英里,有些部分是平地,尤其是在西部,逐渐上升到岛中央的高地。这是一个很贫瘠的地区,树木很难生长,只有一种顽强的野草丛生。岛上的景象宛似遭了一次大火之后的样子。接近火山口的土壤灼热烫脚,鞋子也会烧坏,脚会起泡。我们在五位猎人的引导下在这荒凉之地前进;由于他们的关心照顾,我们才能避免危险,顺利前行;如果没有他们的指导,我们估计会遇到很多困难。
这座火山的斜面约有三英里,路上非常险峻崎岖,不论上山或下山都很困难。总之,在我们登山或返途中遇到的阻碍是连续不断的;以致从“狮子”号发出了两次信号枪声。我们抵达海滨时,“狮子”号和“印度司坦”号已起了锚;我们初始颇有为惊恐,其后找到了一只渡船,把我们带回船上。这天夜里,月暗无光,在茫茫黑幕之中遥见火山上的熊熊火焰喷向天际。喷火口有六处,有相当远的距离,景色非常雄伟。
应当把这里的气温记录下来:船上是55°,陆地上74°,近山顶时77.5°。山上气温之所以高,是受火山灼热的影响。
1793年2月15日,星期五
夜三时,一颗很大的陨星从西北偏北升起,在天空运行了几分钟,向东南偏南方向移去,没有爆炸。它放出一种蓝色的光芒,照亮了船上的帆和甲板,光度很强。在它照明之下,船上最细小的物件也能看见。
1793年2月18日,星期一
晨八时我们发现“砥岩”[12]离我们上风约一海里。海浪冲击在岩石上掀起非常高的浪花。这岩石是看不见的,因为它并不露出水面,但在海面之下也不深。它的位置是在东经106°,南纬25°至26°之间。
1793年3月6日,星期三
进入巽达海峡时,我们看见“印度司坦”号已经在北面的岛上靠了岸。这天下午来了一只满载鸡鸭水果的荷兰小船靠到“狮子”号船边兜售货品。船主是个荷兰人,但划船的都是马来人,其中有几个妇女。
午后三时,我们进入到直达巴达维亚的航路上,水深五英寻,岛是在西北偏西的方位上。这时一路上所有英国船和一只法国船都向我们发信号行礼。黎明时刻,我们向岸上的荷兰守卫军队放了十三响礼炮,他们答了礼。晨七时,我们向所有船只行了答礼。八时,接待了巴达维亚最高谘议院的议员们,行了同样礼节。这批议员代表巴达维亚总督邀请马戛尔尼伯爵登陆做客,并且想确定伯爵登岸的时日。因此马戛尔尼伯爵当即决定本月八日,星期五,晨九时登岸。这个日子适逢荷兰俄朗治亲王的诞辰纪念日。
1793年3月8日,星期五
早晨六时,我们从甲板下层的炮发出二十一响礼炮向荷王致敬。到了预定时刻,马戛尔尼大使在全体随从人员陪同下依照通常的仪式登了岸。
马戛尔尼伯爵离舰不久,一位高级荷兰官员和几位绅士和女士从巴达维亚来到“狮子”号参观。康贝尔副官以接待上宾之礼招待了这些贵宾,他们表示十分满意。在这宾客之中有一位很漂亮的英国少妇,这又增加了我们的光荣。
当天下午,我乘小艇登岸。我的任务是看管大使随从人员的行李。先用小船驳运,在进入运河时遇到些困难,安全到达巴达维亚王家旅馆大门前起岸。然后把行李分送到各人的房间。大使和斯当东氏父子同住在一位荷兰最高咨议员威干门先生的寓所。
下午六时,马戛尔尼伯爵应总督之邀到了总督的别墅。在招待会上会见了巴达维亚上层男女知名人士。总督的这次招待的末一程序为盛大的晚餐和舞会,这一直进行到午夜之后。
1793年3月10日,星期日
这天早晨,我正在用早餐,突然听到一种从未听见过的极可怕的叫声。受着人道心理的驱使,我进去询问,发现这恐怖之声是来自一个马来奴隶。由于这个奴仆在工作上有了某些疏忽,旅馆主人就下令予以处罚。这可怜人已年高七十,站立在后院,受另外两个奴隶用藤鞭遍体毒打,残酷到极点。这样惨酷的肉刑延续了三十五分钟,直到这个老人的背部和大腿全部皮开肉绽,鲜血滴满地面,旅馆主人才命令停止鞭打,呼叱这个被打烂了的罪人回去继续做他的苦工,对他的遍体创伤丝毫不顾。就见到如此残忍而野蛮地处罚他的仆役,我盘问了这位旅馆主人。他答复说:马来奴隶可恶之极,如果不这样用最坚决严厉的刑罚以示其余,使他们不断有所警戒,则整个旅馆或旅馆里的任何人一刻也得不到安宁。像这样的事并不止此,同样严酷的惨剧立刻继续在我眼前出现,虽然性质有所不同。两个奴隶为了搬开我们早餐桌上的碗碟,一时不慎打破了一个盆子。这个盆子究竟是被哪一个奴仆打破一时判断不出,于是两个同受鞭打。命令他们各执藤鞭,相互抽打;由于另有两个奴隶用竹棍在旁监督,相互间的鞭打不能放松,偶尔轻打一下,就用棍子对付。
尽管天气非常炎热,我依然克制不住好奇心外出参观巴达维亚的风景。兹就所见叙述如下:
巴达维亚在爪哇岛上,是荷兰东印度殖民地的首府,位置是在东经104°南纬6°,处于赤道线与南回归线之间,气候想象不到的炎热。
巴达维亚城呈正方形。城墙坚固,约三十英尺高,城开四门,每角一座,每个城门都有炮垒派兵看守。炮垒上架炮,也有士兵守卫,四周围以水渠,渠上架吊桥,白昼把桥放下。夜间九时以后,除了有总督签字的命令,其余人等一律禁止通行。
城市的街道宽阔,规划得很好筑得漂亮,铺得也好,每条主要街道中间都有一条大约有六十英尺宽的运河,所以除了过桥,街道两边不相通行。这种跨运河的桥为数很多,且相距不远。一般房屋有三层楼高,为了适应炎热的气候,每层楼都建得很高。房屋的建筑形式几乎都是相同的。外表内容都相当堂皇,第一层是石墙配上大理石,上层则用很好的红砖,窗格很大,用大理石砌成拱形的顶。木制窗架镶出金边加上装潢。一般居民对于住宅外表的装饰感到骄傲。他们喜用一种红漆刷门墙。每星期至少要洗刷或粉饰一次门面。
运河两岸种着两排树。此时,正满眼青葱,为街道增色不少。在道路的不同地段筑起方形小凉亭,亭内有座,每逢骤雨或阳光强烈的时候,行人可在凉亭内歇脚。
足以引人注目的公共建筑物有四五处:总督官署、军械局、地方行政官署和大教堂等。
总督官署在中心大街的尽头。它的前院围上很漂亮的栏杆,门前有卫兵守着。这座大厦是用石块筑成,外表壮丽堂皇,四层楼高,中央是个大圆屋顶,配上一个小尖塔。中央大厦的左右两翼规模也大,四周都有围廊。有一队兵驻守,士兵主要是马来人,指挥官是欧洲人。我也遇到几个欧洲士兵,他们的服装和配备比马来士兵虽好得多,但面色显得憔悴苍白,体态羸弱,不像能胜任军职或其他职务的样子。其中有几个告诉我说,从欧洲来的士兵中每二十个人中间能生还回欧洲的不到一个人;即使有些能幸运地逃避当地的气候和水土威胁而获得回国机会的士兵一般也都是面色惨白形容枯槁。
从不同的碑碣上所刻的年份看,这个官署的建筑已经历了好几个年代。刻下的年份有公元1630年、1636年和1660年。我想,这些是表示这大厦的某些主要部分建成的年份。官署前院的正面是一片草地,草地正中有一个通道,道旁有好几行树。草场左侧离总督官署不远,就是军械局。军械局门前陈列着大量军械,新的钢枪、炮车和其他各种枪都堆在一起。此外还有五十尊装备完整的大炮。这个建筑物,可以想象,其不仅外表,内部都十分坚固;不但在地面上的仓库里,而且在地下的深窖里储藏着大量各种军械。
跨过这片草地或走过官署前面的通道,就是一条运河。河上架一吊桥,桥通往一个炮台,炮台附近有一个很漂亮的用石头建成的房屋,包括它的两翼,都是非常悦目的建筑艺术品。这个地方被称为小兵工厂。在这里有人告诉我,里面藏有20万件军器。在这建筑物的周围还有几个大院子,其中有军官的住宅和可容纳两万名兵士的营房。但目前由于瘟疫的不断流行,房屋里已不住人。军官们都迁到城外居住,欧洲士兵部队也驻扎在郊区。保卫城市的任务由各部队轮流担任,每天早晨换班一次,每天早晨六时值班部队从郊区步行到总督官署门前集合。其中一队兵是专职守卫总督官署的,其他部队则分散驻扎在城四周的几个防御区。
离炮台不远是海关,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其中包括货栈和商业性质的机关。此外还有一个小造船厂,可以制造普通的帆船和几艘不大的船只。每晚在一定的时间,这条运河就用一条链索封锁起来,一定时间以后船只不能通行。靠近海关还筑一个堡垒。看来这些措施都是用来保卫这海关的,但像我这样毫无防御技术知识也不懂军事策略的人也能看出这地区并无条件足以阻止一个装备完全的敌人的进攻。我也不能相信,像这样薄弱的防御力量能与如此富饶而重要的殖民地相适应。
总督官署门前大街的另一端,在一块很宽阔的广场上是地方行政官署。在这官署里一部分是法院,另一部分是最高谘议会的集会场所。这是一个很精美的建筑物,里面还有一个后院,四周有走廊围绕。离这官署不远是城里的主要教堂,四周是墓地。教堂是个宏大平整正方形的建筑。中央盖着一个耸着小宝塔的圆屋顶。教堂里面装饰得极为美观,总督讲台装得更漂亮,教徒们坐的长凳子安排得很舒畅,让信徒出入方便。教堂内每一部分的布置都很适合于这宗教的目的。墙壁挂满了纪念死人的盾形纹章和彩色碑文。这些碑文大小不一,但形式相同,都镶上金边框架,布置得颇费心思,给人一种好感。
巴达维亚和爪哇岛上的行政是极端专制的。总督和最高谘议会有权力决定任何事件,除开商业事务上的划归商务总监处理。商务总监对商务方面的决定是最后决定,没有上诉余地。
法律的严厉和执行法律时的严格,在欧洲各国政府所管辖的殖民地中有些过当;除非这地方的土人在品质上真的是如此野蛮强悍,非经常性地加以最严厉处罚就不足以维持治安和秩序,而这种治安与秩序对文明人的安宁来说又是必不可少的。
正规军队驻扎在巴达维亚的近郊,包括马来人军团和欧洲人军团,人数大约一万二千人。当地民兵超过两万。这些民兵也由政府按时发饷装配。虽则他们常由总督命令集合,实际上他们并不组织成一体,除了作战或发生了暴动。欧洲军队穿着适合于当地气候的服装,而且允许他们从事任何能力所及的商业或其他职业,不然也给予其他,只要有助于补偿他们由于当地不健康的气候而受到损害的特权作为津贴。但对待马来士兵则不然,他们只配穿很简陋的制服,没有一个人穿鞋袜;他们就在这种可怜的情况下服役。
巴达维亚人烟稠密,居民中欧洲各国的人都有,而其中中国人占最大的比数,看样子他们是恬静而勤劳的人民。我问过几个人,一般都认为城市的总人口有二十万人,其中有半数被认为是中国人,其余的半数是马来人和欧洲人。我从市区和郊区的广度估计,这数目不能算夸大。
我出外逛了大半天获得上述的材料。回到旅馆,听到马戛尔尼伯爵的痛风病突然复发,已经回到“狮子”号舰上的消息,使我异常担忧。由于这位主要人物的抱病,使我们所预先布置的逗留在巴达维亚期间的各种活动受到了阻碍。
这天晚上,我在巴达维亚旅馆用晚餐,与两个法国人同席,他们很幸运地能逃避了一群马来人对他们在街道上的袭击。像他们所遇的事件在巴达维亚是经常发生的,尤其对于初到这里的外客,黑夜里在街上行走时常常会碰到。
1793年3月12日,星期二
我继续进行访问,走遍了全城。
1793年3月13日,星期三
使团中几位人员得了病,被命令各自回船,买了大量水果给他们食用。
这天晚上我去看了一出悲剧,名叫《马哈曼脱》[13],戏票价每位“里克斯”[14]银币六元。戏院是在一个大花园的中央。这花园是巴达维亚各界人士的公共游戏休息之所。戏院盖得很宏大,用砖砌成,装修也堂皇,座位有正包厢、边包厢和普通坐位,乐队也还可以。
戏剧的表演从演员的动作态度和面部表情来看,我认为是很好的;语言全部是荷兰话。出乎意料的是,这种娱乐,是一种“巴乃巴·勃立脱尔”[15]的作风,非常有趣味。观众一般都很显赫,而其中最优美的是几位英国少妇的身材体态和姿容的突出的美。她们偶尔向包厢里瞟一两眼。
1793年3月14日,星期四
中午有一次拍卖,本地人称之为拍卖地皮和产业。这些土地是属于某些富翁的。他们既已逃过了气候的危险,想满载在这里所获得的大量财富,回到欧洲享受舒服和豪华的生活。
出卖土地必须在商务总监或他的代理人监督之下进行。因此在拍卖时他必须到场。在举行拍卖之前须通知城内和郊外的各级人士,有人打锣召集各条街道上的居民。商务总监授权一个人宣读所拍卖的东西和卖买的条件。其余的过程同在英国的一样。
1793年3月15日,星期五
麦金托什船长登岸购买一艘法国的双桅大船,用来代替“豺狼”号。我们同“豺狼”号分离颇久,已经失掉了再见它的信心。
1793年3月16日,星期六
这天晚上发生一件事,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我从一群马来人手上逃了出来。他们因为无法拒绝的诱惑,想把我害死。
大使等一行人的大部分行李均已分别搬上了各船。当时马克斯威先生要我料理其余的行李和一箱银元。这些东西也放上了一只租来的舢板。同时马克斯威先生吩咐我和这舢板一起驶到木栅等候他,并且答应我半小时后就可来到。我依约出发,大约晚八时到达木栅,我把船系在海关码头,迫切地等待马克斯威先生的到来。在这不愉快的环境下我等到九点钟,木栅关闭,桥也吊了起来。这时我焦急万分,因为我明白,除非有总督的特许证马克斯威先生是回不来了。这些马来人不断地从舢板上来回,查看船上的行李,我觉得有被抢劫的可能,我本身也有生命危险。在此情况下,我决定最好是回“狮子”号去。我就吩咐马来人向大船驶去,起初他们拒绝了,后来我拿出银钱给他们看一看,他们就划动了桨,我以为他们听我的话了,可是船的方向不是对着大船而却朝向海岸,划到了离运河口不到一箭之地,与岸上的居民区已相距有一英里之遥。随后船上的马来人都跑上了岸,不论向他们威胁或是乞怜都没有用。这时我一个人处在较前更恶劣的环境,我当时已处于孤立无援之地了。
二十分钟以后,这些歹徒回到船上,人数更多了,更增加了我的惊慌。他们都上了船,把船向港湾划去。我们激烈地扭打起来。我只得拔出刀来对付他们,才把他们赶上了岸,只留下一个,我就用刀威胁他把船划到海关前面。在这里,我等候到十一点钟仍不见马克斯威先生回来。我只好把行李从船上搬到一间公事房里,以保安全。但是在这必要的措施还未结束之前,我看见马克斯威先生带了几个手执火把的奴仆,到了对岸。我就呼喊起来。他们来了以后就再把行李搬落船,挂起帆驶向“狮子”号,午夜之后才回到船上。
使团人员在巴达维亚所住的旅馆是一座大厦,由政府拨款修建,专供招待外国贵宾和商人之用;由总督和最高谘议会直接掌握,遵照他们所定的规章办事。
这旅馆的全名是“巴达维亚王家和外宾旅馆”,这名称用金色大字标在旅馆门前,落下1729年修建的字样。这座大厦高三层,每层都很高敞,空气通畅,因而整个建筑显得很高。与其他建筑物相似,墙壁是砖砌的,刷上红色,砖缝间嵌上白色条纹;窗格子很宽大,窗框是金色或其他奇丽之色;整个建筑宏大精美。
正面三座大门,大门前与大门之间筑高成阳台,盖上圆柱回廊,旅客们在用餐之后往往坐在阳台上抽烟闲谈。三座大门都通向一个非常宽阔的大厅,长约二百英尺,宽约六十英尺。大厅的尽头有一个大楼梯,通往楼上的房间;屋顶是平的。
中央大厅里悬挂着至少三十盏很雅致的灯和枝形烛架,每晚燃点。正对着这些灯的墙壁配上成排的穿衣镜,灯光反映在大镜子里照得更是辉煌。大镜之间的墙壁上挂着图片。中间大厅正中的顶呈拱形,正中央高悬一架银质的多枝烛架。两端各有同一尺寸的两扇门,遥遥相对,门通两厢,顶作亭式,饰以泥灰,中有一弹子桌,四周都是灯。晚上走进中央大厅,骤然一瞥之间显得迷人之至,烛光极多而且排列得合适。两间同样格式的弹子房和它的灯光恰相辉映。
大厦的后面,临接着一道带有外廊的宽敞的过厅,廊下垂着丝织的绘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奇形怪状的人物画像的帘子;白天有时放下以避阳光,晚间则在灯光照明下一律下垂。过厅内的灯光配置与厅内的一样。过厅后面是一个后院,大石板铺的地,四周的房屋是饲养家禽的和屠宰工人的工作室,以及应有尽有的办理家务的屋舍,这里有一间很大的厨房。这排房屋的楼上分出仓库和奴仆们的住房。奴仆和他们的头目都住在这里,男女一共至少有九十人,他们都属旅馆主人所有。这些仆役按他们的成绩升级。如果勤谨努力,各项工作都做得好,可以用他们为数很可观的工资迅速地赎得自由。
大厦上层的大厅就是周围寝室的前厅,每间房的门口桌上放着一盏厚玻璃做的盛满了椰子油的灯,以备房客随时进房安息。这里有一个通行的习惯,每个房客都随身带走他房间的锁匙,以防马来人的偷窃;因为马来人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任何处罚均不足以消灭他们的小偷行径。
旅馆里的规则与欧洲的大旅馆相似。为使团人员准备的餐桌异常讲究。早餐经常有茶、咖啡、朱古力和可可以及各种冷食肉类、蒸鱼和鸡蛋,另外还添上果酱、蜜饯糖果及蜂蜜,各种酒以及各种糖食而且样样都极丰富,布置得很好看。午餐和晚餐的菜肴都是最鲜美的珍品,最好的烹饪。对一般人员的桌面供应也很充分、丰美。
在这里生活的费用是很贵的,酒类价格出奇的高:一瓶黄啤酒或黑啤酒要英币两先令半。据旅馆主人告诉我,这个旅馆的巨额租金每年达六万元里克斯银币;从欧洲进口的酒和其他用品,加上捐税,费用也很大。在此情形之下,这里的生活费的昂贵就不足为奇,也不感到有什么不满了。
巴达维亚居民的服装依各国人士自己固有的习惯穿着,但欧洲妇女看来并不受这个规律所拘束,她们是按各自所好和当地的气候而决定的。荷兰妇女和一部分马来妇女在一定程度上是模仿欧洲妇女的时尚。但马来妇女的头饰却是别致的,式样非常奇特——她们把头发从额角起向后梳,抹上油脂和香水,有如日本妇女的头式;然后把它绞紧,圆圆地盘在头顶,用一个大木梳扣住,加上许多金簪银簪,簪头镶上宝石。这种宝石与簪子是依各人的社会地位而异。巴达维亚很少有人用头发粉,只限于若干欧洲人而已。可是使我赞美不止的是在我看见几位居留于此的英国妇女。无论与哪一国妇女相比,她们都是特别优美,她们不仅身材俏秀、容貌动人,而且服装朴素、举止娴雅。
巴达维亚的郊区,或者依一般人所称呼的所谓“唐人街”,大部分居民是中国人,位置是在环城河的西南,居民散居的地区有几英里之广。这里的房屋一般是木屋,不大也不美观;但他们的栈房却有一定程度的俗气的装潢。这里有很多种类的工业都是勤劳的中国人操作的。当然巴达维亚所有的工匠和机器匠都是来自中国。一般欧洲人竟有一种愚蠢和不应饶恕的自骄,认为任何工艺作业是不屑做的;马来人又是天生无能,除体力劳役以外,其他任何工作都教不会的。
整个郊区是一种丑陋不堪与杂乱无章的景象。从污水和各种污秽里散发出来的可怕的臭气无法描述。四周的乡间有许多漂亮的别墅、幽美的花园,但地面到处都潮湿,错综交叉的沟渠使得这地方卫生状况堪忧。
我一进鱼市,就被熏得够戗,觉得有必要找一间小酒店喝上几杯甜酒和清水才能使我从恶臭中苏醒过来。但是在这臭气冲天的市场里却摆着大量的鱼,除了龟鳖以外价钱都很贵。
巴达维亚城区和郊区肯定是世界上最不卫生的地方之一,也可以很公道的称之为欧洲人的坟墓。但是,这种不健康和传染疾病的根源是可以大大地消除的,只要在清洁方面加以注意;可是这里的政府或警察好像丝毫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要一班清道夫就能够为巴达维亚居民的舒适和健康造福不少,但在这里并没有这种机构。
阳光是这样的强烈,常使运河干涸无水,有时河水成为臭水。但这决不是瘟疫流行的致命根源,最可怕的根源一方面是在于下层市民普遍的肮脏污浊,另一方面是在于上层人士对于那些腐烂的堆积不加理会。人们也不易理解,为什么在荷兰国内普遍存在的爱好清洁的精神在过一段海程到了他们的亚洲殖民地上以后竟会完全消失了。不是的,政治家们曾考虑过这些问题,有些认为荷兰人之所以不改善这里的环境卫生与他们的商业政策有关:目的是要沮丧外国人的意志,使他们不敢同荷兰人一起在这东方帝国任何一行的商业里分享这巨大而又危险的利益;或者为了当同外国发生战争时可以阻止敌人进犯,因为这里的恶浊的空气比较战时所用的武器更为恶毒。我在此只想补充一句话:根据医院的纪录,在近20年内死在巴达维亚公立医院的人数达九万八千之众。
1793年3月17日,星期日
晨六时,我们起锚开航,驶行于翁洛司岛与大陆之间。
这个小岛位于海湾的中间,离巴达维亚约四英里。它的长度不超过四分之三英里,宽度不超过半英里,可是人口可观,还有一个坚固的炮台。在这很小的地方有几个工场和铁工厂,总的看来是一派繁荣和秀丽的景象。周围附近还有若干同一格局的小岛屿,其中多数都有居民。人们喜欢住在这里,虽然气候炎热,但没有巴达维亚城区和郊区所流行的疾病。
[1] 原文为Batavia。当荷兰侵略东印度时代(1610—1945年)以巴达维亚为荷属东印度的首府,位在爪哇岛的西北海岸。自印度尼西亚独立后巴达维亚恢复其原地名称雅加达(Jakarta),华侨简称之为椰城,为印度尼西亚共和国首都。
[2] 一英寻等于6英尺。
[3] 原文为main-top-gallant royal,即船上最大的桅杆上的第二级帆桁,此地译作“大桅楼”,下文有时译作“主桅的第二级帆桁”。
[4] “炮兵助手”的原文为matrosses。
[5] 原文为Loo。
[6] 耶稣纪元3世纪至4世纪时古条顿民族哥德人的建筑形式,屋顶陡度很大,且具有突出的高而尖的顶端的建筑形式。
[7] 并非麦金托什船长的书记员韦斯脱。
[8] 并非扈从人员中的斯科特。
[9] 加那列群岛又称幸福岛。
[10] 书中提到的温度为华氏温度。摄氏温度与华氏温度的换算公式是:℃=5×(℉-32)/9,式中℉是华氏温度,℃是摄氏温度。——编者注
[11] 原文为Billet doux,法文,意译“情书”。
[12] 原文为Trial Rock,指隐在水里的岩石。
[13] 原文为Mahamet。
[14] 原文为Rix Dollar,旧时丹麦、德意志等国的通用银币,最通常的值美金元。
[15] 原文为Barnaby Brit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