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清帝国的航行:英国人眼中的乾隆盛世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受惊的土著人

——“豺狼”号双桅船重返队伍——木工匠李登被马来人杀害——马戛尔尼伯爵到卡斯加上校的安葬地点凭吊——到昆仑岛;居民情况;他们受惊——经过各个不同的岛屿——到交趾支那的托伦湾——几个官员登“狮子”号;他们的情况——交趾支那国王的首相来访马戛尔尼伯爵——接到赠品——马戛尔尼伯爵登岸作正式答访——“狮子”号的总管被土人扣留,但几天后被释——“狮子”号的会计员托希耳先生逝世安葬

1793年3月18日,星期一

那只法国双桅方帆船的主人来到舰上。我们用现洋付了这船的款子。

天气热得难受。——马戛尔尼伯爵还是这样的很不舒服,使他不能见客。

1793年3月20日,星期三

这只新的双桅船归了队。马戛尔尼伯爵很高兴地为它题名为“克拉仑斯”号,作为对英国王家克拉仑斯公爵的纪念。

1793年3月21日,星期四

我们登上了从奥斯坦到巴达维亚的“亚齐尔”号船。从它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豺狼”号的消息。自从在比斯开湾遇到大风以来,“豺狼”号就离开了我们。

1793年3月23日,星期六

这天早晨六点钟,在遥远处我们发现一个船桅,按照那艘从奥斯坦来的船上得到的资讯推测,这只船可能是“豺狼”号。经过一系列的怀疑、推测和研究以后,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决定派遣科克斯副官驾一艘快艇前去刺探真相。午后,快艇回来时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所见的那只船确是长期以来我们估计它是失踪了的“豺狼”号。

1793年3月24日,星期日

桑得斯先生从“豺狼”号到了舰上,把他的航海日记交给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四时,我们看见一船桅,证明是“康谷特”号从中国开往孟加拉去的。

1793年3月29日,星期五(耶稣受难日)

马戛尔尼伯爵的木工匠威廉·李登被马来人杀害了。他是为了洗他的内衣在苏门答腊岛沿海有水的地方登岸的。找到他的遗体时,发现他遍体伤痕,将他携到“狮子”号舰上,举行适当的丧礼致祭以后,就安葬在北岛。他是一个有技术的匠工,一个忠实、聪明、和蔼的人。由于他的死,船上的人个个悲露于色,这种哀悼与悲戚之情足以证明死者在生前的优良品格,比我的任何悼词更为真切。

1793年4月1日,星期一

午前六时半,我们拔锚启程。八时,摩脱内岛在船的正南偏东;东南是斯脱罗姆崖距离船半英里。十一时进到水深十七英寻的海面。恩加拉地呷的旗杆在正南偏东。便帽岛在东北偏北,纽扣岛在正北偏东。午餐后放下登陆梯,少顷,马戛尔尼伯爵在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陪同下登岸去到卡斯加伯爵的兄弟——卡斯加上校的安葬地点凭吊。这位上校是大不列颠国王派遣到中国朝廷的公使,由于他的逝世,那一次他所负的外交使命遂告中止。

两个星期以来天气继续温和,间或有些微风;因此我们就从事于取柴取水,搞到一些水牛肉,作为继续航行中所必要的准备。在我们经过尼那岛,在北极星岛、洪特岛及泰马林诸岛偶尔也抛锚停留一下。

1793年4月14日,星期日

这天下午四时泰婆内岛在西北偏北方位出现。五时进到水深十五英寻的海面。在这里遇到正在归途中的东印度公司船“苏立文”号、“豺狼”号和“克拉仑斯”号伴着一艘皇家的船。东印度公司的皇家海军旗舰也到了这里。

1793年4月16日,星期二

“苏立文”号和皇家旗舰,都是东印度公司的船,启航回英国。

我们继续沿海岸前进。经过了不少岛屿,天气很和润,只遇一次带阵雨的颲风[1]接着有雷电,直到驶入昆仑港的西南角上时我们才抛定锚。

1793年5月16日,星期四

在我们抵达不久之后,到过“印度斯坦”号船上,组织起一队人,包括斯当东氏父子和一位翻译员钮先生一起登岸,钮先生是从欧洲出发时起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中国人中的一个。从船到岸约行一个半小时,上岸时来了几个土人到海边来与我们相见;我们同他们一道走向一个树林,还有从船上一起来的六个武装人员带着毛瑟枪和火药。但行进不到一百码的地方我们就瞥见几间简陋的茅屋,分散在一片地面上。其中一间是形似当地官长的住所。这个人就是握有岛上的政府权力的。这屋与其余的茅屋一样,离地面约三英尺高,用竹子盖顶,四角有四根柱从地面支起一个竹屋顶。这就是居民所有的唯一的可怜的住所。

在这间房屋里,如果认为可以称之为房屋的话,住了几个人,都是交趾支那土著,但讲的话是鞑靼语言。他们中间,除了这位长官以外,没有一个人穿上衣裤,只在腰间围上一条布巾和头上兜着一块黑色的头巾。这位长官,人们都很服从他,穿着的服式与众不同:上身是一件宽大黑色袍子,料子好像是一种绉纱,下身穿上一条宽松的黑绸裤子,肩上带上一条银色带,挂着一个很细致的绣花小袋。头上也兜着黑头巾。赤着脚不穿鞋,这是与其他的人一样的。

离这茅屋几码路有一座庙。庙的外表与其他的屋子无异,里面陈设着,或是他们谅必认为是装饰着一些陈旧的军器:几把腰刀和三把短剑;另外,一支旋回枪,几个长的旧时英国步兵用的短枪横悬在屋顶之下;还有几支矛和一些“克利斯”[2](亚洲野蛮人所用的一种毒剑)堆在屋子中间一根竹柱的周围。从他们的举动上可以明白地看出,火枪作为武器使用在他们是不习惯的。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对待这种战争时所用的武器是当做崇敬礼拜的对象了。这一见解有事实作证:他们对我向树干放出一枪时表示惊惶、奇异,他们还迫切地去细看树干上的弹痕。但他们这样做还不满足,他们设法取得这颗枪弹。他们对这颗枪弹互相传阅,表示极端的兴趣。

我们在这海边逗留了近两个小时,同这位官长订了一个协定,要他按岛上的能力所及尽量供给我们水牛和家禽、水果等物,依他们自己的价钱讨价。这一建议他随即答应而且马上执行,准明天交货。顺利地订定了这协定以后,这位长官请我们吃米饭和鱼,我们都尝试了一下;于是他指着几株椰子树,好像要知道我们是否喜欢要这种东西。我们一表示乐意接受这果子作为赠品时,他立刻命令几个人上树去采。他们攀上极高的椰子树时的敏捷灵快使人惊异。当他们把果子投到地面,其余的人马上把椰子壳剥掉,送给我们这批人。随后我们即离开了这位长官。行近海岸时我们看见几只正在制造中的小划船,其中有一只看上去是造得很精致。

昆仑岛上人口稀少。岛上居民并不集中住在市镇,而是分散在四处,住在茅屋里。这岛只有椰子与西瓜,不产其他水果;只有粗糙的大米,不产其他谷类;但是水牛很多,还有一种野鸭,这种普通的禽类一部分已经成为家禽。可是这个岛有一个很可贵的港湾,港内产鱼,与我国的鳕鱼相似,产量很大。港内有一个很安全的停船处。除了沿岸,大约有四分之三英里宽的海面都是浅滩。这个岛隶属于交趾支那国王管辖,在中国洋内位置是东经107° 26′与北纬2° 40′。

回到船上遇着很大的颲风,夹着大阵雨。

1793年5月17日,星期五

这天早晨,我和一批人偕同钮先生上岸去预备接收昨天所订购的一些东西。

登岸后,走向这酋长的茅屋时,我们就大吃一惊,发现这里的居民已经离弃了他们的住所,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即使是那只庙里的这些军器也搬光了。这一种异乎寻常的意料不到的事从在酋长茅屋里找到的一封信上得到了解释。这信是用中国文字写的,表示岛上的人看见我们停在港湾的船心里恐慌,因为这是他们所从未见过的。总而言之,这些船的外形是这样可怕,使他们得出结论,认为我们的企图一定是同他们敌对的;因此为了避免他们想象中的我们将加之于他们的灾难,他们在一夜之间搬走了他们的财物,躲避到山上去了。信上同时也表达了他们十分穷困的处境,并且用了非常谦逊的语词向我们哀求不要烧掉或破坏他们的茅屋,他们还准备在我们的舰队离开以后能够再迁回原处。由此,我们只得离开他们回到船上。水果、家禽或水牛什么也没有得到。

1793年5月18日,星期六

大风。下午四时暴风险恶。八时起锚启程。

1793年5月23日,星期四

在这一段时日里,经过了几个不同形状的岛屿。到今天,我们看见广东岛的地角。这个岛是在交趾支那海岸的对面,处在正北偏西与西北偏西的方位上。

1793年5月26日,星期日

晚上九时到交趾支那的托伦湾停船,看见一只葡萄牙的双桅方帆船,向我们发礼炮十一响。

1793年5月27日,星期一

船上的伙伴们上陆取水。这里的水是带着红色的。几只划子船载着家禽、椰子和“榴莲”[3]靠到“狮子”号舰边叫卖。几个当地官员到船上来参观我们的船。

1793年5月29日,星期三

派人上岸张起帐篷以备病人应用。

几个官员带了一大批随从人员来拜访大使。我们备了葡萄酒、果子酒和各种饮料来款待他们,但他们很小心,不敢尝试,等到大使先举杯喝了,他们才消除顾虑,各种酒都喝了;看样子,所备的各色酒中,他们最中意的是樱桃和莓子白兰地酒。

这一批人的服装主要的是黑约纱的长袍、丝料的裤子、拖鞋和黑的头巾,以及腰间束一条银色的腰带。但内中有几个人穿深蓝色大袍,料子与其余的相同。这是否偶尔穿得不同或者是一种高级官员的标志我不得而知。仆人穿方格布衣衫,有如苏格兰高原居民所穿的样子,裤脚管卷到膝盖,下腿是裸着的,鞋子或拖鞋都不穿。他们的头巾也用方格布,同他们奇特的衣裤一样。

1793年5月31日,星期五

傍晚交趾支那国王的首相来到“狮子”号,随行的有几位官员和一批人数可观的随从人员。他们是国王特派前来邀请大使出席以国王名义所设的午餐。大使十分恭敬地接受了这位崇高人物的邀请,随即决定于星期二上午十时登岸。

会见以后,这位“中国大臣”[4]同他的随从人员返回到他们的驳船上。这驳船装潢得甚为堂皇。我们发了五响礼炮送行。

1793年6月1日,星期六

上午,大使接待了两个官员的访问。他们送来交趾支那国王的赠品,内中有:水牛十头、猪五十头、鸡一百六十只、鸭一百五十只、大米二百袋和烧酒六十大瓮。这些烧酒是在中国制造,从那里输入的。

1793年6月2日,星期日

上午我上岸去浏览市容。这市镇名越府。镇上不过是一些挤在一起的十分可怜的竹屋,但却还有一个宽广的市场。这里鸡、鸭、蛋、椰子和果类很多。镇的四周平坦,土地很肥肤;但本地人好像没有去耕耘的意思,不然这里会出现富饶的景象。他们的主要商业似乎是由妇女们进行的,在某种情况下,她们与来到这里的欧洲人社会相接触。他们自己没有硬币,只有一种小型的中国钱,白色矿物的硬币与我们的“法寻”[5]差不多大。他们把所有的银子铸成长条或者成尖形楔状的银锭。长官的住宅是一排大而敞开的竹子茅屋,比其他屋子宽敞好看,里面有几间房间,大小比例合适,陈设装修也清洁美观。

1793年6月3日,星期一

下午大使的卫队和一些水兵上岸去练习明天进行的仪式。

1793年6月4日,星期二

这天早晨,大使在全体人员的随从下,包括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麦金托什船长和几个“狮子”号及“印度斯坦”号的官员们,穿着全套制服登岸,仪式隆重。为了庆祝英王佐治第三的诞辰,我们从“狮子”号、“印度斯坦”号和葡萄牙的双桅方帆船各发二十一响的礼炮。英国军队、军官和军乐队已先登了岸,在岸上等候大使。

这一天大不列颠的王旗展开在军舰的主桅上,圣佐治的旗升在前桅,后桅上则升英国国旗。

大使登岸时,几位当地官长们十分恭敬地迎接。他由他自己的卫队护送前行,直到首相官邸。在这里举行一个本地能力所及的最好的茶会。大使逗留了若干时间,交换了宾主之间礼节上的仪式以后,就返回“狮子”号。当时所有停泊在港的船都发了十五炮向大使致敬。

1793年6月5日,星期三

这天午后我登岸,买到一些上等水果和糖。它是做成像大的糕饼的样子,又似上等面包,远看简直分别不出。我还看见六只大象,它们是为官吏们娱乐用的。这些大象表现得完全驯服,听从各种指挥,表演了许多既笨重又灵巧的动作。这些大动物的行路速率是每小时八英里。

1793年6月7日,星期五

这天早晨的一段时间内我们把1新近移住到海岸的病人接回到船上。

“狮子”号上的总管杰克逊先生乘了一只快艇去测量港湾的水深程度。在他向前推进到甘凡恼河时,这河是从内地流出约有八英里长,到这里与托伦港相合,他竟轻率地开始测量这条海岸,企图绘出一张图样;但正在从事这一工作时,他和七个同伴一齐被土人捉去当做犯人带到了这王国的首府。船亦被扣留。

这一十分不愉快的消息从岸上通过地方长官传达到船上。马戛尔尼伯爵和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对长官们恳切要求能得到这些人重返船上。我们所担心的是,这位总管的草率行为可能发生后果,妨碍到使团的工作;因为交趾支那是中国的属国,每年派遣使节到北京,因此这事件可能传误,以致减低我们所深信他们具有对英国大使的友好态度。总之,最熟悉这个朝廷的政策和内情的人对于这问题也难免严重忧虑,而这个朝廷正是我们这次出使的最后目标。

1793年6月11日,星期二

钮先生同几个使团人员上岸去探听关于这些被拘的英国人的消息;从当地官员方面探悉他们已经被释放,正在归途中。

1793年6月12日,星期三

“狮子”号舰上的会计员威廉·托希耳先生病了几天,今天早晨去世了。交趾支那国王又送来一批大米赠给大使。

1793年6月13日,星期四

托希耳先生的遗体安葬在海滨附近,对他举行了可能履行的丧礼。伊拉斯马斯·高厄爵士还吩咐铭刻一块木碑,随后即竖立在坟上。

当天午后四时,杰克逊先生和他的同伴乘着那只快艇返回到船上。他们在被监禁的时间内身体和精神方面都受到严酷的损伤,只由于他们是英国大使团的成员,才得免于死刑。


[1] 原文squall指带雨雪的风。

[2] 原文creases,现在东南亚一带如印度尼西亚、马来亚等地的居民所常佩的短剑(或短刀)仍称“克利斯”。

[3] “榴莲”原文为Joghry。是否指此,尚存疑。榴莲是东南亚热带地区所产水果之一,其味肥美有特臭,本地人称之为果中之王。

[4] 原文如此。

[5] 原文为Farthing,英国最小铜币名,相当于一便士的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