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木瓜的味道

◎肖思强

在我们村子里，几乎每家的地边，房前屋后的空地上，都种有三五棵木瓜树。小的、大的、青的、黄的，一个个木瓜长在叶柄处，像宝塔似的吊在上面。在树上自然成熟的木瓜，呈金黄色，吃在嘴里有一股纯正清香的味道。如果没有这个味道，那这木瓜就是青的时候摘下来，放在缸里盖上盖子闷黄的。看起来都是熟了，那味道和在树上自然成熟的就是不一样。

家里来了客人，没什么招待的，就去地边的树上，用竹竿顶下一个熟的木瓜回来，瓜蒂上还冒出黏手的白浆。用刀削去皮，削去皮的地方也黏糊，很滑，不注意还会掉在地上。然后把黄黄的木瓜切成两半，去了里面的黑籽，切成小块小块的，放进一个小盆里，让客人先吃，表示对客人的尊敬。

那时，家里不是很富裕，一个全劳力一天才挣十“工分”，也就是两角钱。家里买盐巴、买火柴的钱，全靠树上的木瓜了。见木瓜熟了，舍不得吃，星期天会背到街上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那时卖木瓜不用称，讲个大个小，大个的可以卖到5角钱，依次往下减，小的也要卖两角。四五个木瓜要卖一两块钱，一个月的盐巴和火柴钱就有了，还有孩子们上学的作业本钱，有时还有剩余的。

所以，平时是吃不到木瓜的，只有来了客人，才能美美吃到一次，但也只能吃两小块，吃得心痒痒的。放学或是上学，路过地边，总免不了仰起头来，盯着那快要熟的木瓜看上几眼，直咽口水。每当下午放学回家时，正是下午5点过，西下的阳光正照在木瓜树上，闪着金色的光芒。

有一次本来是可以吃到的，因错过了，没吃上，心里不愉快了好几天。树上有十来个熟了，母亲说明天是赶集天，傍晚叫父亲去摘回来。木瓜树较高，摘不了，就要两个人配合。母亲拿竹竿去顶，父亲拿了一个撮箕在树下接，父亲往上看，没顾到脚下，结果踩滑了，跌了一跤，掉下的木瓜摔成了几大块，让母亲唠叨了一个晚上。那摔烂的木瓜捡回家，准备是留给我吃的，没想到放在灶房的地上给忘了，结果被走进来的两只小猪吃了。当母亲发现时，已经晚了。

没吃上熟木瓜，倒是吃了一回青木瓜，是煮熟后打蘸水吃的，另有一番风味。

那是我考上高中的第二年，放暑假回到家里，一星期后下了一场暴雨，狂风大作，雷鸣电闪。等暴雨停息出门去，看见一棵木瓜树，倒在路边上，十几个大小青木瓜散落在泥沙中。木瓜树没断，就是掉了些大点的青木瓜，小的还在叶柄上，还有的正开着花呢。父亲心疼地哼了一声，拿了锄头就去地边，挖了一个坑，重新把木瓜树栽上，然后捡回大半撮箕青木瓜。

母亲一见青木瓜，神秘地笑了一下说，晚上有好吃的了。我说青木瓜有什么好吃的，青涩涩的怎么吃。母亲神秘兮兮地说，煮来打蘸水吃！

我帮母亲打下手，烧火热水。母亲从墙上取下一块腊肉，说是和青木瓜一起煮。把腊肉用热水洗干净，放进锅里煮，差不多快煮熟时，再把切成小块的青木瓜倒进锅里，和腊肉一起煮。一会儿水就开了，有一股特别的香味，随着锅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在灶房里弥漫开来。

该放的佐料弄好了，就差一把火烧青辣椒。于是去地里摘了一大把回来，从灶前的柴火里找了一根小树枝，把青辣椒穿了，塞进灶火里，烧好了就用火钳夹出来，拍去上面的柴火灰，放进一个石臼里，把它杵碎，舀进碗里，再放点盐、葱花、姜丝、蒜泥，一碗香喷喷的蘸水就打好了。

开饭了。桌上一大盆青木瓜煮腊肉，热气腾腾的，闻着味道就直咽口水。我夹了一块木瓜，在蘸水碗里滚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轻轻一咬，居然一点不涩口，比煮熟的萝卜还好吃，细腻嫩滑，加上辣味，那味道别具一格，真的是美极了。

木瓜含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经常吃，能使人显得年轻，女人常吃，会变得漂亮。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母亲还说，用青木瓜炖老母鸡，是给哺乳期女人催奶的。

我想，这肯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