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展览事件取代展品:中国当代艺术博物馆中的主题展
汉斯·贝尔廷在其著作《现代主义之后的艺术史》中将艺术作品与艺术史的关系比喻为图像与框架的关系:“框架作为一种文化成就,和装入框架里的艺术本身一样,具有类似的伟大的意义。只有框架把它所包含的一切联合成为图像。只有艺术史沿袭下来的艺术装进图像里,人们通过图像学会观察传统的艺术。在框架内找到位置的一切事物,跟框架内没有的一切事物相反,是享有特权的艺术,这跟博物馆里的情况完全相似,在博物馆里,只有收藏和展出已经进入艺术史的那种艺术。艺术史的时代与博物馆的时代同时发生。”同样中国当代艺术博物馆中展品与展场的关系也适用于此比喻,展品犹如图画,中国当代艺术博物馆中的展览空间犹如框架。传统的艺术博物馆展出的是已经进入艺术史的艺术,并通过建立展览的叙事模式肯定了在其展出的艺术作品的地位从而建立起一种“话语霸权”,传统的框架模式已经不再适用于当代艺术作品的展出,当代艺术作品进入艺术博物馆展出瓦解了传统的“话语权”,建立起一种新的“框架模式”。这种新的“框架模式”,可以概括为展览事件对展品的替代。
在传统博物馆中,展品决定了博物馆的地位,甚至博物馆的“生死”,凡是拥有重要藏品的博物馆,一方面奠定了其在博物馆体系中的权威性,另一方面可以吸引观众的参观。而在当代艺术博物馆中,因为基本上没有常规展品的陈列,博物馆生存主要依靠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展览,不论是大型综合展览、多人联展,还是个人回顾展,展览事件成了当代艺术博物馆的生存命脉。“以往,那些艺术类别总是为艺术提供它所需要的一种固定框架,现在,这些艺术类别正在瓦解。艺术史以往是另外一种框架,它之所以被选中,目的在于以透视的方式认清艺术事件。所以,艺术史的终结是一种叙述的终结:要么是因为叙述正在发生变化,要么是因为迄今为止的意义上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叙述。”传统的艺术作品为艺术博物馆塑造框架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当代艺术作品与艺术事件改变了这种框架。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作为中国第一家也是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博物馆,它的运转模式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国内当代艺术博物馆的总体状态。PSA成立于2012年10月,现在也是上海双年展的展出场馆。除了每两年举办一次国内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双年展以外,它还承办各种大小不一的艺术展览活动。创始于1996年的上海双年展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历史最悠久的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也是亚洲重要的双年展之一。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在每一届双年展都会设定一个主题,从第一届“开放的空间”,直到第十届“社会工厂”,主题展盘活整个博物馆,而每一届的主题都非常具有代表性,一方面与社会现实紧密相连,另一方面也非常关注国际上当代艺术的最前沿动态。2004年举办的第五届“影像生存”展,主要以影像创作为主,这是国内最大的以影像为主题的展览,也是国内较早的影像展。2000年前后,国内的艺术家对于影像艺术的创作还处于发展的初创时期,PSA敏锐地把握住艺术发展的新走向,“影像生存”展是国内影像艺术发展里程碑式的事件,这对国内影像艺术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艺术博物馆越来越依赖艺术事件来进行艺术发声,传统的依靠展品的博物馆模式无法适应当下的艺术发展。PSA除了通过主题展引导国内艺术发展走向外,还通过各种主题展览积极地介入生活,引起公众的社会讨论。2014年的第十届上海双年展就以“社会工厂”为主题,展览回溯到1978年——中国步入现代化的重要转折点,试图探究“社会事实”组成要素和“社会性的生产”特点。在社会化转变中,PSA以“社会工厂”这一主题来反思艺术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使得当代艺术积极介入现实,深入历史之中。2016年的上海双年展以“何不再问?”为主题,艺术家抛出各种谜团和动机,提出问题,引起人们的讨论。正如这届双年展的策展人Raqs小组在策展前言中所写的:“何不再问?何不从一个问题或者欲望的原点、末端、中点——开始发问(因为‘提问’的任务既是提出问题也是唤起欲求)? ”上海双年展这种大型的展览活动,正通过各种主题展来积极参与、引导社会事件、艺术实践,主题展成为当代艺术博物馆的主要生存形式,如果没有了主题展,回到传统博物馆中的藏品展陈,不仅很难吸引观众观看与参与,同时当代艺术博物馆也很难在社会中进行有效的介入。所以,作为展览事件的当代艺术博物馆中的主题展既是存在的“生命线”,也是艺术介入当代生活,书写艺术史的一种手段。
图3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图4 上海K11美术馆展览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