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大学就职演讲
尊敬的先生们!(18,3)
当我以哲学史作为这些演讲的对象,今天首次登上这所大学的讲台的时候,请各位允许我先就这些演讲说几句开场白,那就是,适逢这样的时机,在一个学府重拾我的哲学志业,我格外欢欣和愉快;因为似乎已经到来这样一个时机,在这个时机,哲学有望再次获得瞩目和厚爱,这门几乎沉寂的科学能再次传扬它的声音,对它充耳不闻的世界可望再次对它侧耳。时代的困境曾经赋予日常生活中的蝇头小利和平凡东西以很大的重要性,现实的重大利益和为此展开的斗争已经大量占用精神的一切禀赋、一切力量以及外在手段,以致人的心思不能自由地感受更高贵的内在生活、更纯净的精神活动,天资较好的人们受到了这种困境的束缚,一部分人在其中已被牺牲。世界精神在现实中忙忙碌碌,因而无法向内回归,无法聚精会神于自身。如今现实的这股潮流已经中断,德意志民族已经从最严重(18,4)的局面中摆脱出来,它拯救了自己的民族性,拯救了一切活生生的生命的根本,所以我们可以期望注1,除了囊括一切利益的国家之外,教会也会奋起,除了思想和努力迄今倾注的世俗王国之外,也会再次思考上帝王国,换句话说,除了政治的利益和其他关乎通常现实的利益之外,纯粹的科学和自由的、理性的精神世界也会再次繁荣昌盛起来注2。我们将在哲学史中看到,在欧洲其他各国里,各种科学与理智教育都是以热情的、敬重的态度得到推动的,哲学除了名称以外,甚至已经消失于回忆与预感,完全没落了,而在德意志民族中,哲学则作为一种固有的特性保存了下来。我们生来就有更高的使命,担当这尊神圣火焰的守护者注3,就像雅典的尤摩尔浦斯家族是埃勒夫西斯的神秘宗教仪式的守护者1,萨莫色雷斯的岛民是更为高深的礼拜仪式的保存者与维护者2,就像更早的时候,世界精神为了其自身的最高意识而保留下犹太民族,从这个民族中作为一种新(18,5)的精神产生出来一样。然而,我已提到的时代的困境注4和对许多重大世界事件的关切,抑制了我们彻底地、认真地从事哲学研究,驱散了对哲学的普遍关注。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是由于淳朴的天性都转向了实务,平庸浅薄的思想攫取了哲学中的重要言语,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可以说,自从哲学开始在德国显露头角以来,这门科学从来没有恰好像现在这样面目糟糕,从来没有空虚自负之辈如此浮于表面,所想所为这么骄横,仿佛他掌握着科学的统治权一般。为了针对这样的浅薄风气,以德国人的严肃、正直和淳朴去工作、去共同工作注5,使哲学摆脱它落入的孤独境地,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受到很深刻的时代精神的召唤。让我们共同迎接一个更美好的时代的开端吧!在这个时代里,迄今已然分裂到外部的精神能够向内折返,回归自身,能够为其独有的王国获得空间与领地,那里的心性将超越日常兴趣,能够感受真理、永恒和神性,敏锐地考察和把握至高无上的东西。我们这些在时代的风暴中成熟起来的老一(18,6)辈人艳羡你们的幸运,你们的青春属于可以无忧无虑地致力于真理与科学的岁月。我已将我的生命献给科学,从现在起我能待在这里,我感到愉快,我在这里可以在更高的程度上,在一个影响更广泛的范围内,参加扩大和激励更高的科学兴趣的活动,首先有助于各位进入这个范围。我希望我能值得各位的信任,赢得各位的信任。而我首先可以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各位要首先抱有对科学的信任和对自己的信任。追求真理的勇气和对精神力量的信仰是哲学的首要条件。既然人是精神,他可以、并且应当认为自己配得上最高尚的存在者,关于他的精神的伟大和威力,他怎么设想也不为过;有了这样的信念,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乖戾冷酷到不向他敞开;最初隐匿和锁闭的宇宙本质,现在没有任何能够抵抗求知者的勇气的力量;宇宙的本质必然会在求知者面前开启,将自己的丰盛和深邃呈现在他眼前,供他享用注6。
我们如今在进一步走向这个对象本身。预先扼要提醒的是,关于[哲学史]的肤浅概念,关于古人书籍的私自补遗和指南,尤其是关于古人的特殊地位,我们所拥有的极其贫乏,没有任何纲要可以奠定基础注8。
此外,单纯涉及名字的也有一些著名导师,顺便提一句,他们并没有对科学的进步作出贡献,且人数众多;——给出年份、名字、这些人生活的时代。
(18,8)首先谈谈目的和必要性,谈谈由以出发考察整个哲学史的观点;{哲学史}与哲学本身的关系。
观点如下:
a.) 我们将专注于哲学何以拥有历史——必要性和用途,同时了解其他人的意见。
b.) 形式。历史并许多非偶然意见——小舟、航船——的一种汇集,而是从它最初的开端直到它的充分发展的必然关联。
α) 各个阶段;
β) 整个世界观都是在这些阶段上形成的,但其中的细节不予关注。
c.) 由此得出{哲学史}与哲学本身的关系。
1.根据传说,尤摩尔浦斯是古希腊埃勒夫西斯城中专司宗教礼仪的尤摩尔浦斯氏族的祖先,这个城市是秘密宗教礼仪的中心,只能由这个氏族出任的昭圣者通常都是年高德勋、声音洪亮的独身男子,先后相继地主持秘仪,长达千年之久。参看索福克勒斯所著的悲剧《俄狄浦斯》,第1053行;见张竹明、王焕生译《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第2卷,南京2007年,第195页。——4
2.参看谢林1815年10月12日在巴伐利亚科学院所做的讲演《关于萨莫色雷斯的神灵》。萨莫色雷斯是一个希腊岛屿,约公元前700年,希腊人在此建立了一座众神殿,它当时驰名于世。见《谢林全集》,卡·弗·奥·谢林版,第8卷,第345—424页。——4
3.黑格尔指的是普鲁士国王弗利德里希·威廉三世1807年8月说过的一句话:国家必须由它在尘世丧失了的精神力量重新建立起来。这句话在当时变成了流行的习惯用语。参看马克斯·林茨(Max Lenz):《柏林大学的历史》,第1卷,哈雷1910年,第78页。——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