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热内普其著作

范热内普一生著述颇丰。他的女儿于1964年整理出版的《范热内普著作目录》记录了437篇出版物。 ^[7] 2001年，法国国家教育科研与技术部的历史与科学著作委员会编辑出版了《阿诺尔德•范热内普民俗学著作年谱》，极其详细地列出范热内普1905至1949年的著述。 ^[8] 在此，也许通过极少数著作书目，读者便可管窥范热内普所涉猎的学术课题的广度与深度：有关法国民俗，范热内普的主要著作有五卷本的《宗教、习俗与传说》（1908—1914）、《传说的形成》（1912）、《民俗》（1924）以及九卷本《当代法国民俗手册》（1936—1958）等。这些都对此后的民俗学研究起过重大作用。除有关法国民俗以外，范热内普发表过：《马达加斯加的禁忌与图腾：表述与理论研究》（1904）、《澳大利亚的神话与传说：民族志与社会学研究》（1906）、《宗教、习俗与传说：民族志与语言学论文》（1909—1911）、《阿尔及利亚民族志研究》（1911—1914）、《古代埃及的板上编织及其装饰应用》（1916）、《图腾的实际情况与问题》（1920）、《海豚的民俗：大众心理学的表述与比较研究》（1932—1933）、《阿尔卑斯山高地的民俗：大众心理学的表述与比较研究》（1946—1948）等著作。

但是，《过渡礼仪》（1909）无疑是范热内普著作中最重要的。 ^[9] 范热内普在晚年回顾自己的著作时写道：“坦白地说，虽然我并不太看重我的其他著作，但《过渡礼仪》就像我身上的一块肉。它是我彷徨了近十年，犹如内心里突然出现一束光明将黑暗驱散后所带来的结果。” ^[10] 的确，范热内普发表《过渡礼仪》之后，“过渡礼仪”的模式和思想一直主导着他的其他著作，特别是仍为研究法国民俗的主要参考书的《当代法国民俗手册》。对《过渡礼仪》，邓迪斯评价道，倘若建立民俗学家名誉榜，范热内普无疑居首，因为“也许可以公平地说，民俗学分析性著作对学术界所产生的影响没有一部可超过这部经典研究”。 ^[11]

在《过渡礼仪》中，尽管对“过渡礼仪模式”的具体概述和分析是主体，但是，范热内普从中还提出了一些有意义的理论思想。相信读者对这些会有积极的和批评性的借鉴。例如，他提出“社会成熟期”与“生理成熟期”两个概念，否定以“青春期”或“成熟期”这样单一的概念来模糊地涵盖不同视角的发展阶段。这对心理学、民俗学和民族志研究尤为重要。他对弗雷泽的巫术礼仪的分类提出了批评并提出了不同的理论框架，并归纳出自己的图腾和禁忌理论。他的关于巫术与宗教关系的理论思想引出了“巫术-宗教性”这个概念，批评了涂尔干的理论的不足。他的“阈限”概念对心理学与仪式研究具有极大贡献。他的民俗学研究方法论、比较法以及实地调查方法对现今的探索仍有意义。范热内普对民俗的界定特别强调对活人的习俗和实践活动的研究，在方法上寻求民俗实践的整体规律。他反对以历史学的方法将研究对象视为死的东西，或是以植物学的方法将事物机械分类，而坚持以“生物学”方法将研究对象视为活的有机体。他将“过渡礼仪”与宇宙观和哲学联系起来，将过渡礼仪行为置于人类行为之中来研究。这些都值得回顾和反思。

尽管范热内普后来被称为“人类学家”、“社会学家”、“民族志学家”等，但他始终自认为是位“民俗学家”。范热内普坚持使用“民俗”(folklore) 一词，特别是从1924年他全心研究法国民俗起。 ^[12] 现在，范热内普被视为结构主义的先锋 ^[13] 、法国民族志学的创始人 ^[14] 、法国民俗学大师 ^[15] ，其“著作构筑了19世纪末的民俗学著作与当代民族志学著作之间的枢纽” ^[16] 。范热内普不但对法国，也对欧美后来“民俗”与“民俗学研究”在学术界的地位的确立都起了很大的作用，是“欧洲民俗学研究最具代表性人物之一” ^[17] 。

然而，范热内普学术思想和著作在他有生之年，即整个20世纪上半叶，在法国，乃至欧美学界始终处于“边缘期”。例如，《过渡礼仪》在1909年出版时，出版人是以山狄夫［Pierre Saintyves，真名为Émile Nourry（1870—1935）］而著名的民俗学家，但只能以“诺瑞先生”出面帮助。而在出版后，直至1960年英文译本发表，该书几乎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尽管《过渡礼仪》的法文版和英文版出版后的几个书评代表了民俗学、人类学及社会学等学科的反应，并对该书给予了积极的肯定。 ^[18] 那时的法国社会学派，即以涂尔干为首的年鉴学派，

在学界起着主导作用。派内的人士几乎把持了法国大学的要职；只要不是派内的人都被列为“外人”。 ^[19] 范热内普的漫长的学术“边缘期”——一辈子也没能在法国大学任教——表明了学术思想的个人权威与社会现状对学术研究的创造性与思想自由的局限，因为这主要缘于他对涂尔干的一些理论的反对。20世纪后半叶，学界对涂尔干理论开始反思和批判，特别是对其巫术与宗教的二元对立论。因此，回顾不为人所熟悉的范热内普的有关理论分析是有意义的。诚如范热内普的传记作者、美国民俗学家祖梅利所说，“很显然，范热内普对法国民俗学的无懈工作没有得到完全认可。他的贡献无疑被忽视了。但这种忽视与他作为伟大的民俗学家和学者的贡献极不相称。范热内普的工作是彻底和完善的。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全面认识那些在我们之前的学者。” ^[20] 而对范热内普的民俗学理论，特别是“过渡礼仪模式”的认识的最好办法是仔细解读《过渡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