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古

夜泊牛渚怀古[1]

唐·李白

牛渚西江[2]夜，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导读

李白年轻时路过牛渚矶。牛渚矶后来改名为采石矶，位于今安徽马鞍山的长江南岸。李白的五律不以锤炼凝重见长，而以自然流畅为特色。这首诗就写得自然洒脱，如行云流水，诗的结尾更是耐人寻味，有如羚羊挂角。

注释

[1]牛渚怀古：李白这里所怀古人事迹发生在晋代。当时的镇西将军谢尚镇守牛渚，在一个秋夜，趁着月色泛舟长江。忽然，附近的货船上传来吟诗的声音。于是谢尚派人去看，原来吟诗的是一个叫袁宏的人。袁宏出身书香门第，但家道败落，在码头上帮工。谢尚把他请到自己的船上，结果两人越聊越是投机。后来，谢尚请袁宏做了自己的幕僚。

[2]西江：从南京以西到江西境内的一段长江，古称西江。

译文

夜泊在西江的牛渚

天空上没有一片云

船上遥望朗朗秋月

想起昔日的谢将军

我也能吟诗啊

可惜他已不能听闻

明早还要挂上船帆

在落叶纷纷中前行

咏怀古迹

唐·杜甫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导读

此诗为杜甫于重庆作《怀古组诗》中的第三首，创作时间为766年。杜甫借昭君当年思念故土不能回，只能月夜魂归的形象，来寄托自己的思乡之情。

译文

湍急的江流中

群山万壑奔向荆门

奔向了昭君生活的山村

不能在图画中识别

昭君春风般的容颜

她就此离开了汉宫

远嫁大漠一去不返

空留下她的青冢

孤独地向着黄昏

我能感到她的悲伤

月夜里

环佩的声响

怕是她归来的离魂

千百年

胡地的琵琶曲

怕是她怨恨的声音

延展阅读

传说汉元帝只凭借画像来辨别美人的容貌，于是画师大为吃香。许多宫女为了博得皇帝的青睐，纷纷贿赂画师，以便将自己画得美丽一些。王嫱（即王昭君）艳冠群芳，不媚俗套。画师毛延寿向她索贿而不得，便将昭君丑化，以至于昭君入宫多年，不得见皇帝一面。后来昭君自请远嫁匈奴，元帝在朝廷上接见时才见识到昭君的绝代风华。元帝虽大为不舍，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后来，元帝下令杀了毛延寿。从此，这个故事被历代文人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

明妃

清·吴雯

不把黄金买画工，进身羞与自媒同。

始知绝代佳人意，即有千秋国士风。

……

解昭君怨

唐·王睿

莫怨工人丑画身，莫嫌明主遣和亲。

当时若不嫁胡虏，只是宫中一舞人。

明妃曲

北宋·王安石

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

咏史

唐·戎昱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净沙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咏史诗·平城

唐·胡曾

汉帝西征陷虏尘，一朝围解议和亲。

当时已有吹毛剑，何事无人杀奉春。

泊秦淮

唐·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导读

秦淮河穿南京而入长江，两岸酒家林立，是当时著名的享乐之所。唐代晚期，藩镇割据，边患频繁。诗人杜牧满怀忧国忧民之心，却郁郁不得志。此诗为诗人夜泊秦淮时触景生情而作。

译文

烟雾中迷离的月色

笼罩着凉凉的河水

笼罩着白白的河沙

船停泊在秦淮河畔

周围是灯火通明的酒家

歌女们

恐怕是不懂得

什么是亡国恨

隔着河水

仍然传来《玉树后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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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陈是六朝中的最后一朝，陈后主是南陈末代皇帝。他在位时，让身边的乐师及文人创作了很多歌曲，里面最出名的一首叫作《玉树后庭花》，歌词柔媚，歌声哀婉。传说歌词中有这样两句：“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不久，南陈灭亡，这首歌就逐渐成了著名的亡国之音。

题乌江亭

唐·杜牧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导读

杜牧在做池州刺史时，过乌江亭。当时的唐代，内有宦官专权，外有藩镇割据，中央政府重振乏力。所以，对自己的政治才能和军事才华非常自信的诗人，想要借此表达重振大唐、一展抱负的心情。

译文

战争

胜或者败

本就难料

败了

忍辱活着

才是真正的男儿

江东子弟

向来人才济济

他日

卷土重来

谁胜谁败

还很难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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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亭在今安徽和县的乌江浦，相传为西楚霸王项羽自刎之处。《史记·项羽本纪》记载：“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亏于心乎？’……乃自刎而死。”《史记》里的这个故事被历代文人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

夏日绝句

南宋·李清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乌江亭

北宋·王安石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

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过乌江

清·张煌言

旌旗垓下亦堪翻，战士其如忆故园。

纵向江东收烬去，应无子弟到中原。

乌衣巷

唐·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导读

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这首怀古诗创作于826年，为组诗《金陵五题》中的第二首。当时诗人从和州刺史任上返回洛阳，停经金陵。乌衣巷在南京城内，位于秦淮河南，近朱雀桥。东晋时，以王导、谢安为代表的王谢两大家族居住在乌衣巷。

译文

朱雀桥边

长满了野草花

乌衣巷口

夕阳懒懒的洒

当年

王谢堂前的燕子

如今

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念奴娇·赤壁怀古

北宋·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导读

苏轼，北宋著名散文家、书画家、文学家、词人、诗人。这首词创作于1082年苏轼谪居黄州时。此词气势磅礴，境界宏大，实属前所未有之词。

译文

大江东去

浪花滚滚

多少风流人物来了又去

西边的旧石垒

据说是周瑜破曹的赤壁

乱石伸向天空

惊涛拍打崖岸

卷起的浪花如一堆堆雪

江山如画

涌出了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

刚刚娶了小乔

多么青春年少雄姿英发

摇着羽扇

戴着纶巾

谈笑间敌人便灰飞烟灭

神游往昔

暗笑自己多情

早早地白了头发

人生如梦

举杯遥祭

眼前朦胧的江月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南宋·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1]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2]，封狼居胥[3]，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4]，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5]，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6]，尚能饭否？

导读

1205年，六十六岁的辛弃疾登临京口（今江苏镇江）北固亭。当时的南宋朝廷正在筹划北伐，闲居已久的辛弃疾也被起用为浙江安抚使。辛弃疾兴奋之余觉察到朝廷的北伐策略可能会冒进误国，但是自己的意见又没有引起重视。

注释

[1]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他曾两次领兵北伐，收复洛阳、长安等地。

[2]元嘉草草：刘裕的儿子宋文帝仓促北伐兵败，反被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兵追击，直抵长江北岸。

[3]封狼居胥：公元前119年，霍去病远征匈奴，歼敌七万余，封狼居胥山而还。

[4]四十三年：辛弃疾于1162年从北方抗金南归，到写这首词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三年了。

[5]佛狸祠下：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小名佛狸。当年，他反击刘宋，在长江北岸的瓜步山建立行宫，即后来的佛狸祠。

[6]廉颇老矣：据《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记载，赵王想起用廉颇，又怕他已经老迈无用，就派使臣去查看。结果，使臣看到廉颇吃饭一斗肉十斤，老当益壮。

译文

历经千古

江山依旧

孙仲谋却已无处寻觅

喧嚣的歌舞

英雄的风流

总是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

草树

寻常的街巷

据说是寄奴曾住

想当年

他率着千军万马

气吞万里如猛虎

元嘉年间

文帝草草地北伐

想着封狼居胥山

只落得仓皇而还

北边望去犹恐敌人追堵

南归四十三年了

仿佛还能够看见

当年烽火弥漫的扬州路

不堪回首

佛狸当年的行宫

成了祭神的地方

鸣着乌鸦响着社鼓

若是有人来问

我是否还能战斗

请告诉他

廉颇虽然老了

也能吃一斗米十斤肉

〔南吕·四块玉〕紫芝路

元·马致远

雁北飞，人北望，抛闪煞明妃[1]也汉君王。小单于把盏呀剌剌唱。青草畔有收酪牛[2]，黑河[3]边有扇尾羊[4]，他只是思故乡。

导读

马致远，元曲四大家之一。他的小令《南吕·四块玉》共十首，每一首分咏一个历史故事或传说。此曲咏的是昭君出塞后一去不返、思念故乡的故事。

注释

[1]明妃：即王昭君。晋人因避讳而称昭君为明君，因此后人也称昭君为明妃。

[2]收酪牛：奶牛。

[3]黑河：指大黑河，位于今呼和浩特南。

[4]扇尾羊：塞外产的一种阔尾绵羊。

译文

雁北飞

人北望

望向她出塞的方向

当年抛闪下明妃的

是那狠心的汉君王

只是便宜了小单于

把着酒杯剌剌地唱

青草畔有收酪牛

黑河边有扇尾羊

虽然风景美如画

昭君只是思故乡

〔南吕·四块玉〕马嵬坡

元·马致远

睡海棠，春将晚，恨不得明皇掌中看。霓裳便是中原患。不因这玉环，引起那禄山，怎知蜀道难！

导读

马嵬坡在今陕西兴平西北。安史之乱时，叛军攻破潼关，玄宗仓促出逃。途经马嵬坡时禁卫军哗变，玄宗不得已下令缢死杨贵妃。

译文

初醒的贵妃

胜似晚春的海棠

明皇恨不得

捧在掌中仔细看

女人便是中原的祸患

不因这玉环

引来那垂涎的禄山

怎知蜀道难

〔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

元·张养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导读

此怀古之曲作于张养浩1329年赈灾赴任途中。曲中表达了作者对元朝统治者的不满和对百姓深深的同情。

译文

峰峦四面聚来

波涛澎湃如怒

潼关正是在这山河险要处

遥望西都

心潮起伏

秦汉遗址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朝代兴

百姓苦

朝代亡

百姓依旧是苦

〔双调〕沉醉东风

元·张养浩

班定远飘零玉关[1]，楚灵均[2]憔悴江干。李斯有黄犬悲[3]，陆机有华亭叹[4]。张柬之老来遭难[5]，把个苏子瞻长流了四五番[6]。因此上功名意懒。

导读

此曲作于张养浩晚年隐居期间。张养浩写了一组《沉醉东风》，共七首。每一首都以“因此上功名意懒”结尾。此曲讲了他功名意懒一个方面的原因，即人生无常，仕途险恶。

注释

[1]班定远飘零玉关：据《后汉书》记载，班超以战功封定远侯，年老思乡。因此上疏请求调回关内，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班定远：即班超。

[2]楚灵均：即屈原。

[3]李斯有黄犬悲：李斯为秦国丞相，对于秦统一六国起了重要作用，后被秦二世所杀。李斯在临刑时，顾其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4]陆机有华亭叹：陆机为西晋著名文学家，因遭谗，为司马颖所杀。临刑时陆机感叹：“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5]张柬之老来遭难：张柬之是唐朝宰相，后被排挤，愤恨而死。

[6]把个苏子瞻长流了四五番：苏子瞻，即苏轼。苏轼因党争被谪贬了几次，而且越贬越远，六十三岁时更是被贬到儋州（今海南岛）。

译文

班定远累累的战功

老来飘零在玉门关

楚灵均为国心憔悴

落得个投身汨罗江

李斯死前有黄犬悲

陆机临刑有华亭叹

张柬之老来遭了难

把个苏子瞻流放了四五番

因此在功名上心灰意懒

〔中吕·卖花生〕怀古

元·张可久

美人自刎乌江岸[1]，战火曾烧赤壁山[2]。将军空老玉门关[3]。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导读

此曲为张可久《怀古二首》中的一首。作者从不相类属的三个历史故事背后看到了普通百姓受苦受难的共性。曲子表达了作者对这种现实的同情和深深的无奈。

注释

[1]美人自刎乌江岸：秦末楚汉相争，项羽兵败，他的美人虞姬自刎于乌江岸边。

[2]战火曾烧赤壁山：指东汉末年的赤壁之战。208年，孙权与刘备联军在赤壁破曹。

[3]将军空老玉门关：东汉班超久在边塞，年老思归，乃上疏云：“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译文

美人自刎乌江岸

战火曾烧赤壁山

将军空老玉门关

历代战火

百姓都遭难

读书人

无奈中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