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田园
山居秋暝
唐·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导读
王维，唐代著名的田园诗人，精通佛学，善诗、书、画和音乐。王维的田园诗很有画面感，被苏轼誉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首诗为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山辋川别业时所作，寄托了诗人高洁的情怀，也体现了一定的禅宗境界。
译文
新雨之后
山中寂寂无人
晚风
吹来秋的丝丝凉意
松林间
洒下冷冷的月光
山石上
淌出淙淙的泉水
竹林喧响
应是洗衣姑娘们归来
莲叶摇动
想必水面荡来了渔舟
春天的芳菲
远去就远去吧
山中的秋景
足以将王孙挽留
鸟鸣涧
唐·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导读
这首诗是王维题友人皇甫岳所居云溪别墅《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之一，属于王维青年时期的作品。一诗一世界，整首诗都在说一个“静”字，静到什么程度呢？
译文
无人到来
桂花默默飘落
静静的夜
春山一片空寂
初升的月光
惊起了山鸟
春涧中传来声声鸟鸣
山中
唐·王维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导读
荆溪，本名长水，在长安附近。这首由白石、小溪、红叶和无边无际的空翠组成的山中初冬景致，富于画意而无萧瑟之感。“空翠湿人衣”，空翠是什么呢？它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南北朝的谢灵运有“空翠难强名”句。
译文
白石之间
荆溪潺潺流淌
天气寒冷
红叶稀稀落落
山路上
没有一丝落雨
却被空翠山色
湿了衣衫
终南别业
唐·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导读
王维，字摩诘，号称“诗佛”。此诗是王维晚年的作品，描写的是他在辋川别业里的闲适生活。
译文
中年开始信佛
晚年安家在终南山脚
兴致来时便独自闲逛
其中乐趣只有自己知
不觉走到了水流尽头
就坐下来看云雾升起
偶然林中遇到一老汉
有说有笑便忘了回家
过故人庄
唐·孟浩然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导读
孟浩然，唐代著名的田园诗人。作者仕途不顺，几经困顿后，归隐田园。这首诗为作者隐居鹿门山时所作。
译文
故人备了
鸡和黄米饭
邀我去做客
绿树围着村落
青山横在村外
打开窗
就是谷场和菜园
喝着酒
闲聊些种桑织麻
重阳节那天
还要来这里
一起饮酒赏菊花
望庐山瀑布
唐·李白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导读
这首诗为李白晚年隐居庐山时所写。香炉，指庐山香炉峰。
译文
阳光照在香炉峰上
峰上泛起紫色的烟
遥望远山前的瀑布
瀑布宛如一条白练
飞流的瀑布如银河
银河洒落到了人间
问刘十九
唐·白居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导读
此诗为白居易晚年隐居洛阳时所作。这首劝朋友来小酌的劝酒诗，读来是否比酒更浓醇？
译文
新绿的酒呀
味道方浓
小火炉呀
烧得正红
天色阴沉
要下雪了
朋友啊
能来喝一杯吗
如梦令
南宋·李清照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导读
这首词作于李清照到达汴京尚未出嫁时，是她的早期作品。词中不难看出李清照早期生活的情趣和心境。
译文
常记起溪亭的日暮
暮色中的荷花惹人心醉
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便忘记了回家的路
天黑了
兴尽了
划着小舟往回走
却到了荷花丛的深处
划呀
划呀
惊起了滩头的鸥鹭
清平乐·村居
南宋·辛弃疾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导读
辛弃疾，南宋词人、将领，有“词中之龙”之称。这首词作于他闲居期间。辛弃疾始终坚持抗金的政治主张，所以一直遭到投降派的打击。从四十三岁起，他就长期闲居在信州（今江西上饶）。此词为辛弃疾描写农村生活的名作。
译文
茅檐低小
溪边满是青草儿
饮着酒
说着吴侬软语
这是谁家的翁婆
大儿在溪东锄豆
二儿在编织鸡笼
最喜小儿的无赖
溪头卧剥着莲蓬
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南宋·辛弃疾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导读
这首词为1181年后，辛弃疾罢官后闲居上饶带湖时期的作品。辛弃疾虽是南宋著名的豪放派词人，但他在艺术创作上不拘一格，这首词写得就很清新自然。
译文
月光惊了喜鹊
突地从枝头飞起
半夜的轻风
送来了几声蝉鸣
稻花香里
传来一片蛙声
好像在说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
几颗星儿
在夜空中时隐时现
正走着
稀疏的雨落了下来
加快脚步
庙旁的林边儿
应该有一间茅店
溪桥边一转弯儿
它忽然出现
〔南吕〕干荷叶
元·刘秉中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导读
《干荷叶》为刘秉忠自度曲，作于元军攻占杭州前。由荷叶的命运我们似乎看到了南宋王朝的风雨飘摇。刘秉中生于金而为元重用，作为元朝的开国元勋，与其说这首曲子表达了他对南宋覆灭的同情，不如说是遥作凭吊。
译文
荷叶干枯
颜色泛黄
老茎在风中摇荡
清香减退了
荷叶更黄了
都因为昨夜的一场霜
荷叶
寂寞地凋枯在秋江上
〔双调·沉醉东风〕秋景
元·卢挚
挂绝壁松枯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导读
此曲作于1299年，卢挚赴任湖南宪使的途中。作者虽身在途中，但曲子所体现的心情平静多于萧瑟。
译文
绝壁上
几棵枯松倒挂
水面上
一只野鸭掠过残霞
四周青山隐隐
远望碧水迢迢
西风飒飒
吹来秋的寒凉
静夜里明月初升
冷光洒在云帆上
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中
〔中吕·山坡羊〕晨鸡初叫
元·陈草庵
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导读
这是一首讽刺追逐功名的小令。这一传统主题在元代更有一层特殊的意义。由于元政府实行等级制度，元代士人求仕比唐宋要难得多，终元一朝，开科十六次，取士人数仅占文官总数的百分之四。
译文
早晨公鸡叫
傍晚乌鸦噪
世上的人儿
哪个不是追名逐利在红尘闹
路遥遥
水迢迢
求取功名的人挤满了长安道
今日翩翩少年明日老
山
依旧好
人
憔悴了
〔南吕·四块玉〕闲适
元·关汉卿
旧酒投[1]，新醅[2]泼[3]，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导读
在元代，由于元政府的民族压迫政策，知识分子地位低下，多不得志。因此当时的曲家在其作品里常常流露出看破红尘、乐得隐居的思想。
注释
[1]旧酒投：指在旧酒中投以他酒重新酿制。
[2]醅：指未滤过的酒。
[2]泼：指酿酒。
译文
老酒重新酿过
新酒刚才出来
老瓦盆边
笑呵呵地团团坐
与山僧野叟闲吟和
他出一对鸡
我出一只鹅
休闲的日子好生快活
〔双调·大德歌〕冬景
元·关汉卿
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黄芦掩映清江下，斜缆着钓鱼艖。
导读
《双调·大德歌》是关汉卿自创的新曲调，应创于大德年间，即1297—1307年。
译文
雪儿粉白
宛如飘舞的梨花
飞雪迷雾
隐了远处的人家
雪花密密地洒
仿佛置身图画
稀疏的林间
鸣叫着晚归的乌鸦
钓鱼的船
斜缆在清江边
黄芦的影
掩映在清江下
〔双调〕沉醉东风
元·胡祗遹
渔得鱼心满意足，樵得樵眼笑眉舒。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相遇。是两个不识字渔樵士大夫，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
导读
胡祗遹，元代著名文学家。此曲中的渔夫、樵夫皆为隐者的写照。
译文
渔父捕了鱼
心满意足
樵夫砍了柴
眼笑眉舒
一个收了钓竿
一个别了斤斧
林泉下偶然相遇
渔父樵夫不识字
笑呵呵谈今论古
山野生活胜似士大夫
〔双调·沉醉东风〕渔父
元·白朴
黄芦岸白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煞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
导读
白朴，元曲四大家之一。白朴对元朝的统治异常反感，终生不仕，却仍然找不到一块避世的净土。曲中的渔父是作者理想的投射。
译文
黄芦丛生的岸边
白萍浮动的渡口
绿杨摇曳的江堤
红蓼淡开的滩头
虽无刎颈之交
却有淡泊名利的友
悠闲的生活
如秋江上
点水的白鹭沙鸥
不识字烟波钓叟
远胜人间万户侯
〔双调·寿阳曲〕远浦帆归
元·马致远
夕阳下，酒旆闲，两三航未曾着岸。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
导读
此曲为马致远创作的组曲《潇湘八景》之一。这首小令描绘了一幅江村渔人的晚归图，表现了作者对宁静生活的向往。
译文
夕阳下
酒旗闲闲地耷拉着
几叶小船还未着岸
落花入水
水染花香
茅舍隐入了夜色
断桥头上
卖鱼人渐渐消散
〔仙吕〕后庭花
元·赵孟
清溪一叶舟，芙蓉两岸秋。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乱云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
导读
赵孟的这首小令，宛如一幅水乡秋暝图，别具一种神韵。
译文
两岸荷花摇曳
秋来溪水清清
远处荡来一只小船
采莲的人
是谁家的少女
她的歌声
惊起了栖息的水鸥
突然云来风动
落下滴滴雨珠
少女采下一片荷叶
戴在头上
摇动了归去的小船
〔正宫·叨叨令〕道情
元·邓玉宾
想这堆金积玉平生害，男婚女嫁风流债。鬓边霜头上雪是阎王怪，求功名贪富贵今何在？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寻个主人翁早把茅庵盖。
导读
元曲中有很多“道情”词，内容大抵是劝人看破红尘，求仙学道。
译文
想来
追金逐玉
恰恰是人生的祸害
男婚女嫁
不过是欠的风流债
鬓如霜
容颜老
那是阎王在责怪
求功名
贪富贵
如今空空都不在
你可醒悟了
你可看破了
寻个仙师
早早地隐居修道把茅庵盖
〔双调·雁儿落兼得胜令〕退隐
元·张养浩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仗立云沙，回首见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戏野花。云霞，我爱山无价。看时行踏，云山也爱咱。
导读
张养浩为官正直廉洁，得罪权贵。他又曾因直谏触怒元英宗，辞官归隐。此曲作于其晚年归隐期间。
译文
没有云的山美如画
有了云的山景更佳
山在云中时隐时现
云伴着山时高时下
倚着手杖
立在云雾环绕的山上
回头遥看山中的人家
野鹿在草中闲睡
山猿嬉戏着野花
对着云霞说
我爱这青山无价
会时常前来行踏
云山也一定爱咱
〔正宫·鹦鹉曲〕渔父
元·白贲
侬家鹦鹉洲边住，是个不识字渔父。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雨。觉来时满眼青山，抖擞绿蓑归去。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处。
导读
此曲写于白贲尚未入仕之时。这首曲子景色生动，情绪饱满，塑造了一个富有个性的渔父形象。此曲在当时就很有名，和者甚多。
译文
我家在鹦鹉洲边住
是个不识字的渔父
一叶渔舟出没在浪花中
酣然入睡任他江南烟雨
醒来时满眼青山
抖一抖绿蓑归去
从前是错怨了天公
这样的生活是我真正的归宿
〔双调·水仙子〕咏雪
元·乔吉
冷无香柳絮扑将来，冻成片梨花拂不开。大灰泥漫了三千界。银棱了东大海，探梅的心噤难挨。面瓮儿里袁安舍[1]，盐儿堆里党尉宅[2]，粉缸儿里舞榭歌台。
导读
乔吉，元代杂剧家。此曲纯粹咏物，作者造语新奇，不落前人窠臼，写得十分形象，同时又表现了散曲的俚趣。
注释
[1]袁安舍：袁安，东汉人，家贫，寄居洛阳。冬日大雪，又冻又饿，仍然躲在家里，不肯外出讨饭。
[2]党尉宅：党尉，即党进，北宋人。他官居太尉，据说一下雪，便在家里饮酒作乐。
译文
冷而无香
如同柳絮扑过来
冻成了片
好似梨花拂不开
白灰洒满了世界
白银盖住了东海
探梅的人牙齿打战真难挨
袁安的舍成了面缸
党尉的家变成盐堆
粉缸淹没了舞榭歌台
〔双调·水仙子〕咏竹
元·马谦斋
贞资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渭川风雨清吟枕，花开时有凤寻。文湖州[1]是个知音。春日临风醉，秋宵对月吟，舞闲阶碎影筛金。
导读
这首曲子为咏竹佳作。竹子不惧霜雪侵袭、直节亭亭的品性也是曲家自身的写照。
注释
[1]文湖州：北宋著名画家文同。他以画竹而闻名，曾任湖州知州。
译文
常年翠绿
不畏惧霜袭雪侵
竹节亭亭
易见你挺拔直立的心
渭川风雨来
枕边响起了你的清吟
开花时引得凤凰来寻
文湖州也爱竹
算是我的知音
春日临风起舞
竹枝摇曳如醉
秋宵竹叶瑟瑟
仿佛对月轻吟
竹影在空阶舞蹈
筛动着月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