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掌中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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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痛!撕心裂肺的痛!

一个男人将什么东西注于他的胸腔中,便翩然而去。

胸腔中似乎烧着一把火,这火愈烧愈烈,迅速传遍身体的四肢百骸,他全身都在叫嚣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后撕碎它,毁灭它。

他牙眦目裂,双目充血,如铁的双手抓住紧箍住一片柔胰,像是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他手中吃力,只想把这片柔胰捏碎。

“疼!”

清脆的叫喊声唤醒了一丝理智,声音很好听,虽叫喊着疼,但却像百灵鸟唱歌一般好听。

他顿了一下,手劲儿松了下来,用仅剩的理智控制着双手,脑子虽要炸了,但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手中清凉又丝滑的小手没有离开。

“你受伤了?”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艰难的抬起头来,映入眼睑的便是一片鲜红,鲜红的大地,鲜红的天空,和一片鲜红的衣物。

唯有一双眼睛是黑漆漆的,泛着盈盈的光,眼睛弯弯的看向他。

她说,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以后我叫你望舒好不好?”

“望舒,不怕,你以后跟着我混。”

“望舒,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望舒,怎么办,我们以后没有家了。”

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伤心,眉头微不可觉的轻蹙起来。

她又说:“望舒,不要皱眉。”

遥远的声音似真似幻与耳边一个女声在空中交汇,声音很轻柔,安抚了飘荡在空中的灵魂,他听了她的话,果然不再闹腾。

施心抽回手,揉了揉发白的骨节,而后食指不受控制的覆上了望舒的眉心,他轻蹙之后的眉眼间留下了轻微的褶皱,她几用着发白的手指在两道褶皱间逡巡,直至这两道褶皱慢慢抚平。

不一会儿,施心叹了口气,自顾坐到四方桌前,对着一壶茶水自斟自饮,眼中若有所思。

她几乎能确信他俩绝对是故人,她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但绝对有人抹掉了她的记忆。

记忆。施心追本溯源,从记忆原始处条分缕析的顺了下来,原因与结果,时间与经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似乎就没有丢失的部分,将她整个生命线串连起来主干聚在,其他的倒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繁枝末节。

如若横插进来一个望舒,就像将一棵已经长成的大树生生切断,再嫁接一段不属于自身的主干,整体有点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望舒却很真切,似乎是一种牵绊,让她在遇到他的第一次便被吸引。与其说被他吸引,倒不如说是被一种感觉吸引,他的感觉很真切,是一种踏实的向往之感,仿若二人是相持携行的同路人,她自己一个人走,总感觉丢掉点什么一般。

她很确信,她的人生中出现过这个人,虽然不合常理,但很明确。

如果望舒存在的话,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有人篡改了她的记忆疑或是截掉了关于望舒的记忆,这人很高明,千百年中没有露出一丝破绽,直到望舒的出现。

望舒为什么会出现?老于说“你初来鬼界,带着一众鬼……”,她原本认为那些都无关紧要,是自己不想再记起,如今看来是有人故意的。

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却有着用之不竭的鬼气,她好像从第一次探过他之后就再也没探过,从回到无间,望舒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小树,而是变成了一个有实质的沉甸甸的人。除了老于使了术,还发生了什么?

施心望向床上躺着的人,黄昏中的光线顺着窗户打了进来,在他身上罩上一层光晕,望舒睡得很不踏实,眼皮下的眼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似做着繁复的梦。

忽而,一个鲤鱼打挺,他坐了起来,惊起了一声的冷汗,眼中是浓郁的几乎散不尽的阴郁。他的眼神无实质的绕着屋里逡巡了一圈,在触碰到阳光之后不自然的往后缩了缩。

“醒了?”

他听到一个女声,继而将眼神落在了施心身上,施心背着光,他有些瞧不清她的面目,他答道:“嗯。”

许是刚醒,他的嗓子有些发紧,连带着声音都是暗沉沉的。

施心端了一本水过去,递到望舒手中,继而沿着床沿坐了下来。望舒不自在的向后退了一点,施心却是轻微一笑,手中拿着个大枕头放了他身后,继而又沿着床沿坐了下来,笑道:“活了个把年纪了,咱什么是没见过,也就不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望舒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又差点呛了出来。

施心等着他将一杯水喝完,将水杯接了下来,问道:“做噩梦了?”

望舒嗯了一声,想将茶杯接过来,谁知施心一个转身又回到了桌子边,开始倒第二杯水,她一边倒一边问:“做什么噩梦了?”

望舒一滞,眼神落在施心身上。屋内很静,唯有涓涓水流声和活水砸向杯底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施心再一次将杯子递了过去,笑道:“来,暖暖手。”

说罢,二人具是沉默,他们都知道,他们身心皆是冰冷,根本暖不过来,而且也不需要暖手。

望舒却将杯子接了过去拢在手心,烫热的杯身传递着一丝微弱的温度,有点灼手。望舒看向施心的眼睛,施心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带有温度,却也无凡人眼中的浊气,在黄昏薄暮的阳光下折射出略带色彩的光。

望舒就这样瞧着她,忽而笑道:“我梦见了你。”

施心一愣,脑子瞬间成为一团浆糊,忽然就不太想问接下来的话了。

人也好,鬼也好,从哪里来也好,望舒现在就在她身边,并且照这个趋势在往后不大长的岁月里也一直会在她身边,无论如何结果都一样,她纠结个什么劲儿?

望舒却在此时如打开了的话匣子,道:“施心,我梦见你了。我梦见我受伤了,是你救了我,我梦见你的家,我还梦见你和我说家没了,因此我很伤心。”

施心满脸错愕,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望舒欺身过来,步步紧逼,就差把她挤到床脚,继续瞧着她道:“梦中的你一袭红衣,我很喜欢你,就一直跟着你。我一度认为它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施心你能记得吗?”

“不记得!”施心捂了脑袋恶狠狠道,“我不记得,你别再上前了,你再上前的话,我……我会认为你是假借梦境跟我表白。”

噶?施心说完便后悔了,愣愣的瞧着眼前的望舒,一时之间焦头烂额。活了千八百年,她头一次被男色诱惑,方才的话不是他和她表白,倒是有点像她和他表白一样。

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

明明是他晕了,她一时想到了什么,想借机套出点什么话来着,怎么刚开始进行方向就偏了呢?

眼前的面孔干净好看,呼吸是急促的,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好闻的气息,施心呼吸不稳,不能跳动的心此刻却仿佛鼓点如雷。

望舒却笑了,依旧瞧着她道:“梦境是真实的,我喜欢你,施心,我现在是在和你表白。”

施心瞳孔骤然放大,眼中乘着不可思议,一时手无足措,像敲胎灵一般在望舒头顶敲了一下,道:“表白个鬼,消遣你姐!”

随后将望舒手中的水杯一抄,兀自嘟囔道:“水都凉了,浪费!”

其实哪儿凉了,几句话的功夫那水还是滚烫滚烫的,只不过某人觉得时间有些漫长。杯子上还残留着望舒留下来的温度,触感细腻,撩人心波。

望舒却只顾瞧着施心笑,瞧着她忙忙碌碌的换了一杯水,靠在桌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自顾品尝了一会儿那位女子的焦躁不安,望舒整个人像被熨烫了一般,开口道:“施心,你不是我姐,咱俩没血缘关系,我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噶?握在施心手中的水杯一歪,倾出了许多水落在桌上。这孩子明明之前是克制有礼的,现如今……现如今怎么如此的大胆奔放。

喜欢吗?施心细细的琢磨了一番,大约是喜欢的,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便被他深深的牵引着,因此才将他一直带在身边,看着他从懵懵懂懂变成了如今这般。她喜欢他在身边,千百年来头一次希望身边有个他,不盼望他能遮风挡雨,只希望两人能并肩而行,一起看山看水,当然还有一起抓鬼。

想通了这一节,施心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当即一溜烟儿小跑到了望舒身边,又重新在床沿坐了下来,道:“对,我喜欢你,那么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两人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窘困之色。

黄天,厚土,一间房,一张床,这种尴尬不言而喻。除了表明心意,两人的关系好像没什么变化,要做的事还是那么多,要走的路还是那么长。

施心回忆了一下在人间和在鬼界的所有经历,想了一下一般恋人在确认关系之后会做的事,旋即一下狠心在望舒嘴上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啧啧作响。

望舒眼睛蓦地睁大,眼中盛满了不可思议,猛地向后一跳,后背抵住了床。

切!小耸物!

施心静如处子,动如疯狗,往往在迈腿之前会有些犹豫,但是只要迈出第一步,往后的步子往往会越迈越大。望舒的嘴唇很软,这是施心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亲上去比天底下最好的丝缎还要柔软。

施心吧咂了一下嘴,又欺身上前,一手抵在望舒胸前——果然没有心跳。施心稍稍屈身,与望舒相对。

望舒五官骤然在面前放大,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温柔的嘴唇,坚毅的下巴,连修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古人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男色!男色!男色有时候也让人神魂颠倒。

施心呼吸有些乱,望舒的呼吸则更是紊乱不堪,他漆黑的眉眼顺着施心望了过去,只觉手心薄汗涔涔。蓦地,望舒一起身,鼻尖与施心鼻尖相对,鼻尖泛起的薄汗点在施心的鼻尖上,嘴边发出的声音满是暗哑,他道:“试试!”

不及施心答话,他的嘴唇又覆了上去。

一道电流直窜脊梁,望舒又是一抖,眼中的波涛汹涌似有一个漩涡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施心也是贱,面对纯情少男的不得要领只是来来回回在嘴唇上辗转,循着以往自己见多识广的记忆,伸出舌头在望舒唇上舔了一口。

虽说口感很好,可是下一刻却被这个男子得出了其中要领,有学有样的将她带进了另一个漩涡。一时间天旋地转,二人眼中均收成窄窄一条,仿若天地间只留下单单一个对方。

施心爬在望舒胸口,大口攫取这空气中为数不多的养分,着急着抚平刚刚突如起来的一场风暴。望舒轻抚这她的背,同样是喘着粗气,给她顺着气,也顺便给平息自己。

不知怎的,施心忽然轻笑了一声,望舒也跟着轻笑了起来,这笑声带走了所有的尴尬和不得要领,只留下胸口撑得发涨的甜。

望舒将施心扶了起来,两人和衣并排坐在床上。日头半落,遥远的山头支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太阳,属于人间的阳气渐渐稀薄,屋内骤然转凉。与此同时,蛰伏于黑暗中的各路东西跃跃欲试,蓄势待发。

望舒执起施心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哈了口气,虽然两人都明白,他们并不受人间节气气候的影响,就算穿着最薄的衣衫在大雪地里奔跑也感觉不到寒冷,但是他总想着让她暖和点。

最后的一扇阳光像划着刻度般在地上慢吞吞的爬着,望舒开口道:“施心,你也瞧见了,我并不能常见阳光。”

施心神色一凛,望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

望舒继续道:“如若见得时间长的话,就会像方才那般体力不支,你大约也知道是为什么。”

望舒瞧向施心,继而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他的手很宽厚,带着一层薄薄的茧,给人的感觉很安心。

施心知道,他是在示意她再测一下他。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测他的时候,那双手很小很小,还带有婴儿般的稚嫩,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也是自那之后在也没有测过他是个什么东西,及至现在她似乎也提不起兴趣。

他这样说,她也猜了个大概。

瞧她这样,望舒微微一笑,道:“那天你和老于的对话我大概听了一点,老于诓了你,我也骗了你,我来自无间地狱,”望舒语气一顿,随即吐了一口气,清冷冷的道,“我是只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