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夜谷之劫数

时间回到卦象算出大凶之时，鹤子墨重新按下了救人的选项。

白衣道人在空中极速飞行着，华贵雅致的长剑早已出鞘，紧随他其后。

人与剑如互相映衬的星与月，在半空中迅速划过，似流星赶月般越过了裴玉，落在了崖边。

画面尚未变成看不清的雾状，也没有密集的红线与巨大的虚尾，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但事实上，他已经读档重来了一次。

鹤子墨决定先发制人，将被系统称为杀人之技的十剑诀按下。

——系统只是提示最好不要贸然动手，但现在显然是不得不动手的情况。

按下的那一刻，系统并没有提示不可使用，反而弹出一个无法令游戏时间停止的面板，上面列着九行如针尖般大而又密集的字句，以及字句后头化繁为简的简易口诀，没有写明作用与方法。

裴玉看到他的到来，脚步微微顿了下，随即下一秒便抬脚小跑着，边跑边以担忧的语气询问着，“鹤前辈，您御风而行，会被法阵反噬的。”

法阵反噬？什么法阵？

鹤子墨还未反应过来禁空法阵的事情，触及到因裴玉靠近猛然在崖下汇聚起的邪异黑气，迅速扫了眼名为十剑诀却只有九行口诀的面板。

时间来不及了，他按照直觉对准麦克风念了一段口诀，“风化万剑来。”

简单的一句剑诀，在游戏收音下变成了晦涩难懂的言语，并且让他身旁的剑，一分为万，万剑齐发。

若只是万剑齐发，十剑诀不至于被系统标注为杀人之技。

鹤子墨能清楚的看到，剑诀成型的那一刻，眼前如雾状密密麻麻笼罩的黑线，以及剑划过时砸在不知名阵法上的灵力涟漪。

与此同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下的山似乎也在震颤。

“鹤前辈！前辈！还请收手。虽不知前辈所为何意，但法阵与山脉一体，若是毁了会出大事的！”

极快的语速下，裴玉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水乡女子的温婉柔和，只是话语中难免透露出焦急的意思。

鹤子墨看黑线被万剑肃清，虚尾也未曾出来过，闻言，立刻终止了技能的释放。

不知是不是十剑诀的威力太过骇人，技能停止的那一刻，游戏中的白衣道人像是受到了反噬，从半空中坠了下来，握着飞回到手里的剑反手扎进玉石地板里，借着剑身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他左手抬起，用长袖掩着唇咳了几下，最后站直了身，转身收剑，神色淡然地看向在自己身后的裴玉。

“鹤前辈，您没事吧？”

裴玉伸出的右手往前探了一下，又顾及到什么似的，迅速抽回了手，神色担忧道：“鹤前辈，钟长老最擅医术，待见过晏君后，您让钟长老帮您看看吧？”

鹤子墨扫了眼左上角纹丝未动的血条，顿了下，配合角色的演出，轻轻地嗯了一声。

略显虚弱的声音让裴玉的眼眸微闪着水光，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侧身示意道：“鹤前辈，让裴玉为您领路吧。”

鹤道人微点了下头，便跟着裴玉往回走去。

在他拔出剑后，玉石地板在法阵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七夜谷弟子‘裴玉’暂时脱离危险，裴玉好感度提升30。”

【鹤道人好会啊，出手救人后尽管没事还要表演一波收功被反噬。】

鹤子墨托着下巴，用鼠标在暂时二字上停留了下。

这个暂时……是表示接下来裴玉还会遇到危险吗？

那么，造成危险的源头，会是他看到的那个虚尾吗？

那个虚尾，会是什么？

“裴师妹，鹤道人，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寒奚带着一众人跑来，保持着一定距离围着裴玉和鹤道人。

在他开口问出第一句后，其他七夜谷弟子也忍不住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裴玉。

“裴师妹，你还好吗？”

“裴师妹，你没受伤吧？”

“裴师妹……”

裴玉歉意地看了眼鹤道人，“我无事，只是耽搁了鹤前辈的时间。”

鹤子墨仿佛从那双美工绘制出来的秋水剪瞳中看到了深深的歉意，微怔了下，便看见游戏中的鹤道人侧了侧头。

他什么都没说，仅仅只是注视着在自己左侧的裴玉，便让对方默默地退了半步。

寒奚见状，会意道：“鹤道人，晏君还在殿中等候。”

鹤子墨顿了下，没等到角色自己开口，便应了声，“嗯。”

寒奚看了眼裴玉，便领着鹤道人重新走向那座霜雪堆砌而成的宫殿。

他们身后，裴玉略有些失神的看着鹤道人的背影，听到耳边一声声的询问，回过神来，耐心地回答着她知道，且方便说的事情，顺带感谢他们的关心。

背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寒奚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鹤道人的言行举止，神色犹疑。

直至鹤道人踏上了云中殿最高的一层阶梯时，他也未曾开口。

鹤子墨以上帝视角去观察着寒奚的神色，知道对方有问题想问，但到现在都没问出口，自己心里反而生了疑虑。

“心有疑，何不问？”

他操控着角色停在了同样的阶梯上，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寒奚。

鹤道人眼神疏离淡漠，然而他右眼眼角下的一滴黑色的泪痣，在那一霎仿佛将其从九天之上，清云之端给拉了下来，如魔魅一般惑人。

【阿伟又死了！鹤道人侧脸杀我！】

寒奚不由自主地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道人之前卜的凶象，是给裴师妹卜的，还是卜得尚未发生的天机？”

鹤子墨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所以他沉默了，他沉默也就罢了，游戏中的角色，也因此沉默了，半点没有之前的自主。

寒奚没有听到回答，轻吸一口气，歉意道：“是寒某……”

“裴玉。”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出口，寒奚微怔。

未等鹤子墨继续往下说，便听到鹤道人的声音淡淡道。

“她乃吾之劫数。”

画面忽然全白，泼墨般的黑字横陈在正中央，一字一字的写道：

吾仍记得，莫千流本可在千年之前飞升，造就这天下最年轻飞升者的神话，可他没有。

他为了不知来历，虚无缥缈的一卦，心甘情愿的等了吾九百年，找了吾十七年。哪怕因劫数所迫不得不飞升之前，也要抱着八卦盘寸步不离地用所剩无几的寿数，卜了三天的卦。

吾心有疑，却从未问出口，一如当年他将吾从寒池救出，非要收吾为徒时，吾也不曾开口询问。

莫千流在飞升之际告诉吾，他用最后的寿数为吾算了最后一卦。

吾飞升之前需要历的最后一劫，会在今年今月今日的七夜谷出现。

墨字渐渐消弭在白幕之中，最后，是这款游戏的全称。

——写意江湖之七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