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致命
刘不疑尚借着一股锐气在隋军阵中往来冲杀,他仗着一身神力身上连披了几层铠甲,手中举着一面沉重的铁盾,将整个人变得犹如一个铁人,在几名善战亲卫的掩护下,就连十几名隋军组成的阵型都可以一击而破。在双方拥挤在狭小区域相互碰撞的情形下,已有十数个隋军甲士被刘不疑撞的站立不稳,一刀取去性命。
主将威风,义军士气愈加高涨,一时竟然占据了战场的上风,那些见了血的新兵也受到激励,变得愈加敢打敢杀。正在刘不疑横扫四方的时候,一点枪芒在人群中闪过,猛的点在刘不疑手中铁盾上,发出嘣的一声巨响,刘不疑擎着铁盾犹如一座铁塔般的身躯竟然站立不住,硬是向后退了两三步方才站稳。
他摆摆脑袋定睛看去,却是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一名隋将,那将看眉眼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但生的猿臂蜂腰,身量高大,身穿漆成黑色的两当铠,铁盔上一束长羽高高昂起,手持一杆铁枪冷冷望着他。
还未等刘不疑稍有喘息,铁枪寒芒又犹如毒蛇吐信,刹那间便捅翻两名上前阻拦的刘部亲卫,随之隋将铁枪横扫,长枪带着尖锐的风声又狠狠砸到刘不疑眼前。刘不疑举盾相迎,这次巨力更甚,铁枪在盾上砸的火星四溅。刘不疑手腕巨震,竟然连盾牌都握捏不住,咣当落地。这下刘不疑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借势就地一滚,他身形巨大却动作迅捷,几下便滚到几名亲卫身后。
那隋将依旧不依不饶,将手中长枪当成长矛掷出,枪身电射而出,透过人众中的缝隙将刘不疑左肩钉在地上,这一枪去势极沉,硬是透过两层甲胄穿肉入骨,刘不疑一时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挣扎。这一切发生不过是瞬息之间,刘不疑便已被突然冒出的隋将所败,周边亲卫们纷纷胆寒,再不敢阻挡那员隋将。
隋将一步步走到刘不疑身前,刘不疑也不再挣扎,只是怒视着隋将狠狠啐了一口。隋将拔出腰刀,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便被快刀斩下,他将首级高举,大呼“薛万彻已斩贼首!诸军奋力击贼,敢有懈怠者亦斩之!”隋军上下见此无不震撼,刚刚有所低落的士气又昂扬起来。
刘不疑战死,义军胆气尽丧,再不复刚才的血勇,除了刘不疑亲卫为夺回主将尸首冲向薛万彻,其余各部都纷纷向后退去。在后阵的高延年闻听消息,不得不赶到前阵接管指挥,好在刘不疑向来喜欢亲身上阵,所部平素都各有指挥,才勉强压住阵脚。
薛万彻犹如恶虎食人,他守住刘不疑尸首不动,任由刘不疑的亲卫前来抢夺,亲手一连格杀十余人也丝毫不见疲态,凛然如同恶神修罗。四面义军阵势纷纷后退,只把这只坚决向前突击的亲卫队让了出来,隋军纷纷从四面围上前来交战,一刻钟后,虽然生生带走了二十多名隋军殉葬,但百余亲卫都战死在刘不疑尸前,呐喊与怒吼逐渐平息,战场上一时再无声响,只剩天空微微的细雨飘落在还微微散发着热气的血水上。上百具尸首堆叠在他们主将尸身前方圆三十余步的地方,堆叠的好似京观一般,薛万彻手持长槊站于原地,神情终于恢复平静,心下微微一叹:确实都是好汉子,可惜了。
远处薛万彻的兄长薛万钧见弟弟似乎平静下来,才放下担心,继续指挥隋军乘势追击。此刻凭借薛万彻的神勇王薄军几乎陷入全军动摇的危机,本来即便有高延年的指挥,也很有可能被隋军抓住换阵的机会一举击溃,但隋军却在薛万钧的指挥下小心调整着攻势,即保持着对王薄军的压力,又给高延年重新组织的机会。
战事依旧僵持,高延年率军只能仅仅守住寨墙而已,甚至本就不甚牢固的寨墙都有数处被隋军毁坏。高延年一边苦苦支撑,一边焦急的盼望着转机,他仰头看着飘着细雨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快下雨吧,下大雨吧。此刻也许只有突降大雨才能帮助他撑过去了。
而在对面的指挥台上,薛万钧也同样看着天空默默祈祷:皇天庇佑,万万不可下大雨,只要没有大雨,此战王薄绝走脱不了。
最终高延年终于还是等到了转机,却不是他默默祈祷的大雨,而是王薄终于按奈不住,下决心丢出了第三阵人马,五千步骑踏着略微湿滑的泥土涌入寨内,这些部队大都由王薄从山东带来的老兵统带,中间甚至夹杂着不少甲士,战斗力远远超过第一批来援的刘不疑部,一上阵就给战场带来了巨大变化,将岌岌可危的寨墙前的隋军攻势顶了回去。
薛万钧见强敌到来,却不惊反喜,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这位向来以严肃冷硬形象示人的青年将领竟然忍不住双手击掌喊出声来:“成了!”
另一边,远处原本骑在树上观战的元浩眼见王薄终于派出了第二波援军默默的推了推身边的余庆:“走吧。”说完便滑下树去。
“少将军,去哪?”
“你们还不赶紧跟上我,我去看看能不能给王薄收到尸。”
元浩一边招呼他们几人,一边都已经利索的翻身上马向山下驰去,武大郎几人慌忙追赶。
在王薄本阵不远处,同样有快马从山间疾驰而出,直奔石河岸边的沼地。
在这原本应该僻静无人的湖沼边,此刻竟然大军密布,人马嘶鸣,数千隋军骑兵稳稳的屯扎在此!
隋军众军的正中间,一员大将正矗立于此,遥望着远方来骑,却不是杨义臣是谁。杨义臣眼见远方来骑取出一张红布在手中挥舞,微微颔首,随即整支隋军全部动弹起来,大军出动。
于此同时,正与余庆几人向王薄大营敢去的元浩边驭马边与几人解释着原因。
“按隋军军制,精锐的府兵万军之中起码该有骑千骑,杨义臣统率的可是从辽东退下来的精锐,按理至少该有数千骑兵才对,可你们看隋军虽然攻势强大,但骑不过百余,这么多的骑兵到哪去了?”
“也许杨义臣觉得这儿是山地,不利骑兵发挥所以没带呢?”武大郎问道
“怎么可能,他是千里迢迢来偷袭王薄,兵贵神速还不懂吗,宁愿不带骑兵只带速度慢的步兵?而且你们看这山势最多也就是坡地而已,山后还是洼地,骑军作战完全适合。真要是和太行一般的险要,王薄也不用拼命挖沟了。”
“可就算杨义臣带着骑军赶来了,这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能从哪来?”
“水啊!这河可连着广济渠呢,堂堂太仆寺卿调几条运输返程的空载小船算什么。哪怕绕点路,乘上船也比走路快的多,只怕杨义臣都在王薄眼皮子底下休养生息一多天了都。”
元浩还没说的是他从隋将的指挥也看出不少端倪,尽管隋军攻势十足,但几次王薄军陷入劣势的时机却都没有主动去把握,不说别的,就那万军之中取上将人头的猛将兄,早点放出来,高延年直接就该被赶下山去了,何必非要到劣势时才让猛将出来救场。只怕根本就是故意保持着这种轻微的压力引诱王薄不断添油加水的丢筹码,否则按王薄的一贯作风,真要隋军上来就直接打穿第一阵,他肯定直接断臂求生溜之大吉。
另一边,杨义臣在数十精骑的簇拥之中,当先看到了王薄本阵的旗帜,远处王薄似乎也发现了这支从他背后突然杀出的恐怖大军,此刻连旗号都变得有些散乱。
杨义臣冷哼一声:“土鸡瓦犬。”催动骏马,身后万千隋骑如风雷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