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聚议
郝孝德、孙宣雅所部活动地域已经转移到平原郡和渤海郡交界的平昌一带，而王薄在得到二人收留后不断招纳散兵败卒，也声势复振，双方联军足有数万战兵，加上老营妇孺号称十万之众。在这乱势渐起的时候，只要愿意，豪强义军都可以几乎不限的裹挟人众，虽然战斗力究竟有多少很难说，但摇旗呐喊绝对是够了。
平原郡兵原本打算讨伐这股叛军，郝孝德在王薄建议下将裹挟的民众全部派出设置营寨，形成规模巨大的虚营，结果平原郡尉反被郝孝德等人联营数十里的巨大规模吓的不敢接战。
趁隋军胆怯之时，王薄又多布疑兵，派出多股小部队趁夜色潜行至隋军四周，一夜之间在隋军营寨四周遍立义军旗帜，结果隋军大惊，仓惶烧弃营寨后撤，被郝孝德部的主力趁势追击打的大败，使得整个平原郡的乡间都变成了义军的地盘。
平原郡守只得向黎阳总管求援，杨玄感却不做理会，反而行文叱责平原郡诸位官员擅自作为，浪战失败。
胳膊拧不过大腿，堂堂楚国公上柱国黎阳总管当然不是小小郡中诸官得罪的起，眼见卖力气也卖不出好，周边诸郡县都各自谨守不出，反正朝廷只会看是否有城池失陷，其他的皇帝也没心思去管。在杨广心目中，只要荡平高句丽，其他一切问题在重新腾出手来的百万雄师面前都是皮癣之疾。
这种条件下，来自众多不同势力的数万义军得以公然汇聚在平原郡、清河郡以及黄河的交界区域，并且大肆打出旗号。
东海公军的三千兵马经过连续十余日的行军也终于赶到，汇集的义军以各自所属划分营头，沿黄河沿岸以一字连营的形式驻扎，元浩与王伏宝一同粗略巡视一圈，便辨认出了杜彦冰、李德逸、韩进洛等巨寇的旗号，其中还有几路熟人，有王薄、宋金刚，最意料之外的却是河上巨贼张金称。
张金称原本不过是高鸡泊中的小匪徒，当初与元浩等人争夺高鸡泊爆发过冲突，仅仅是只身带着少数亲信逃走，但年余不见，在这乱世风潮之中他竟然也成长为一方豪强，实在让元浩感到唏嘘。
不过双方结有深仇是无论如何消化不掉的，见到张金称的旗号更让元浩心中凛然，对群雄之间的矛盾多了一分提防之心。
郝孝德作为发起人和地头蛇，面对远来的东海公军自然要先尽地主之谊，郝孝德、孙宣雅两名大头领都亲自走出寨门迎接。郝孝德状似老农，孙宣雅则形似商贾，单从外表上看都并不出奇，刻意展现亲近之意的时候更是显得和蔼，但元浩绝不敢就因此小觑了这两人。
据王伏宝介绍，郝孝德与孙宣雅是早在开皇年间就占据险要立寨为盗的强人，郝孝德状似老农，在山中招募亡命一边开荒一边打劫为业，孙宣雅则负责销赃和打探情报，两人在河北南部的黑道极为有名，因此到了大业年间才能借着时势快速拉起一支庞大规模的队伍。
郝孝德一面安排东海公军部众去早已准备好的驻地驻扎，一面邀请诸葛德威为首诸将参加接风洗尘的酒宴，并且言明将邀请诸路兵马的主将共同参加。
东海公军距离较远，又是以步骑混合为主，因此是诸多受邀应约的势力中到达最晚的一支队伍，诸葛德威与王伏宝都很清楚，既然各军都已汇齐，汇聚众将的场合都不会仅仅是一场吸尘接风的酒宴，兵贵神速，很可能就成为议定大事的契机。
但东海公军来的最晚，不像先期赶到的诸路人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相互间的合纵连横，难免会有些吃亏，比如王薄的亲女儿就在王伏宝部众中，郝孝德却丝毫不给王伏宝等人发挥这一优势的机会，直接便要进入议事环节，也显露出此人的一些阴郁心思。
为免受制于人，王伏宝预先与诸葛德威商议，坦然的将所有决定权交给诸葛德威，甚至还刻意叮嘱元浩不得胡乱插嘴，议事时一切以诸葛德威马首是瞻，以此保持东海公军团结一致的对外形象，才能保证在群雄环伺之中最大程度保障全军的利益。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王伏宝经过短期接触，对诸葛德威的能力有了一定的信任的基础上，否则如果高士达派出的是一员庸将，纵横河北幽燕的伏宝大侠只会谁的面子也不给。
虽然眼下河南河北都遭受大灾，但郝孝德汇聚群雄的洗尘宴却绝不会寒酸，特意搭建的宽敞广阔的中军大帐内足可排下上百人并列其中，没有过于精致的菜肴，却也不乏美酒山珍，十余名不知从哪找来的少女跳着舞步在帐中助兴。
郝孝德居中而作，孙宣雅、王薄分坐其左右手间，其下则是众路义军将领分成排高坐。
诸葛德威作为今晚名义上的主角被安排在左边仅次于孙宣雅的位置就坐，王伏宝、元浩及诸葛德威几员副将则就桌于诸葛德威身后。
让元浩惊异的是坐在诸葛德威正对面的竟然是张金称，当初他与张金称在阵中见面也只是匆匆几眼，杀戮中倒没留下太多印象，如今再见到这位在杨广面前都挂了号的巨贼魁首，只见他面容整肃，浑身一股精悍之气更甚以往，即使赴宴也身着短甲，颇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与张金称同坐的还有一位青年文士，一身青山儒服的打扮在一群武人中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那人身量颇高，神情坦然，面对元浩等人揣测好奇的目光毫不露怯，自顾自的与张金称郝孝德等人交谈，而郝孝德等人似乎都对他表现的颇为敬重，让人更觉得他有些神秘。
另一位熟人王薄也高居上首，却没有了元浩当初所见的威风，在郝孝德面前显得十分内敛，但又十分坦然，丝毫看不出之前惨烈的大败对他还有什么影响，让元浩不由感慨，不愧是江湖上的老前辈，经得起起落落，即丝毫不露颓丧，又巧妙的把握住寄人篱下应有的表现程度，难怪历史上能一直在乱世中苟到最后。
想到这里，元浩又想起王薄的那位宝贝女儿正跟在己方军中，又多看了王薄几眼。
不知是否错觉，王薄似乎也感觉到了元浩的注视，似乎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撇了元浩一眼。
其余诸如李德逸、杜彦冰等人元浩都不认识，王薄主动站起身为诸葛德威等人挨个介绍，才让元浩将众人一一对号入座，不过按王伏宝的评价，这些人都是无大志向的土豪而已，他也就懒得去关注。
酒过一巡，主人翁郝孝德站起身来轻轻击掌，将歌舞女子请了出去。
郝孝德主动引出话题道：“列位英豪，我承蒙知事郎看顾，才斗胆不自量力邀请诸位来共聚大事，万分感谢诸位愿意卖我一个面子，不辞劳苦汇聚到此。如今各路人马都已聚齐，所谓兵贵神速，大家也都不是专程来我这喝一杯水酒的，正好趁此时机将我等方略定一定。”
此言一出，诸将都知道正戏正式开始了，纷纷打起精神，酒虽一巡，但众人都眼神清明，俨然是早就有所预料，唯有少数一两人似乎有些茫然，甚至还抓着酒杯不知放下，元浩看在眼中对这几人看低了几分。
诸葛德威抢先开口：“郝统领说的好，我等都是为了反隋大业特意汇聚来此，东海公出发前就多次叮嘱于我，只要是有利于反隋大业和百姓安危，我等便均可任由您调遣。”言下之意自然是到底什么是有利于反隋大业和百姓的事情得由咱们东海公说了算，要想拉劳资们上去当炮灰，那绝对是不利于反隋大业，我就得撂挑子不可。
宋金刚第一个响应道：“说的好！咱老宋是个粗人，不远千里迢迢来这黄河边上，为的就是咱们历山飞大当家讲究的一个义气。天下义军是一家，咱们历山飞没亏待过我们，他说了要我们到了这就把郝当家当成他一样，您放心说句话，我保证指哪打哪！”言下之意则是我们大老远来帮你办事时要好处的，老家伙要是不能跟历山飞一样给兄弟们给足了好处，我保证撂挑子。
郝孝德却不以为意，面带老农般的慈祥笑容道：“不瞒诸位兄弟，我们这次汇聚大家就是要打黎阳仓，那黎阳仓有的是金山银山粮食美绢，只要打破一处就足够大家享之不尽，我郝孝德绝不会对不起大伙这一趟幸苦。”
只是马上又有人接口道：“黎阳仓可是朝廷重兵把守，黎阳总管杨玄感更是大名鼎鼎的杨素的儿子，到底怎么样才能发到这笔财，还是赶紧划出道道来吧。”
一旁的王薄突然出声道：“诸位不必担忧，此次我们义军请到了一位仗义高士相助，还请静听木先生为大家讲解就是。”
张金称身边的青衫文士长身而起，面对诸将作了一揖，眼中重瞳精光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