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局势

荒地的开垦是需要时间的，土地要经过常年的精心打理和施肥养护才能从“生地”变成“熟地”，而且大规模的开垦荒地需要排出沼泽积水、清理灌木杂草，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才能实施。

在平日里，只有那些掌握人力物力的世家豪强们才有能力开展对荒地的开垦，但如今却有例外，直接掌控了大量人力的义军，在消去了世家大族这个中间商的情况下第一次具有了调动众多人力的机会。

尽管知道短暂开垦出的荒地必然会在隋军报复性的打击下重新陷入荒芜，但对于丧失土地、家族等等太多太多的流民而言，即便是一时的希望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元浩特意委派经验更加丰富的窦长民主持对于土地的开发，在豆子岗周边组织人力进行土地开荒和平整，同时在农忙之余，还组织民众修筑了豆子岗周边的几座城塞，以作为大营的巩固，更加强了本营的根据态势。

新开垦的荒地粮食产量相对较差，虽然可以相当部分的解决义军的粮食问题，但大部分粮食依旧需要依靠其他方式来解决。元浩南下攻打黎阳仓获得的大批金银也被义军用来换取粮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周边的世家大族愿意接受这种交易以外，义军还意外的获得了一条崭新的粮食交易渠道。

这条商路其实还是由高士达所部率先摸索开，就是来自草原上突厥人的商路。

与一般人的传统印象不同，突厥人自先代可汗臣服于隋朝朝廷以后便获得了南下靠近中原放牧的权利，而随着隋朝从开皇年间的稳固政局转变到大业年间的纷乱，无数百姓从中原逃荒前往草原，突厥趁机在漠北招揽流民开展农耕拓荒，获得了一大新的财源，这也是为何突厥在近十几年来愈加强大的原因之一。

突厥人拥有充足的粮食，而中原腹地的河北地区却遍地饥荒，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但实情如此，高士达便通过上谷魏刀儿所部打通了与突厥人交易粮食的通道。

突厥贵族们在近几十年间愈加向汉地风俗靠拢，奢靡之风日渐增大，金银布帛也成为了突厥人之间的硬通货，更别说西突厥所部的兵锋已经直达波斯地区，整个丝绸之路都在突厥帝国的控制之下，这些汉地丝帛通过丝绸之路的转手，便可以获得数十倍的利润。

因此突厥虽然还不愿直接派兵干涉中原的纷乱局势，但对于用粮食交换汉地诸侯们的战利品却是兴趣满满，而窦建德部也通过高士达所部获得了这一交易通道。

金银可以从突厥处换取大量阴山南部汉人屯垦地产出的粮食，还可以换取战马、铁制武器，河北地区的各路义军几乎都在通过这一渠道扩充实力，窦建德也不例外。

但私下里，窦建德与元浩却谈到：杨广只顾着盯着辽东，殊不知按目前的局势，辽东高句丽人虽然狂妄，却无力对中原进行袭扰，终究不会成为大患。反倒是已经臣服中原几十年的突厥人，如今势力越来越大，而且从地理上直接可以威胁中土各个地方，将来或许是中原的大患。

但说归说，生意还是做的，凭借与突厥人的交易，窦建德军蓄积了足够养活士卒和百姓开垦工作的粮食。

一名成年男丁在进行体力劳动的时候，其所需的食物量是远远大于平日的，特别是在缺乏油脂食物的这个时代，因此很多势力根本不愿意养活过多的人口，甚至有平日里仅仅喂食定量，到战时才给一顿饱饭的举措，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服徭役者多有死亡的原因。

但窦建德军却给予每一名参与劳作的壮丁以相对充裕的食物，这既是通过种种手段，义军获取了足够的粮食的原因，也有窦建德预料等到隋军大举反扑的时候，空有粮食积蓄也无用的原因，窦建德绝不像王薄等人一般，下意识的积蓄财产物资，一旦战败便抛弃空掷。

窦建德至今也保持着极为朴素的生活习惯，他愿意把每一份财富都拿来收买人心、充实军备，也绝不在自己个人的生活上多耗费一文。

就在窦建德元浩大刀阔斧的推进整编的同时，王伏宝和刘雅等人也传回了捷报，两路军队几乎如入无人之境的攻克了两座县城，并且收拢了人丁财富开始向豆子岗返回。

在这次战事中，义军第一次遇到了隋朝官员丢弃职位逃亡的现象，隋朝县令王子虔在王伏宝军面前，竟然丢下县城，暗中率领县中官员趁着夜色潜逃出城。第二天白天，城墙上的隋军士卒正在抵抗义军攻打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的主官竟然已经偷偷逃跑，于是纷纷选择放下武器直接投降，使得王伏宝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县城。

当然，王伏宝谨守窦建德的军令，并未在县城内长期驻扎，而是将县城内的府库财富全部搬空后便撤出的县城。

当义军撤出县城之后，躲藏在乡间豪强坞堡中的王子虔又第一时间抢在河间郡派出的援军抵达之前冲进城中，完成了一次光荣的“光复”。

在上报朝廷的奏疏中，王子虔英勇无比，誓死抵抗叛军，身在城头不眠不息数日，手刃贼人数十人，最后却遭到贼军细作内应的偷袭，被迫撤出城区，但是伟大的王县令坚持在乡间组织抵抗，与贼人誓死为敌，最后与贼军连战数十次，大破贼军，光复县城，可谓是大隋朝可歌可泣的一位大英雄。

几乎和王县令一般，隔壁刘雅遭遇的温姓县令也是一般作为，这让义军极为难得的获得了攻克城市的机会，也展现出杨玄感变乱对隋朝人心的极大打击，在杨玄感起兵之前，绝没有任何一名隋朝官员会作此行为，但此时今日，很多隋朝官员连自己究竟要支持哪一边都犹豫不决，便根本没有心思为大隋朝再做出什么牺牲了。

即便是牺牲，也要到杨玄感和杨广决出胜负以后再说了，不然这份功劳也不知道要去跟哪一个朝廷去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