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铁人军
在韩昉部覆灭的两天后，隋军在裴宏策的率领下开始进入偃师城郊的战场。
在行军途中，裴宏策派出潜入偃师城的使者传来了消息，虽然杨玄感将偃师城重重包围，但偃师城面积狭小让攻城兵力难以展开，多年修筑下的要塞又墙高壕深，使得至今偃师城仍旧固若金汤。
裴宏策大喜过望，急忙催促全军加快进军，原本行动缓慢的隋军一下子速度快了起来，仅仅两天便赶到了偃师城外驻扎。
隋军虽然骄狂，但因为韩昉的失败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首先派出万余人试探性的攻击杨玄感军的营垒。
在李密的布置下，杨玄感军派在最靠前几座营垒的士卒已经全部换成从河南新召集的新兵，这些刚刚武装起来的市民和农民虽然士气高昂，但不习战技，战斗力远远低于隋军战兵。
为了伪装的更加真实，李密还精心挑选了数百精兵分散布置在这些农兵中间，将消灭韩昉缴获的部分隋军甲胄武器装配给他们，使得隋军更不生疑，只以为韩昉无能被偷袭，杨玄感军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
经过一天激战，隋军连续攻克杨玄感军营垒八座，几乎要打通与偃师城的道路。
因此杨玄感派出使者约定合战的举措也被裴宏策认定是走投无路之举，欣然应许，不过裴宏策并不打算与叛军讲究什么礼仪，在允许合战的同时就派人联络偃师城守将，约定双方战至中时城中守军再从城中杀出，内外夹击。
双方围绕着偃师城外各自聚集兵力，数万大军缓缓在各自将领们的率领下在数里外的距离里列成阵型队列，缓缓迈入双方预设的战场。
裴宏策特意选定了一座不久前刚刚被隋军夺取的山坡作为自己的本阵所在，他虽然身为大军统帅，却只是内里穿了一件软甲，外面穿着一身锦袍，手中拿着一根竹仗，为的就是要展现出他心心念念的儒将风度。
站在山坡高地上，连远处偃师城的形貌都看的清楚，裴宏策拿出竹仗轻轻敲打面前的几案，对着周围簇拥着他的亲信幕僚们道：“杨玄感无能之辈，虽然早就围困偃师城，但竟然没有在城墙四周修筑长壕高台，偃师城中我军可随时突出击贼，真可谓不知兵也。”
一旁幕僚赶紧凑趣的笑了起来，一同狠狠的批判杨玄感无能，李密不智，惹得裴宏策脸上充满了笑意。
但他好歹知道如今是在战场上，倒也不好太过随意，于是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说话，唤过身侧的传令兵道：“替我告示全军，此战事关朝廷社稷安危，东都的各位国家功勋甚至是圣人都关注着你们，只要奋力杀贼，有功者必然可以富贵荣升，切切不可失去了这个机会。”
几名传令兵连忙记下统帅这番话，转身上马将其带到各处隋军阵中。
在隋军对面两里不到的地方，杨玄感与李密也在向眼前聚集的这支大军做最后的动员。
杨玄感站立在高台之上，特意让全军尽可能多的人看到这位全身甲胄的上柱国大将军，他握拳在手，大声喊道：“诸位兄弟父老今日与我杨玄感一同同生共死，我杨玄感决不有负于大家！我是大隋的楚国公、上柱国大将军、黎阳总管！今生的富贵可以说已经到达了极点，但今天我宁愿丢下所有荣华富贵来做这般杀头的事业，为的就是为天下人讨一个公道！
杨广昏君即位以来，刻薄寡恩，残暴不仁，不恤民力，赋税多到百姓活不下去，又有劳役害民，致使天下骚乱，人心思乱，诸位入我军中难道是因为家中和乐故意寻乱吗？不过是昏君在位，不得不反而已，我杨玄感愿意丢弃富贵，你们今天难道还要怕死吗？待在家中不出来造反，也会被昏君抓去修长城、修运河，会被调去辽东送死，会被税吏逼迫饿死，今天若是还有犹豫胆怯的尽管自离去罢了，吾当为诸君请命！”
杨玄感一番话说完，身侧则有预先挑选出的大嗓门的士卒骑马将这番话向大军各处传递，在杨玄感的鼓舞引导下，数万人的怨气怒气一下子被点燃了，无数人高喊：“杀！杀！杀！”
要用这股杀意去向大隋朝廷讨回自己的委屈。
李密站在杨玄感身侧面无表情，见士气已经被调动起来，缓缓将手中旗帜挥舞三遍，浑厚苍凉的军号声伴着鼓声响起，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双方士卒默契的同时开始向前前进。
隋军的前锋由洛阳附近召集的府兵组成，自杨广登基以后，为了应付接连不断的战争，同时也是为了压制旧的关中地区的勋贵们，杨广又在河南一带大量设置了新的兵府，其中洛阳东都附近因为靠近行政中心更是到了几乎扫地为兵的地步。
因此这支府兵队伍最精锐的部分实际上如今还在从辽东往回赶的路上，其战力反而不如襄城郡、弘农郡调集的部队，裴宏策觉得杨玄感部的战力极差但是人数较多，所以特意将这支弱旅作为前锋，意图用来消耗杨玄感军的士气体力，再由他亲自掌握在手的中军一锤定音。
但两军的队列刚刚接触，前军的隋军军官们便感到了巨大压力。
杨玄感特意用新兵新卒与隋军战斗，就是为了欺骗麻痹隋军，因此杨玄感军第一线派出的是杨玄感在黎阳起兵前就暗中收拢训练的老卒。
不但训练有素，杨玄感军甚至连装备也超过了当面的隋军。杨玄感起兵造反早就是蓄谋已久，为此他不但暗中私自藏匿兵器，更搭上了高句丽人这条暗线，凭借着杨家积累的财富从高句丽人处换取了大量兵器。
高句丽是汉代就立国的古国，其境内铁碳都不缺乏，加上当年五胡十六国的北燕灭亡时有数万工匠人丁进入高句丽，为其带来了中原技术，因此高句丽的铁甲兵刃其精悍程度甚至还要超过一般隋军的装备。
自隋文帝杨坚时代起，隋朝中枢便一直在谋划攻打辽东，因此高句丽人也乐得支持要造大隋朝廷反的杨玄感，暗中为杨玄感输送了大批兵器。
这中间甚至还曾经有一批被元浩无意中夺得，而被他抢了的张金称败出高鸡泊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投靠了杨玄感，他表面作为一只独立的义军，实际上却是杨玄感与高句丽联系的通道。
隋军前锋所见到的就是一支由高句丽铁甲武装起来的铁人军，他们全身披挂着二十斤重的镔铁铠甲，由两人共同手持超过两丈长的长枪，以五百人为一列，每两人之间以绳索相连，又有刀盾手弓箭手错落其间，缓缓向隋军逼近。
身着全身铁甲的杨玄感军刚一露面就给隋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在春日的阳光下晃动的甲光便让隋军的队列不由的出现了一些骚动。
而双方正式交战接触之后隋军的士气又更加遭受打击，这些铁甲军装备极好，弓箭要到二十步才能稳定的造成一些伤害，而他们身边又有许多刀盾手作为掩护，让隋军只能无奈的看着其缓缓逼近阵列。
铁人军手中握住的长枪的长度要远远超过普通的长枪，甚至其直径都较普通长枪为粗，两名铁人军一前一后才堪堪将其掌控的住，这种超级长枪只要捅到隋军士卒的身上，即便穿着铠甲也会被一下捅成重伤，若是仅仅穿着普通皮甲几乎是撞上就死。
隋军的普通长枪和短刀远远短于铁人军手中的长枪，还未够到铁人军自己就会被捅成重伤，而弓箭又难以对满身铁甲还有刀盾手掩护的铁人造成太大伤害，在双方的交战中隋军占尽了劣势。
若是在辽东战场，隋军自然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举措，或者是将大型床弩集中使用，或者是以同样的身披数层铁甲的重步兵正面硬撼，又或者是以铁骑绕后包抄，但偏偏在这东都洛阳附近的战场上，隋军既没有准备，也没有条件使用这些战术，毕竟他们只是紧急征召的二线部队而已，根本没有面对这种在辽东前线才有的敌人的经验。
更重要的是来不及了。
面对打也打不动，躲也躲不掉的敌人，隋军前军的士气逐渐跌落到了谷底。
而铁人军奋力发起的一次突击则成了压垮隋军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两军正面接触交战约数刻时间后，铁人军手握长枪跑动了起来。
身披沉重铁甲的他们尽管都是精心挑选的大力耐战之人，为了保持体力在战场上也只是选择缓慢步行，但当他们用尽留存的体力奋力向前跑动着突击的时候，隋军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两人才能掌控住的粗大铁枪在浑身钢铁的敌人手中紧握着向自己突来，没有几个人有胆量选择站在原地不动，更不要说有许多退的慢一步的袍泽就被如林的长枪捅成了血葫芦，遍地都是惨叫声传入耳中。
“救命！”
“我的腰，张二哥救救我，张二哥！”
“啊，我不行了，快跑啊，打不过了。”
尽管铁人军们的体力让他们只跑动向前突击了五十余步，但这五十余步过后，整个隋军前军已经在一片哀嚎中全面崩溃！
他们丢下武器和上司军官们，拼命向后逃去，溃兵们狠狠的撞进了隋军中军的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