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新的局势

隋军的失败来得如此突然，甚至连杨玄感与李密都完全没有预料到它发生的如此之快。

在杨玄感的亲自率领下，义军集中了三千余骑兵绕过纠缠在一起的两军中线对准隋军左军与中军的间隙发起了一次排山倒海般的突击。

这些骑兵多数具状不全，有些甚至骑乘的还是凑数的劣马，但这已经是杨玄感能集中的最强的一支骑兵力量，黎阳仓里有的是兵器粮食，却独独不会有战马留在这个后方的仓库中心。

尽管如此，数千骑兵掀起的狂潮无论从视觉效果上还是实际威力上都依旧是极为恐怖的，即便是久经战阵的隋军士卒在数不清的铁骑突然冲来的时候也会浑身战栗。

杨玄感带着杨氏宗族子弟组成的亲卫队一马当先，使得整支骑军的士气极度高涨，隋军左军紧急调遣出的百余骑骑兵为了迟滞这只力量冒死发起了一阵反冲，但在杨玄感的突击下却如同春日暖阳下消融的冰雪一般瞬间被淹没。

骏马驰骋，长槊交错，杨玄感手中那杆华丽而又厚重的家传长槊已经染满鲜血，他亲手将隋军最勇猛的一名骑将刺落下马，那名勇士虽然充满牺牲的勇气，却连杨玄感铠甲上的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就化作无数马蹄下沉闷的一团肉泥。

隋军左军不可遏制的发生了巨大的骚动，动摇开始在全军蔓延。

就在这时，裴宏策派出的最后底牌终于发挥出了他们应有的作用，坐镇中军的老将杨欣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他们投入到了杨玄感亲自率领的骑兵的侧翼方向。

这些东都府卫虽然只是十二府卫遗留的一小部分，但他们的士气、作战经验、组织程度都远远高过任何一支普通隋军，这些随着杨广新建设的都城一同从关中迁徙到洛阳盆地的士兵们，其来源可以直接追溯到北魏六镇、宇文泰创设府兵。

他们是西魏、北周、大隋甚至后来历史上大唐帝国的创业之本，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因为两京的地理区别被分别纳入李渊父子和王世充的麾下，再一次成为决定天下最终归属的决定性力量。

如果没有元浩的乱入的话。

而现在，他们再次展现出了他们那超强的战斗力，面对杨玄感这样的绝世骑将统帅的数千骑兵，面对士气已经高昂到极致的敌人，他们身披铠甲，却踏着灵活的步伐，以一火为单位向敌骑发起了毫不犹疑的突击。

他们手持长刀战斧，在长枪手的配合下伏低身形，猛砍马腿。

这种战法让杨玄感部下许多新从军的骑卒们大感吃惊，他们高声大呼，但却阻止不了隋军给他们一次又一次沉默而又致命的打击，这逼迫他们的队列不由的更加向隋军左军的阵型贴了过去。

战场上形成了奇妙的景象，隋军精锐将杨玄感的骑兵不断向左侧压去，而杨玄感的骑军又不断向愈来愈混乱的隋军左军阵内挤了进去。

杨玄感敏锐的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陷入一种微妙的局面，来自后侧的压力似乎正在将他的骑兵逼迫的越来越远离自己的本阵。

作为一个极为优秀的骑兵将领，他果断决定见好就收，随即下令全军穿过破碎的隋军左军向己方阵列回转。

杨玄感在众军之中神色复杂的看向那只沉默的隋军精锐，他的父祖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曾经是这只军队的一员，但转过头他胸中又迸发出万丈豪情，异日推翻昏君，他当亲自率领这只力量踏平辽东大漠。

但不管怎样，隋军的危机被挽救了，破碎的左军也得到了喘息之机，隋军得以重新整理队列，将两军的阵线重新稳固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决定整场战争结局的消息传到了隋军将领们的耳中，不久之后，杨玄感和李密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裴宏策跑了！

作为河东裴氏的代表人物，尽管有重重缺点，但能在出了裴矩、裴寂这些人才的裴氏被看重绝不会缺乏聪明。当裴宏策看到偃师城易帜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一仗必败无疑，即便暂时能够稳固住阵线，只要再过一两个时辰也会陷入不可避免的劣势，而唯一的期望偃师城已经投降了杨玄感。

即便进兵，又向哪里去呢？

作为一个聪明人，裴宏策自然是怕死的，既然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保住自己有用之身，将来才有机会继续效忠大隋朝，当然若是杨玄感真的打进东都，为这个杨家效力也是说的过去的。

在这一刻，裴宏策被无数世家高门统帅们附体，做出了一个自然不过的决策：走。

他下令由军府中的幕僚留下继续发布指令，自己仅仅带着几名随从骑快马先行撤离，这时候他倒再没有坚持乘车不骑马的儒将风度。

裴宏策一走，他留下的幕僚们自然也没有心思继续留下等死，纷纷各自逃走。

当传令兵将主将逃走的消息传到前线的时候，终于引发了隋军的总崩溃，弘农郡尉率先率领本部丢下防线向后逃去，将隋军阵线让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鹰扬郎将李何见事不妙，主动联系杨玄感归降。

隋军三万大军一时间土崩瓦解，是役隋军降者上万，战死者近四千余众，余部全部逃散，老将杨欣以下将领二十余人被俘，杨玄感大军通往东都的道路被彻底打通。

修整数日后，杨玄感率领号称二十万的大军直抵东都城外，天下震动。

杨玄感的威势达到了巅峰，梁郡人韩相国也起兵响应他，整个河南之地几乎都遍布杨玄感的势力。

消息传到涿郡，刚刚抵达涿郡的杨广极为愤怒，急忙调集大将屈突通先行率军南下救援东都，又加急召集来护儿、杨义臣从山东回师攻打黎阳，同时传令从关中调集兵力支援洛阳。

此时的杨广虽然刚愎自用，但还未丧失他的智慧，一番旨意调遣之后，勉强凑齐了一个应对杨玄感的阵容，但在杨玄感之外又有余杭人刘元进起兵于江南，加上河北等地原有的义军也让杨广焦虑不安。

这些原本他眼中的草寇土匪，如今在杨玄感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看上去也不再是不足挂齿的小患，杨广担心他们会纷纷联合杨玄感，成为杨玄感更多的助力，因此难得的皇帝第一次布置起了对这些四方草寇的讨伐。

在杨广心中，即便朝廷主力要全部用于对付杨玄感，但也要调动起几支兵力用于压制牵制这些大股叛军，比如打着杨玄感旗号的梁郡韩相国、余杭刘元进等人，甚至于高士达、魏刀儿之流也要加以压制，为的就是防止任何一股力量与杨玄感合流。

如今的大隋天子已经将杨玄感视作几乎可以算作敌国的一股势力，从岭南到塞北，大隋的每一股力量都要用在消灭杨玄感上。用于征讨高句丽的大军共计有九十余万，如此庞大的军队自然无法全部集中于一路，即便人挤得下，后勤也会被压垮，因此这些军队都分散在各地，如今除主力在屈突通、来护儿麾下外，还有相当多的部队集中后尚未来得及赶到辽东或者登州，杨广便将他们全部调动起来就地对付可能支持杨玄感的各路义军。

为此杨广新提拔了几名他所信任的干将，任命王世充为江都郡丞负责防御刘元进北上渡江，任命张须陀为梁郡、襄城郡军事总管，负责对付韩国相，此外还任命武贲郎将王辩北上讨伐高士达、魏刀儿等河北群雄。

因为杨广的这一番新的调动，河北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