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高士达的失意
从江南到东都洛阳，从河南到河北朔漠，中原大地上处处烽烟。
但作为战争舞台的演员们却有的失意有的得意，杨玄感自然是得意的，那么高士达就属于失意非常的那一种了。
出兵南下时旌旗漫天、长戈蔽日的盛大军容，变成了被迫退回老巢时兵甲凋敝，士卒畏缩惶恐的景象，高士达经历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起大落。
更加令他痛惜的是，这次大败让高士达的亲卫老营损失惨重，连亲卫将领赵进都陷于阵中，军中高士达一手带出的骨干嫡系将尉战死、投降的足有二十余人，虽然看上去五万大军只折损了一万多人，但损失的却都是高士达最嫡系的骨干力量，当真是有断骨剖心之痛。
高士达一身锦袍几乎只剩下了半面残布，内身的铠甲上沾满尘土污泥，茫然看着自己麾下落魄不堪的大军，忽而拔出佩剑，却被身后守候的诸葛德威扑上来拼死夺了去。
“德威，何必拦我，我高士达半生威名如今一朝丧尽，如此多的老弟兄折损沙场，都是我无能所致。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河北英雄，当初项羽不肯过江东至少留下千古英名，今日你们不要阻我！”
诸葛德威对这番话只当没听到，识趣的伏身在地道：“主公万万不可因一时气愤误了大事，如今只是一时失利而已，汉高祖屡败于项羽却能最终拥有天下，明公您的志向是要和汉高祖一样平定天下，还百姓以太平，又怎么能以项羽匹夫自比呢。还请主公三思啊！”
说罢诸葛德威以头抢地，连声高呼起来，原本就聚拢在高士达身边的诸将也赶忙应景的与诸葛德威一同拜倒在地，劝说起高士达来，唯恐自己反应慢了，事后被高士达惦记。
高士达伸手虚扶了诸葛德威几下：“何必，何必呢。诸位弟兄，此番大败都是我一人之过，诸位何必如此啊。”
诸葛德威只是不起身：“东海公，请您千万振作，咱们永远跟着你干，只要修养生息个一年半载，咱们还会打回来的。”
高士达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悻悻然的猛地丢下手中光剩下的剑鞘，仰天叹道：“若是如此，我只好答应诸位兄弟了，快起来，快起来吧。”
诸葛德威这才带头站起身来，见诸将都站起来了，高士达又是一声长叹：“吾死不足惜，惜的是许多兄弟啊，我那赵进兄弟忠勇无比，若是日后咱们真能成就一番事业，定要为他修碑立庙。”
角色扮演完曹操，高士达想起大败时的情景，这次是真的红了眼睛。
靠一通表演暂时稳住人心，但关键的战事还是最要紧的事情，高士达不再提什么寻死，恨声问道“那王辩老匹夫如今动向如何？”
诸葛德威连忙答道：“听闻他仅仅休整了五日便率军往上谷去了，或许是对付魏刀儿宋金刚。”
高士达微微颔首，算是放下心来，隋军愿意去上谷郡和魏刀儿死拼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甚至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诸葛德威欲言又止。
“说吧。”
诸葛德威小心翼翼的道“暗探来报，听闻窦建德正在聚集兵马，或许将有所动作。”他深知如今高士达第一防备的是隋军穷追不舍，第二担心的或许就是这位名义上的副手友军窦建德了。
出乎诸葛德威意料的是高士达竟然没有任何意外、愤怒、担忧之类的表现，而是拿出一封书信在手中扬了扬，用略微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我这位兄弟之前推脱部下未及聚拢不肯来与我联营，如今倒是写信来报说已经聚拢完备，要向我请命去对付王辩，既然窦典兵如此忠勇，我自然无有不从的道理。章令，立刻草拟一份文告加盖我的印章送给窦典兵，就说我高士达不但同意，而且愿意全力支持他。”
当然高士达此刻正需要回老巢重整旗鼓，若是窦建德真要问能提供哪些支持，那就只有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了。
此刻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高士达看向身边诸将，冷哼一声道：“窦公要做什么，现在不是我等操心的事情啦，只盼他莫要也着了隋军的道便是。”
就在高士达一番牢骚的时候，窦建德也正在与众将研究高士达之败的细节。
收到窦建德命令后，王伏宝、刘雅两路人马立刻撤兵返回，王伏宝甚至已经打下了县城外郭，但收到军令后经过与董康买的商议也依旧决定立刻撤军，只是在临走之前勒索了城中的隋朝官员以及满城大族们一笔赎城费。
王伏宝这一行为倒无意中给隋朝官员们造成了一种假象，认为窦建德所部只是贪慕钱财，并无意占据城池，更类似于山中土匪一类。
而平舒县给郡中的奏报也转呈倒了王辩手中，他在看到奏报中“建德所部唯贪财货，无有远志，所过城池不以割据为念，止勒索财物金银而已，似不足虑。”的描述后，便放心的专心对付魏刀儿去了，下意识的忽略掉了窦建德这只他眼中的土寇。
王伏宝与刘雅两路人马前后不过间隔两日便先后回到老营，返回的诸位将领回到营中发现元浩在窦建德的授意下对老营方方面面都做了变革和处置，有人赞同，也有人不满，甚至还有人说起怪话，但王伏宝和刘雅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将元浩单独约见了一次，两位最重量级的大将都表示了支持。
王伏宝甚至拉着元浩喝了一斤酒，并表示自己带回来的队伍也让元浩放手去整顿，万事由他背书。
刘雅则是细细询问了元浩各种举措和施行经过，并且和元浩研讨推敲了许多细则，最后以长辈身份勉励道：“小耗子算是没白跟着你窦叔长进，不过还是要多读书，凡事要多想多问才是，以后有空多来看看刘叔，叔伯们也帮你出出主意。”
撇开这些事情不谈，众人最关心的还是下一步该做什么，因此窦建德很快便召集了诸将，开起了许久未曾这般齐整的大会军议。
也是在这时，元浩才从窦建德的口中得知了高士达河间一战的具体经过。
高士达从老营南下后，由于河北地区此时本就空虚，各地城寨几乎都是一鼓而下，五万大军齐头并进，所到之处望风披靡，连克清苑、高阳两县。
就在河间郡危机时刻，王辩奉命率领三千人马进驻信都，听闻河间郡告急后，老将当机立断征调了在信都郡集结的原本打算派去辽东的部队，连同沿途的州郡兵一起赶赴河间郡。
尽管王辩尽可能的搜集兵力，但河北地区此时极为空虚，尽全力也只搜罗了一万五千余人的兵力，和高士达差距极大。但高士达眼见形势大好便以为隋军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河间已经是一座空城，竟然未对王辩有丝毫提防。
王辩遂率军在沱水之滨伏击了高士达的前军，一战斩杀数千人。高士达闻讯大怒，亲自率领大军攻打王辩，王辩假装不敌一路退过沱水，依托河间郡城与高士达相对持。王辩放出风声，高士达要对河间屠城，又找了许多百姓流民尸首沿河放下，同时堵死河间城门，如此一来满城百姓为求活只好人人死战，高士达连攻十几日竟然不能攻克，只好改做围城。
而王辩却早已派出副将率领五千精锐暗中渡过沱水，等到高士达攻城不克，士气疲惫的围城的时候，这只军队突然杀出一举绕后截断了高士达的粮道。
统兵的副将张沐也是跟随王辩已久的老将，所部又包含了王辩奉杨广之命上任时带来的三千精锐，高士达的后营竟不备之下竟是大败。
张沐得手后立刻在沱河北岸修筑营寨，高士达见状大为惊恐，只好分出一半兵马继续围城，自己亲自率领两万余众重新渡河来到北岸围攻张沐。
结果又是一连多日不能攻克，高士达所部士气日益低落。这时王辩突然从城中杀出，城下东海公军因为高士达不在，一时群龙无首，又是在夜间被王辩偷袭，引发了营啸，到天明时分，被隋军杀死者和混乱中相互砍杀而死的足有四五千人。这样一来围城再难维持，为主的诸葛德威只好率军渡河去和高士达汇合，结果又被王辩抓住机会趁机追了上来。
张沐也趁机杀出，诸葛德威率领的部队先行被跨河追来的王辩打崩，高士达只得亲自率军殿后，掩护全军撤离，结果其亲卫营损失惨重，还是亲卫将领赵进率军死死拖住张沐才勉强得以逃离，赵进则被赶来的王辩大军攻杀而死。
也因此诸葛德威在高士达眼中就此失宠，甚至还专门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出祭典韦来敲打他。
听完整个战事经过，窦建德突然看向元浩：“啊浩，你说说，我军如果要和王辩交战，需得注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