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些意外的合战

就在窦建德大军越过张沐所部的几乎同一时刻，魏刀儿和宋金刚终于抵挡不住王辩的攻击，放弃了驼牛山营垒。

对于出身马贼的魏刀儿、宋金刚来说，能够在隋军持续不断地猛攻下坚持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担心一旦放弃营垒会遭受王辩持续的追击，以魏刀儿部当前的疲惫程度，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在追逐中被隋军拖垮。

大隋军队作为继承了北朝军事传统的一支军队，对于骑兵之间的长途奔袭和相互追逐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和高度的适应性，这一点在压伏突厥、吐谷浑等草原势力的过程中展现的尤为明显，从北魏时代传承下来的“敌可至，我亦可至”的特点今日仍然被隋军相当好的继承下来。

但是当窦建德军终于赶到上谷战场的时候，这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面对新出现的生力军窦建德部，王辩再自信也不会在气势正盛的窦建德军面前大咧咧的去追击魏刀儿而把自己的侧翼和屁股暴露在窦建德面前。

所以魏刀儿很果断的选择了跑，他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和王辩这个执着的老头纠缠下去了，还是把舞台交给窦建德去吧。

在王辩的攻击之下，魏刀儿与宋金刚果断抛下数万残军，仅率着嫡系兵马三千多人趁着夜色逃离了战场。

失去主帅的残军虽然人数还有不少，但再没有战心，一天之内便全军崩溃，一半选择向隋军投降，一半各自逃散。

果然如同宋金刚算计的一样，王辩没有心情和时间去追击魏刀儿，他甚至连处理降兵的时间都没有，窦建德来的速度几乎和魏刀儿逃跑的速度一样快，面对窦建德的大军，王辩只能紧紧收缩兵力，准备与窦建德部进行合战。

这场遭遇战的发生都有些超出双方的预计，在王辩的计划中，窦建德应该被张沐所部牢牢牵制住，他则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抢先击溃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魏刀儿部，再转过身来与张沐合力打垮窦建德，而在窦建德的计划中，使用奇计强行绕过张沐部阻挠的他应该是与魏刀儿部前后夹击王辩部才对。

结果双方现在都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单独一对一的局面。

在战争中一场合战的爆发往往是各种因素交错的结果，否则作为将领绝不会主动放弃城池和工事去选择一场野战，其不可控制的因素实在太多。

但现在的王辩和窦建德都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了。

只是虽然与预想的计划有些不一致，窦建德倒也不在意，原本他对于魏刀儿就没有半点信任，对方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选项。在各路义军中为了争名夺利做出什么样事情的人都有，更何况魏刀儿还是属于最不靠谱的那种马匪起家的人物，如果指望魏刀儿重信守诺、舍己为人、顾全大局，那八成这个人自己脑子得有点问题。

所以从窦建德到元浩，诸人都没有对魏刀儿这种背叛行为多评论什么，只是默默的准备与王辩军的大战。

王辩同样也在收缩兵力，因为和魏刀儿的战事已经持续了相当长时间，王辩所部的粮食数量也不多了，而窦建德突然出现在他的后方，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粮道有被切断的风险，为此王辩甚至连魏刀儿部的降卒都没有接受，而是出于安全和减少粮食消耗的考虑交给了雁门边军，直接从飞狐峪送去了代北。

最终的战场被选定在了驼牛山南面的原野上，这里有足够广阔的平地，而且刚好处于两军相向而行的交汇处。

从北面汇入战场的是身着黑色戍衣的隋军，足有两万余众，排成了一个足有三里长的巨大半圆形阵势。位于这个弯月中间最厚实的部分是王辩所部的中军，由河间、上谷郡兵以及从信都郡带来的府兵组成，郡兵们穿着简单的皮甲排列在前，身着铁铠的府兵甲士则居于后列，中间以战车环绕，巨大的主帅大纛立于其间。

沿着两侧向前突出的弯月的两翼则是成色更新的部队，但从雁门赶来的一个鹰扬府的精锐也被布置在了这个位置，他们是王辩部下最强大的骑兵。

窦建德军在数目上还要少于王辩军，因此窦建德将一万五千人布置成了一个宽大的梯形，窄的一面面向王辩军，越到后侧的兵力则越厚实。

与装备严整的官军不同，义军限于自身的条件限制，装备极为杂乱，队伍中既有隋军制式的盔甲，也有高句丽、突厥样式的装具，当然最多的还是布衣和木甲，使用木头或者竹片制成的简陋防具其防护能力还赶不上最简单的皮甲，而且还要笨重许多，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便宜易得。

但窦建德军的队列和阵型却相当严整，甚至士卒还普遍装备了样式差不多的长枪和刀盾，从远处看去，虽然五颜六色，却丝毫没有杂乱无章的感觉。

最显眼的还是窦建德的亲卫营，这只大多由窦氏宗亲和漳南县老卒组成的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几乎人人披甲，其次则是在窦建德军右侧的一支骑兵，也几乎做到了人人披甲，甚至装备的还都是隋军制式盔甲，在义军队列中极其引人注目。

虽然大战将至，但这支五百人的骑兵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只是细心检查着各自的马匹，在他们隐隐聚拢围绕的中央正是元浩。

尽管已经被擢升为千人将，但元浩并没有将所有部众全部抓在手中，他部下的组成结构在整个义军中都显得很奇怪，区区一千人之中竟然有足足五百骑军，剩下的五百步卒则让元浩根本顾及不上。

因此元浩特意找王伏宝要来了自己比较熟悉的老人何九郎，有鉴于其人还算勇猛可靠，便将步卒交给他统领，自己则专心带领骑卒。这次大战，元浩便将何九郎部五百人一并交给了同在右翼，拥有三千兵力的邱瓒指挥，自己单独率领骑兵寻找战机。

不知算不算天公作美，今天战场上的天气颇为良好，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望远镜，但晴朗的天气和平原那开阔的视界还是让双方统帅能够借助专门用于侦察瞭望的高台车将对方的阵型布置看的清楚。

将近四万人的两军将士沉默相对，无数的旌旗随着草原的风轻轻飘动，只等待两军统帅的号令。

窦建德身穿着一件做工颇为精致的隋军将官甲胄，只是将其用草灰染成了蓝灰色，胯下骑着他那匹陪伴已久的宝马“赤烟霞”，在开战前最后一次观察隋军军阵的变动。

突然，似乎是初夏的阳光照耀下有些炎热，窦建德看到隋军左翼阵列中似乎有些轻微的扰动，严肃的面容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容，他抬起手，朗声道：“出击！”

随即战鼓和号角声同时响起，如同收到信号一般，对面隋军的阵列中也同样响起了沉重的战鼓声，在宽达数里的阵线上，两片长枪和旗帜的森林同时开始向前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