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小老弟请稳住

在这种合战中，双方的第一手布置几乎都没有什么花样可言，在对方的眼中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一名极为优秀的大军统帅，窦建德对于王辩摆出弯月阵形的意图一看便知，隋军打算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摆出比窦建德军更宽大的战线，以兵力最为雄厚的中军吸引住窦建德军的主力，当窦建德军沿着隋军凹形的阵势陷入其中变成凸状的兵力布局时，隋军就可以发动延展更广的两翼兵力对窦建德军形成包抄。

虽然看不清隋军隐藏在密集的阵列和旌旗背后的布置，但窦建德相信王辩一定是将最精锐的骑兵布置在了两翼的某处。

窦建德心中冷笑：王辩匹夫小觑于我，以为我窦建德何人也。

王辩这种拉薄自身战线的作法，归根到底依仗的还是隋军相对于义军在战斗力上的优势，对于这一点他从未有半点怀疑。

毕竟这只是大隋朝一个偏远角落的局部战场而已，他的敌人只不过是河北一带的一群土寇而不是杨玄感那样的朝野巨敌，高士达也罢，魏刀儿也罢，在王辩的心中都算不得什么大敌，若是论起苦战恶战，这段时间以来的战事比起当初与汉王叛军、突厥铁骑的战斗简直和游戏差不多。

窦建德的军令随着一名背插红色靠旗的传令兵很快直接传递到了两军即将接触的最前列。

“高老虎，给我打穿前阵！”

短短的一句话，身在窦建德军最前列的高季兴听了后却发出震天的吼声：“痛快！全部向前，敢有逡巡不进者，后队斩前队，百人队官以上怯战者，吾亲自杀之。”

高季兴的命令随即传到每一个队官，再由他们大声重复着喊出，高季兴部士卒们的脚步明显的加快起来，很快穿过了隋军第一轮箭雨。

军中自古就有临阵不过三矢的说法，但高季兴部的脚步竟然出人意料的快，隋军刚刚射出第二轮箭矢，两军就几乎要接触到一起了，隋军军官们只得命令停下弓箭的装填，全心意的投入到近战的碰撞中去。

隋军的两轮箭雨在义军队列中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几十人一头栽倒在地，就如同向前涌动的波浪中溅起的几片水花，但义军的脚步反而在伤亡下越加快速。

终于，双方猛烈的撞击到了一起，红着眼睛的义军士卒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将手中的长枪狠狠的撞向隋军，好像他们手中的不是长枪，而是寺庙里撞钟的大锤，战场上一瞬间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噼啪的声音，那是义军手中长矛在猛烈的冲击下纷纷折断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就是隋军立刻出现了大量伤亡，即便是穿着皮甲的士卒也会被猛烈的撞击穿透，哀嚎着或者因为被捅穿了胸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就倒了下去。

义军这边也同样伤亡惨重，反应过来的隋军在军阵的保护下疯狂用长戟向少甲的义军施以刺击，更多的士卒则是换上了便于劈砍的长刀搅在一处。

披着双层甲胄的高季兴穿的如同一个铁塔一般，在双方第一列接触后亲自率队对隋军中线的阵列发起冲击。他虽然是没落的豪强家族出身，本身读过不少兵书，但在实际的战争中他却属于那种更加依赖个人勇武和野兽一般直觉的人物。

高季兴身边聚拢了数十名精心挑选的精兵，保护着他对隋军的队列发起一次又一次的突击，身披双层铁甲的他几乎免疫除了重型战锤战斧和铁槊以外的所有攻击，而他那惊人的力量和体格让他可以在身披几十斤重的甲胄同时灵活的操控一柄战斧，挥舞着战斧的他犹如一辆人形坦克，在隋军队列中搅动起一片一片的血肉。

而数十名配合默契的精锐士卒则紧紧守护在高季兴身边，一旦他遭到隋兵的围攻，或者他感到疲劳时就守护着他暂时退下，只要休息上几分钟，这位猛将就能再次生龙活虎的率领部下对隋军发起一次新的突击。

更可怕的是，高季兴在战场上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不需要细致的分析就能准确判断出隋军哪一处有所犹豫，士气最低迷，从而对其发起一次精准打击。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由高季兴这种猛将发起的狂风般的突击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除了更加勇武的猛将和一群同样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以外，就只有他们自身的体力和士气能制止他们了。

因此关张之雄才能震撼一世，项羽之勇才能让千军辟易。

而此时的隋军前阵两样都没有，毕竟大隋的主力都还在对付杨玄感呢。

前阵的情况很快传递到王辩处，这位老将也是大吃一惊，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安，眼前的这只名不见经传的窦建德军，竟然比高士达更加棘手。

就在高季兴疯狂蹂躏隋军中路前阵的同时，两军的两翼也纷纷接战了。

邱瓒部和隋军左翼步卒碰撞在一起，但和中路的胶着不同，两翼隋军的章法更加不同，战斗一开始邱瓒就明显的感觉到隋军似乎并未将军力全部用在与邱瓒部的战斗中，而是一边纠缠住义军一边不断分出兵力将阵线向义军侧后延展开去，竟然是拉扯出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

尽管邱瓒和隋军已经激烈的交战在一起，但元浩和他统带的五百骑兵却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元浩只是立在阵中默默看着隋军的阵列变动，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他还特意骑在飞电上眺望整个战局。

“余庆，去问问老邱，他顶不顶的住，我看他面前的隋军最起码比他多三分之一的兵力，他如果兜不住，我也没有办法了。”

余庆听到后立刻翻身上马向前驰去，元浩则继续观察着眼前的战事。

尽管看的不大清楚，但元浩凭借隋军中阵型的细微变换还是判断出，隋军一定还留有一支相当规模的骑兵未曾出动，而实际上他之所以被布置到窦建德军右翼这个位置上恰恰也是针对隋军的这只骑军。

窦建德判断王辩一定是打算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包抄我军，而要完成从两翼的包抄必然只有一支足够精锐的骑兵才能起到一举突破的作用，但反过来说，只要击溃或者打乱这只王辩寄以厚望的骑兵，隋军就将失去两翼突破的能力，战局才会被拖入窦建德期望的正面决胜。

所以元浩才会被委派到大军右翼的位置，此刻他与对面那支隐藏的隋军骑军就如同两个未曾拔剑的剑客，谁先拔剑谁就会失去后手，因此虽然派出余庆去找邱瓒，但元浩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邱瓒遭受更大的压力，他也只会坚持一个原则。

敌不动，我不动。

不久之后，脸上微微带着汗水的余庆带回了邱瓒的回话：

“小老弟勿要担心，老哥撑得住，只要我姓邱的还活着，你就不必忧心，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