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想的开始

决定开店之际，我和毛毛手头可以动用的存款，只有两万块钱，每个月还得还房贷。

大学毕业后在苏州工作的第二年，我在苏州买了房。当时，公司的一个同事买了房子，又忽然人生路径大转弯，说想去读书，房子不要了，转售给我。在父母的支持下，我付了首付，买下了同事的房子。

十年前，苏州的房价还很低，每个月的还贷金额对我来说，压力也不是很大。不过今非昔比，如果你也是个想自己开店的年轻人，建议你不要过早背上房贷车贷。开店早期，盈利非常不稳定，没有固定的收入还房贷，正常的生活无以为继，还谈什么用心经营店铺呢？

尽管我们对未来有相当的信心，怎么补足开店的资金缺口，还是有点头疼、有点纠结的事情。我脑袋里的小黑人和小白人打了半天架，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开口向朋友借钱。在此之前我可是从来没有开口找人借过钱。

我镇定心情，理性思考、计算了一下，有借有还，不慌的。我之后一定有能力偿还这些债务。一则，我和毛毛不会辞职去开店，每月的家庭收入有基本的保障，吃饭、交通、房贷都正常负担；二来，万一店开了起来但经营得不好，大不了我再去努力卖手绘地图。地图散落在苏州的十几家店里头卖，一年也能有不错的盈利，起码店铺的房租就不用操心了，能够抵消。

有天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夸大开店的艰难险阻，逗毛毛说：“万一开店亏了，未来一年，可能我们哪里也不能去，旅行要暂停，要过一段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啦。”毛毛一脸淡定地看着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吗，以你的性格，只要店开起来，你就一定可以做好的，我相信你！”毛毛的肯定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为了尽量节省支出，猫空筹备期间，我和毛毛几乎包揽了绝大部分的工种。自己做装修设计，自己做搬运工、清洁工，自己选书、采购。会做的一定自己做，不会做的尽量学着做。

一小步的距离

资金筹足之后，我马上就去平江路联萼坊，把那三十二平方米的小房子租了下来。店面虽小，资金有限，但是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和毛毛两个人使劲地想，尽量把我们的小店装修得又漂亮又省钱。

装修设计的大部分想法来自毛毛，再加上一些我们这几年“行走江湖”看来的经验。我们希望这个老房子依然保留它自己的风格，修旧如旧。青砖和花窗是苏州典型的元素，一定要保留。江南雨水很多，室内潮气重的日子也多，再加上我们店里的产品大部分都是纸质品，那么防潮一定是这个房子的设计重点。

于是，照着这些基本的想法，我们自己动手画设计稿，自己上工地对尺寸。联萼坊这间屋子的整体面积比较小，一切看起来都不是特复杂。我们找了一个朋友的施工队来负责装修施工。但是和装修工人们打交道，不容易。我们的一些想法他们不大能理解，有时候我就直接现场在墙上画图，把事情跟师傅们一点一点说明白。

为了尽可能地压缩成本，我们决定把能够自己做的事情都自己做。我们就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下班后在工地上忙忙碌碌。

店里要铺地板，我一打听行情，发现直接承包给别人太贵了，自己干吧。我和毛毛两个人就这么什么也不明白地跑去了建材市场，准备挑选地砖。到了建材市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挑起，只好把建材一条街从头走到尾看一遍。看完我明白了也绝望了，“此事古难全”的不仅有人的悲欢离合，月的阴晴圆缺，还有好的地砖和便宜的价格。有的瓷砖价钱适中，但样式和颜色不适合猫空的氛围和格调。看中了非常有质感的大理石，但价格真的好贵，如果一狠心买下来，预算又得噌噌上涨，我卖手绘地图不知道要卖到哪年哪月去。“大理石铺在店里，一定超棒的！”我和毛毛一边心动得不得了，一边也纠结得要命。但老话还是说得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物美和价廉都不愿意放弃之际，我们在一家店里看到了一种叫作“文化石”的石头。这种石头的纹路类似于大理石，一眼看过去和平江路上的青砖没什么两样，和苏州老建筑的风格很搭。店家给我们科普说：“很多人会买来做电视机背景墙。”不过，我们拿来铺在地上的效果应该也不错。

我们欢天喜地付了钱买下文化石，想让店家帮忙把地砖送到平江路店里去。结果，货都到了钮家巷，从钮家巷到平江路上的区区几百米，车子进不来了，没法开，只能由人力拉进来。但如果要人力拉进来，对方要多加一百元搬运费。

“还有这种事！”开店初期，样样要精打细算。于是为了省钱，凭借一股年轻的冲动和对体力的自信，我决定，自己搬！我去借来手推车，把文化石一块一块搬到车上。我在前面拉，毛毛在后面推。当我们终于靠自己的力量把所有铺装要用的材料搬回了家，两个人简直累得像两条狗，就为了省那一百块钱。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可能是因为长期没有干体力活，突然这样拼命地搬砖，出了太多汗。很无奈，我只好听医生的话，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花了三千多元医药费。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的时候是真的不可以逞强。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起来，毛毛问我在傻笑什么。我说：“你还记不记得跟我一起搬砖省钱的事，搬完砖我还躺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毛毛说：“当然记得，躺一个星期医院算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你还住过一个月医院？”

我这才想起来，那是2009年，正式开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我想把店里布置得更有节日气氛，就到商店买了一些彩灯之类的装饰用品。为了把它们挂在屋顶上，我搬了梯子，爬得老高挂彩灯。挂到一半，突然“嘭”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地面亲密接触了。毛毛还以为我在逗她，下一秒她才发现真的大事不好了，慌慌忙忙跑过来，把我送去医院。医生诊断我的手臂断成了三节，是粉碎性骨折。医生质问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这么严重。”其实我有点恐高，本来想着不往下看，赶快把彩灯挂上去就下来，没想到还是头一晕就摔了下来。住了一个月的院，毛毛每天下班还要跑来医院照顾我，很辛苦。

现在想来，当初因为资金的缺乏，很多事都尝试着自己去做，一是自己做事真的可以省下来一笔钱；二是交给别人做，自己还没有那么放心。但是很多时候你得明白，很多地方该花的钱还得花，该放手的就得给别人足够的信任，放手让他们去做。所有事都自己做，真的会累得“狗带”的。

与书有关的日子

装修房子的同时，我们开始准备店里的产品。手绘地图已经是现成的产品，我们只要加印一些，备好货就可以。明信片我们也预备了一部分，足够开店使用。书从哪里来呢？我和毛毛之前也经常逛苏州的书店，现在自己要开书店，这跟业余图书爱好者要做的事情大不一样。

我和毛毛都是第一次接触书店行业，对图书采购的流程完全摸不着头脑。出版社极大可能不会理睬我们的采购需求。我俩傻傻地跑去图书批发市场兴高采烈大采购，对着豆瓣上推荐的三联、广西师大等出版社的书单，找得似乎很满意。

当时，文化市场是苏州最大的图书销售市场，里面集中了大大小小几十家图书零售批发商。我跟毛毛对那里熟门熟路，每周都会光顾。文化市场里有一家我俩一直很喜欢的书店，叫“苏州弘文书店”，老板姓费，名弘文，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弘文书店的书基本以文史哲、艺术为主，在整个文化市场里显得独树一帜。有很多难找的书在那里都可以找到，弘文书店一时间颇有苏州文青精神家园的风范。弘文书店零售和批发都有，我记得在我们常常光顾的店面后头，就有一个巨大的仓库。以前在书架边上流连的时候，我跟毛毛就特别羡慕能拥有这满仓满房好书的费老板。这下，终于可以大把大把地把我们喜欢的书都搬到店里去了。

我们只管愉快地挑书，买了一些自己挺喜欢的书，回来一本一本往书架上摆，一边摆一边啧啧称赞：“嗯，这本不错，这本也不错。”等到把书全部摆到书架上，我数了数，也就三百多本，但瞬间觉得自己很富有。产品、饮品加上这些购自弘文书店的第一批图书，我们小小的概念书店总算成型啦！

我们经营着五类书籍：旅行、艺术、绘本、文学、生活美学。每一本都是我们看过、觉得值得推荐的。我们卖很小众的杂志，比如《氧气生活》《恋物志》《明日风尚》，还有成都的《可以》。

现在猫空书架上的书多了起来，采购书的渠道和流程也都更专业了，但猫空对书籍质量的追求依旧有着标准。选书的责任落到了比我们更年轻的小伙伴的肩上，选出的还是年轻人喜欢的书，比如《美学十讲》《悟空传》，还有村上春树、高木直子……我喜欢高木“一个人住”系列里所展现出来的生活态度，在生活中发现闪光点，贴切猫空的品牌价值。

猫空提供了一些客人可以免费阅读的书籍。有的书是我们自己看完特别喜欢的，有的书是客人送我们的，也有我们去旧书市场淘到的。对于这些书籍，我只希望翻阅它们的人不仅是爱知识的人，也是爱书之人。风格始终不变，希望每一位客人来到店里，打开书后都可以很开心地说：“对，这就是我要找的书。”

店在装修了，产品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好像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