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疾案
例57
王某,男,52岁。1979年6月29日上午初诊。
间歇发热已6次,每次发热高达40℃,用西药解热剂可缓解,间歇期约1周。近日(6月27日)复作,开始感到胃痛,继而恶寒,旋即恶寒罢而发热,体温39.2℃。次日上午9时又恶寒,体温上升至39.5℃,经用中西药无效。晚上体温高达40.5℃,病情严重,医院下病危通知。现症见寒热往来,腰以上有汗而腰以下无汗,心烦欲呕,胁腹胀满疼痛,不思饮食,头晕神疲,舌苔白黄而腻,舌中心有一条光剥,脉弦细数。证属伤寒邪犯少阳,结于胁下(西医诊断为胆道感染)所致,实可纳入中医“疟疾”范畴。投以小柴胡汤加味:柴胡30g,黄芩15g,半夏10g,党参30g,生姜15g,红枣5枚,炙甘草3g,葛根30g,广木香10g,青木香15g。日进2剂,昼夜勿停。
6月30日二诊:昨夜体温降至37℃,脉转柔和,舌中心光剥消失,苔仍黄腻,小便黄短,大便通畅,时时矢气,腹已不胀,能进稀粥,腰以上汗出较多,腰以下也有微汗。守上方再进2剂如昨。
7月1日三诊:昨日白天情况良好。晚7时许,自汗减少,身上觉凉,恶风,欲呕,体温升至38℃,即将门窗关闭,温覆后身体转暖,体温降至37.7℃。到晚9时许,体温恢复正常。今日清晨,体温36.8℃,胸背部自汗出甚多,腰以下汗仍较少,守上方去广木香、青木香,加生黄芪30g,天花粉30g,谷麦芽各30g,生姜减为10g。再用2剂如前。
7月2日四诊:前晚热退清后,未再发热,从昨至今,病情稳定好转,上半身自汗减少,不再怕风,可以用扇,舌苔见退,舌上津回,口仍微干,脉细弱。昨日有时恶心,但进饼干一块即止,胃脘仍感不适,大便从昨至今未解,小便转清,而且量多。仍守小柴胡汤加味:柴胡30g,黄芩10g,半夏10g,党参30g,生姜10g,红枣5枚,炙甘草3g,青蒿30g,生黄芪30g,山楂15g,六曲10g,麦芽15g,鸡内金10g。再进2剂如前。
7月3日五诊:从昨至今,未再发热,自汗亦止,但仍感胃脘不适,有时恶心欲吐,大便溏而不爽,口干不欲饮。仍用小柴胡汤合六君子汤以善后。
例58
吴某,男,18岁。1985年9月21日初诊。
6天前,晚上露宿,夜半冷醒,进屋盖被而卧,仍凛凛恶寒,随即发热,至今未已。经住院检查血常规:白细胞8.9×109/L,中性0.74,尿常规(-),肥达反应(-),骨髓穿刺未找到巨核细胞。现发热(38.8℃~39.2℃),恶寒,汗出,渴喜凉饮,但不欲多饮,每天下午及夜间发热较甚,并有一阵显著的恶寒,头昏痛,精神差,大便2日未解,小便黄热,舌红苔白黄腻,脉浮数而右部按之弱。证属伤寒邪犯少阳所致,实可纳入中医“疟疾”的范畴。投以小柴胡汤加味:柴胡30g,黄芩5g,半夏10g,党参30g,焦白术15g,炙甘草5g,枳实10g,生姜3片,红枣5枚。3剂。
9月24日二诊:汗出较多,体温逐渐下降至正常范围。嘱守上方继续观察1周。此后病情稳定,未见反复,患者自我感觉良好,复查一切正常而痊愈出院。
例59
魏某,男,34岁。
患者食入恶寒,已8个月。病起于1974年底,初因感冒而胃脘不适(久患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和胃下垂),继而每日每餐(尤其是午、晚餐)食入未尽,即感恶寒,而口干渴喜热饮(不恶寒时口不渴),饮后胃脘作胀,恶寒从背部开始,旋即由上而下寒彻足心,并延及全身,同时哈欠连连,必须立即停止进食而去晒太阳或上床盖被取暖才能回温,夏天也不例外,每次阵寒发作持续20~60分钟不等,因此每餐饭常需在恶寒解除后继续吃完。今年3月和5月间,曾先后患过2次疟疾,虽经采用西药治愈,但食入恶寒至今未已,并伴有嗜睡、纳差、饮食喜热恶冷、噫气多而矢气少、大便软烂不爽、尿色深黄如浓茶、皮肤时起痒疹、头昏、面色萎黄泛黑晕、下肢乏力、行走有飘浮感等症,容易感冒,感冒即头痛,鼻塞,有时胸闷(有肺结核病史),舌红苔白黄厚腻,右脉稍呈濡细,左脉略见弦细,而均不任按。证属湿热郁伏少阳而脾胃中气虚弱所致。法当在开达少阳气机中利小便以通阳为主,并以升补脾气、和降胃气为佐。投以补中益气汤方加减:柴胡15g,青蒿15g,通草10g,茯苓15g,葛根30g,升麻15g,陈皮30g,甘草15g,党参30g,黄芪30g。
8月16日二诊:服上方2剂,食入恶寒减轻,脘胀下移为腹胀,矢气增多,大便渐欲成形,舌苔减退,脉力渐增。守上方再进。
8月19日三诊:再进上方3剂,食入恶寒续减,已不再打哈欠,小便转清(8个月来从未见过),大便每晨畅行1次,但仍呈稀糊状,皮肤痒疹消除,脉濡象退而弦象显。守上方加重柴胡、青蒿各为24g,再加焦白术、大腹皮各15g。
8月23日四诊:再进上方3剂,食入已不恶寒,腹胀全除,但仍头昏,乏力,胸痛时作时止,苔黄未净,脉弦见减。守上方减柴胡、青蒿各为18g,大腹皮为10g,加桔梗、橘络、丝瓜络各10g。
8月26日五诊:再进上方3剂,食入恶寒未再发生,舌根苔仍黄腻,脉弦仍未全退,少佐苦寒以清解湿热。方用:黄芪30g,党参30g,焦白术15g,陈皮15g,升麻15g,柴胡15g,葛根30g,甘草5g,黄芩5g,黄连5g,半夏10g,生姜3片,红枣3枚。
8月29日六诊:再进上方3剂,食入又微有寒意,但稍稍喝点热开水就能回温,胃脘亦不作胀,大便近似成形,尿稍黄而量多,胸痛减少。守上方加防风10g、车前草15g。
9月3日七诊:再进上方5剂,前昨2日午晚餐食入又有恶寒和胃脘作胀,但来势比较轻缓,不打哈欠,也不需晒太阳或上床盖被取暖,只需喝些热开水就可回温,今晨大便转稀,食欲不振。因仍守三诊方加山楂、谷芽、麦芽各15g,六曲10g。
9月7日八诊:再进上方5剂,食入恶寒即复解除,并常自微汗出,小便黄短,舌根黄苔渐退,脉已不弦。守上方加猪苓、泽泻各10g,继进5剂以巩固疗效。
患者继进上方后,食入恶寒未再复发,病获痊愈。
本例食入恶寒,久经治疗乏效。患者初就诊时,详述中医治疗经过,曾先后按卫虚不固,用过桂枝汤和玉屏风散;或脾胃虚寒用过六君子汤;或脾肾虚寒用过附桂理中汤等均不应。我从有一位老中医按邪伏膜原用过达原饮方稍效而获得启发,认为病属湿热郁伏少阳所致,实可纳入中医所谓“疟疾”范畴,本拟按《金匮要略》“疟病”篇附方“柴胡姜桂汤,治疟寒多微有热,或但寒不热”施治,但因其人久患溃疡病和胃下垂,脾胃中气虚弱,不能升清降浊,不仅现有湿热郁结少阳的寒热往来、尿如浓茶、舌苔白黄厚腻、脉细而右濡左弦之象,还有脾胃中气虚弱的嗜睡、纳减、脘腹胀、饮食喜热恶冷、噫气、不渴、便软、头昏、面色萎黄、下肢乏力等症。这就非柴胡姜桂汤所能胜任,故重用柴胡和青蒿开达少阳气机,并配合通草、茯苓利小便以通阳为主;同时又重用黄芪、党参、甘草、升麻、葛根和陈皮以升补脾气、和降胃气为佐。此方连服5剂,食入恶寒即见减轻。二诊除加重柴胡、青蒿用量外,更加焦白术、大腹皮以增强其健脾祛湿的作用,再进3剂,病获解除。在治疗中本应守方以巩固疗效,但因当时思想上认为病已向愈,并因舌根黄苔不退,而少加黄连、黄芩以清解残余湿热。不料服后食入恶寒复作,食欲不振,大便转稀。究其病情反复之由,主要是误用黄连、黄芩等苦寒药伤中气所致。本例病机虽属湿热郁伏少阳,但从主证但寒不热来看,可知湿重热轻,加之脾胃中气虚象显著,理应遵守东垣《脾胃论》法,“以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并应“大忌苦寒之药泻胃土”(本例病机湿重热轻,也不适宜苦寒)。奈因当时不够细心,误投苦寒,致使病情小有反复,幸以甘温为主,尚未至影响全局。故再投原方得效后,食入恶寒即复解除,并坚持原方继进而获痊愈。由此可见,临床在病情稳定的情况下“效不变方”的重要性。
例60
陈某,女,15岁。1936年初诊。
患间日疟半年余,多方治疗无效,以至面黄肌瘦,神疲肢倦,不思饮食,舌淡,脉弱。投以独参汤(红人参15g)。1剂减轻;3剂痊愈。
编者按:先生对疟疾的诊治经验详见《万友生医论选》“疟疾的辨证与治疗”一文,此处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