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往事（下）

仙界天宫。

“上尊，上尊。”

略带焦急的声音传入耳里，青妩缓缓回神，见灵芝忐忑万千地站在她身旁，才恍然回神，将手中凉透的碧绿露递给灵芝，稳下心神，淡淡道：“重新换一碗来，替公主喂下。”

灵芝应了一声，端着碗恭敬地退下，低眉顺眼……一如她当初。

青妩长长吐了口气，有些诧异自己竟会突然想起当初在上古界中的日子，那些忐忑万千，步步为营的岁月。

她垂眼朝床榻上的沫栀看去，神情浅浅凝住，就算是为了沫栀，她也不能回头，是妗暮对不起她，她没有错。

只有把宸渊和时笙都卷入仙妖之争，才能真正影响到妗暮，无论她帮哪一方，三界局势定会生变，她迟早会有机会，就如当年一般。

只是……要让所有仙将仙君听令，必须有暮归的支持。青妩敛眉，似是下定了决心，消失在御宇殿，朝玄天宫而去。

紫月山深夜，妗暮将阿雨哄入睡，才起身朝时笙的房间而去，途径庭院，见那里火光照耀，甚是热闹，便移了脚步上前一看。

凤翎在苍穹之境住了一月，这还是头一次到时笙的房间来，房内无人，让侍婢退下，妗暮走进，随意坐在桌边，以她的性子，候了一盏茶时间已是极限，失了耐心后遂干脆绕到内室翻看起时笙收藏的古书来。

抬眼见一方墨盒被置放在案架上，一时好奇，打开来看，神情缓缓凝住。

墨色的石链，泛着柔和的色泽，沉默而安宁地静卧在墨盒中。

绝望的悲凉感直入心间，深沉浓烈，碧色的人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握着墨盒的手抖了抖，脸色泛白。

跟以前几次一样，这是完全不属于她的情绪。妗暮掀开挽袖，刀痕交错的手腕上，墨色的石链印入眼底，有股子沁到骨头里的炙热感。

当初她醒来之时，曾问过青姒这条石链的来历，她说乃是凤池上神送给凤翎之物。

可是时笙怎么也会有……

凤翎，清穆，沫栀……妗暮沉下眼，合上墨盒，眉角微凝。

一百年前凤翎沉睡之前的事，她是时候弄清楚了。

妗暮走出房间，一旁候着的仙娥忙迎了上来。

“时笙在何处？”声音清冷威严，妗暮眼底懒散尽失，一派肃容。

被询问的仙娥一怔，急忙回道：“神君去了偏殿羽化池沐浴，尚未归来。”

妗暮眉宇未动，转身朝偏殿而去，手中握着的石链灼热难耐。

远远望去，她一身玄袍，格外凛冽。

与此同时，清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玄天殿响起，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缓缓抬首，望着缓步而入的青妩，神情复杂晦暗。

“暮归，仙妖即将大战，你躲在这玄天殿中做什么？”暮归神情颓废，和半月前简直大相径庭，青妩有半月未见他，不免有些讶异。

玄天殿中半晌无语，暮归静静地看着大殿中的青妩，轻声一叹。

他以为青妩一直是数万年前性子骄纵，忠心护主的女神君，却不想，这些年来他竟是从来未曾瞧清枕边人究竟生了一副怎样的心肠。

他静静抬眼，声音极轻极轻，如重鼓般敲在心间。

“青妩，当年混沌之劫来临，妗暮真神陨落，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问你这一次，若你说真话，无论真相多不堪，我都不怪你。”

暮归自王座上站起，朝青妩走来，一步一步，仿似用尽了全力。

一代王者，竟有迟暮之感。

掩盖数万年的秘密被突然揭开，而那人竟是她如今最大的依靠，看着暮归冷淡失望的眼神，青妩遍体生寒，恍惚之间，似是回到了六万多年前摘星台上的那一刻。

弹指轻笑间，那个人就能主宰她的命运，让她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六万年了，她以为她已经逃出来，最后才发现……

幻象皆灭，不过是她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