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皋藏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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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穎翁許相國先生書

竊惟天下之事所以至于破壞而不可收者,其初起于一人之私而已。夫誠一人之私,天下誰不知其非者?于法未足以壞也,蓋有附之者焉。其附之者,又皆庸衆細人,名醜實惡,天下又誰不知其非者?于法又未足以壞也,蓋又有效之者焉。其效之者,又皆其匹類,要以互相爲利而已,天下又誰不知其非者?于法終又未足以壞也。惟其日積月累,循以爲俗,雖夫端人正士,亦安然居之而不疑,然後遂破壞而不可收也。不敏,不省其他,竊恐今之貢舉將類于是,是以不得不謁之明公也。

興二百餘年矣,其執政者非盡周公召公也,其壞法亂紀,亦多有之矣,獨未有及于是者也。焦氏朝及之而夕敗,自是無敢爲也者。翟氏夕及之而朝敗,自是無敢爲也者。而獨近者張江陵輔政,神奸鬼計,高出二氏之上,暫爾苟完,衆皆效尤,相與鱗比而進,莫或疑怪。及江陵没,一切稗政,日銷月鑠,幾至于盡,惟是不變也。非徒不變也,又或從而甚之矣。此天下之所以喟然歎恨也。然而往者懾于江陵之威,徒以積其憤于胸中,卷口結舌,今者又徘徊觀望,莫肯發語,其故何也?天下大矣,非遂無賈傅梅尉劉宗正[6]其人也。意者以爲有明公在,可無虞也。明公當世之端人正士也,往聞江陵不丁父憂,明公不是也。乃者江陵病,諸公卿争爲禱于東岳,明公又不是也。明公之不佞也如是,何獨于此而不然?故曰:有明公在,可無虞也。

雖然,又有從而爲之辭者矣,曰:「科場,公典也,不可意也。意而收之,昵也;意而棄之,矯也。二者,其失等也,付之無心而已。」愚以爲是言也,乃雍容之雅談而非救時之切論,正孔子之所謂佞也。夫救時者,未有不用矯者也。夫矯之爲不可也,惟其乖世忤俗,用于家而家非之,用于國而國非之,用于天下而天下非之,故不可也。若其移而用于今日之科場,以裁宰輔之子弟,將暘谷以西,昧谷以東,人人快之,不勝其是也,夫何病于矯?夫明者,衆所依以視也;聰者,衆所依以聽也。今明公行將主南宫政矣,天下之視聽于明公者不少也。即欲慨然出而救之,使國家興賢育材之制,將壞而復完,是惟明公!即以爲固然,安而聽之,使君子忘其非而不見詰,小人成其是而不見沮,亦惟明公!

明公當世之端人正士也,其必有以慮之矣。也,辱在執鞭之末,每見明公,明公輒以德義朂,以故不敢愛其昧昧之思,率爾宣露。惟明公進而可否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