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爷爷的离去

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我印象里，爱干净，起得早，一头浓密的银发梳得老高，精气神十足，留着山羊胡，还有那寸手不离擦得油亮的弯曲有形的老烟干，喜爱中山装，皮鞋永远都发着耀眼的光芒，他深爱着共产党，毛主席，周总理，朱德…，爷爷总说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他喜欢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嘿呦！他是人民大救星！他与奶奶是旧时代走来的人，自是明白那个充满屈辱与血恨的年代，冬天时他最喜欢批着军大衣，戴军帽，穿军鞋，再配他那根老烟干，在冬曰里站着，或火堆旁坐着，像八路军的某位领导，我想他对共产党有着深深的崇敬之意。在我家正厅放电视的正中墙上，永远还挂着毛主席，周总理，朱德，刘少奇的画像，我们有时睡在正厅时每天起来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记得有一次睁眼看见毛主席不见了，就大声的叫着:毛主席不见了！毛主席不见了！大家都起来四处找，最后在电视柜下找到了毛爷爷，又重新给上去，在我看来爷爷是我家男人中活得最很精致的一个人了，爷爷同样是个严历的人但老人的慈祥是具有的，我一次语文考试，考了60分总想至少不会挨骂，但爷爷听了后，就说语文只考了60分，不算好还要下苦功夫还要再接再力！再有一次我才五岁左右我一人背了一大筐猪菜，走得很艰难，脖子被背带勒红了，爷爷隔很远看着我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大声说:好小子，不错！和爷爷呆在一起总感觉人放松了许多，很多美好的事我现还记忆犹新，以前没有电视，老是去别人家看，最后父亲一下就买了两台，在那时我家是唯一有两台电视的人家，并且其中一台还是彩色的的，那时候全村人家用的还都是黑白电视，而且老带雪花星点，而彩色电视给人的感觉，就像生活突然有了生机，给人体验感更加真实！从此就不再担惊受怕的去别人家追剧了，反而大家觉得彩色电视很稀罕，几乎每天准时八点来我家看电视，那时候家里的板登都不够用，一到时间争先恐后的先搞到一张躲起来，生怕别人抢了去，抢不到的自然就得蹲地下了，那时候大家最喜爱的电视就是《马脚大皇后》，剧情早已记不清了，却只记得那一张张被电视吸引得哈哈大笑的笑脸！那时候看电视就像现在看小说一样，特别是剧情精彩的古装剧，里面讨厌的的人物总被大家唾弃，特别是那些特坏的反面人物总被老人们当场就给开了批斗大会，小时候总觉得电视不够看，一晚上两集，总觉得不过瘾，上床睡觉了还在想后来到底怎么了，是相爱了，还是背叛了，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是活下来了，还是死去了，最后还自己幻想延续剧情。我家的两台电视是怎样分配的呢，一台放在父亲母亲的房间，一台放在平时吃饭的大黑瓦房里，哥哥和我和爷爷睡，大家看完两集电视后都陆陆续续的起身走了，爸爸妈妈，和妹妹，奶奶也睡了，只有我们三人围在火坑旁，我和哥哥给爷爷点上了老皮烟，在爷爷一口一口抽烟的节奏中伴着烟雾缭绕在我们周围等着下一个精彩的剧目呢，这部电视剧叫《新白娘子传奇》直到今天我时不时的还会回头去看这部电视剧，其中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与小青的姐妹深情，与法海的水火不容，还有神仙鬼怪的精彩桥段！还有那一段段精美令人神往的山歌对唱，极大的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和享受的欲望，欲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爷爷还特别喜爱于历史剧，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抗日剧似是有点少，但抗日记录片却出奇的多，大多又是黑白画面，记得那时候爷爷直接把电视给搬到到院子里，我们和邻居小伙伴，都坐在棚瓜棚下面看，电视里人山人海的八路军在伴随着冲锋号与枪炮声的响起在山坡上与河流边密密麻麻的向敌人冲去，那时候不懂，看见他们在冲，我们也大声的笑着，冲呀！冲呀！的叫唤着，只有爷爷没有发笑，他在一口一口均匀有度的抽着烟表情凝重的看着，在我上初二以后，我们正在讲中国近代史，周末回到家我有时候看完历史书，喜欢放在窗台上看，炎炎夏日看着看着就挨不住了，就睡觉去了，醒来时爷爷正戴着老花镜把书端得离自已很近仔细认真的看着抗战的那段历史，他只看不说，看完以后摘下眼境，又认真的将书本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对于古装他也是比较喜欢，比如巜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等，而且都是在烈当空中午的时候，因为这些剧目奶奶和妹妹们却觉得索然无味再加上烈日高温的催眠早已呼呼大睡了，依然只有我与哥哥陪他看。老一辈人对于本家族有关祭祀仙去的那些老祖宗们的活动与节日是非常看重的，而且其中规矩繁多，我们这些小辈每次都得认真听从他们的教诲！其实这也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深深的情结之意不能断的。比如家族祠堂的修建从爷爷开始就组织族人们每天东奔西跑，在我印象中爷爷与幺爷爷再到父亲与幺叔花大量的精力财力参与其中，家族很大有很多的分支，要花大量时间去寻找每个支流的老祖祖再理清各支流的老祖祖相互关系，再根据他们的关系来理清后辈的关系，然后再来编排族谱，为后人把根理清，把路理明。这可是件家族中光荣的大事呢，，我没去过祠堂但听爷爷爸爸回来说过，咱们家终于是找到根了，那祠堂修得宏伟大气，族人更是人才济济呀！只可惜离的远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去见识过呢。再说说清明节吧在那时候爷爷和幺爷爷，很注重这个节日的，几乎是两个老人来按排所有事情，再由父亲们带领我们来具体实施，两个老人可不是嘴上安排，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家中除了黑山羊和一些吃，香烛炮竹需要买，其他的要靠两位老人高超的技艺来完成，别人也不会，老辈传下来的，那就是用来烧的纸，我们本地俗称钱纸″黄色的，现在大家多是在街上买了，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面额巨大，单位达亿以上，还有纸叠的各种金银财宝，豪宅房屋，但爷爷们用的是古人传下来的古法制作，用木槌和铁制的下端具有括弧形状的铁器和木桩来制作，把黄纸铡成一沓一沓的，然用铁器按在上面固定好，再打上几排孔就可以了，还有就是挂在坟上一栋一栋的白纸，这个有点复杂了，用剪刀将白纸前成一定宽度的正方形形状，然后用大概六七张叠再一起稍厚一点，再把它相对均匀的折成四折变成一个长方形，再用两根钉子固定两端用栝弧形的铁器在正中位置打上一排括号，在长度的两边分别剪掉两条多余的纸，不能剪到底，在一端留出一个长方形的头，用钉子在头的第一个括号中央打一个孔，用剪下来的纸搓成灯芯绒状的线插进孔里，提着这根线散开，一栋完美清明纸就制作成功了。小时候很是好奇总是盯着目不转睛的看，看着这过程很是想受。接着就是上山了挂纸了，那时候交通不方便我们都是徙步去的，清明时节正值春天，万物复苏，眼里全是绿色，全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像，清明节除了缅怀逝去的亲人却也是一次旅行，一次历练，一次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抽草芯来吃，因为这时候的草芯味道极甜，每次清明每人手上都是一把，心里美滋滋的，边走边回味，再还有一种似茶非茶的树，叶片肥大，叶肉极多，我们就吃最嫩的那一部分，味道又是一种特别的感觉，用一个词形容，儿时的味道。来到坟地把坟上的杂草除去，用镰刀砍一梱削尖的顶端留着枝叉的细木，再一个坟用三根将三栋纸挂上去，然应烧纸，插香，磕头，最后放炮竹。经过一天的辛苦，到了傍晚就有点垂头上气了，累了，也饿了，最终在父亲的激励下，回到家里，家里母亲们饭菜早已做好，满卓菜的芳香让我精神大振，特别是羊肉的味道，全然忘了累的感觉，在爷爷与幺爷的指导下摆好桌子，端上酒来，八碗八筷，四碗饭四碗酒，分四方摆放，摆上菜来，烧上纸钱，用扫把再磕头，再把每个菜稍微移动一下，再四方滴一点点酒才算结束。最终爷爷说:开吃！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你争我抢一片欢声笑语，迎着月光就各自回家了。那时候的清明啊，大家非常的重视，充满欢乐，深刻意义，也难以忘记！大家总盼着清明的日子！可现在啊！爷爷走了，味道也淡了，重视小也小了，有些难以言状的东西随着时间也流逝了，它呀！只能孤独的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底。爷爷在我上初二时就患上疾病了，记得听父亲说爷爷有点前列腺，我们也不知道该病有哪些具体症状，只是一开始脚痛睡不着觉几乎是一整夜都睡不着，整夜在家里走来走去的，爸爸白天陪着他，到晚上就由我和哥哥陪着他，到后来就不能下地了随着两只脚就肿了起来，手一按就是一个坑，一按一个坑，每天我们用热水给他敷脚，再扶他去睡觉，我和哥哥有时候就换着守着爷爷，每到半夜爷爷传来痛苦的哼叫声，我和哥哥都睡不着，又到床边来守着他，直到天明，再后来吃西药不管用，就转而寻求中药，记得那一年冬天出奇的寒冷，冰钩子挂得瓦房上一排排全是，房屋，树木，大地，都被铺上一层厚厚的雪花，早上起来，母亲与奶奶为我和哥哥准备了毛衣，毛裤，毛鞋，还有厚帽子，哥俩穿上就准备出发，因为在头天晚上父亲就安排我与哥哥去县城给爷爷买药，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天下大雪，公路全给冻住，车子全部停运，然公路遥近，所以我与哥哥必须冒着大雪穿越几十里的山路和森林到县城买药，一人一根棍子?着就出发，在路上也摔跤了，摔跤到不怕，就是积雪化的水己浸透了我们鞋子，刺骨的冷，但这些我们是并不在意的，为了爷爷能够好起来，这些是微不足道的。经过几过小时的辛苦来到县城，抓好了药，不敢耽搁一分钟就往家里赶，回到家里，妹妹们给爷爷煎药，我们洗了热水澡，晚上接着守着爷爷。再到后来爷爷的病还是不见好转，却越发严重了，大小便已经无法自我解决，都是由我和哥哥帮助他，到了晚上哼叫声时间也越来越长，先前还能睡一会，现在是从晚上到早上都在呻吟，我和哥哥不断的给他翻身，好让他舒服些。爸爸妈妈，姑姑，看着爷爷难受的样子都掉下了眼泪。吃中药还是没有起到作用，既然中医不行，那就选择西医了，这时候，冬天也悄无声息的走了，大地渐渐变暖，道路也解封了，汽车也恢复运行。记得那天早上到凌晨五点左右母亲就叫我们睡了，由他们来守着，早上八点左右在睡梦中依稀就听见外面有声音，是他们扶爷爷下床的声音，过一会就没听见爷爷痛苦的声音，还以为爷爷好点了，我们又有点安心的睡了，然而到这一刻我们依然没有往坏的地方想，我们认为爷爷一定能好起来的。在之后的两三天里，爸爸妈妈，姑姑，在医院照看着爷爷，等到第四天之后坏消息还是传来了，医院下了最后通知书，人只能拉回来了，那一天母亲提前赶回来了，指挥我们整理家里事物，为爷爷的后事做准备，大家都没说话埋着头做事，紧接着一辆银色的车子出现在我们视野里，那一定是拉着爷爷的车了，于是哥哥就被叫了过去，哥哥那时候身材已经很高大了，作为长孙与长子，理应由他来将爷爷抱回到家里，当爷爷被下车的那一刻，我们心里先是一怔而后一酸各自都悄然掉下了眼泪，因为爷爷比四天前瘦了太多，身上看着都没肉了，只能听见他不停的在的大口喘气，我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因为我想起爷爷被病痛折磨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黑夜，他很痛苦，也很无助！他每次竭力的哼叫想让自己舒服些，可药品都难以减轻他的痛苦更何况是这微小甚微的哼叫！然而哼叫是人类对痛苦作出的本能！我们这一家人从父亲到小妹，孝道扎根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底，所以父亲已尽他的孝心，我们也日日夜夜的尽心尽力的照看着爷爷，爷爷在那些痛苦的日子，总是说儿们啊！医不了，就不医了，我知道自己这病，不行了！爸爸含着泪水说:老爹，我一定接尽我所能，我要再让你多活几年，你一定不要放弃，然而多方的治疗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爷爷。那天爷爷躺在床上，不停的喘着气，他的头己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半搭在枕头上，我们给他喂水，让他嘴唇保持失润，然后时不时的叫他:爷爷你看看我，爷爷你看看我，他没有睁开眼，只有当母亲叫他:爸，你看看我，他才会睁开眼睛看看母亲！也许是母亲这些年来为这个家的辛苦操劳，对爷爷而言他很感动，也替她委屈，有这么个好儿媳，他也很欣慰。所以临死之前也要给母亲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吧，当村里来帮忙的人将棺材抬出的那一刻，父亲叫我们遮住爷爷怕他看见，然后擦擦眼泪，对爷爷说爸，你辛苦了一辈子，有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现在家孙也有了，外孙也有了，一家人都很好，我一定好好的把咱家日子奔好，不辜负您的期望，你想说什么你就对我说吧！爸爸低下身子用耳朵对着爷爷，爷爷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喉节不停的上下移动，父亲也紧紧的抓住爷爷的手，不舍的转身离开了又去安排其他事去了，他不能过于悲伤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呢，我们一只守着爷爷到晚上，直到他失去呼吸。我们大家都叫喊着:爸！，爷爷！但喘气声着实是没了，爷爷已经走了，我们给爷爷洗身，剪发，穿上寿衣，小心翼翼的放进打理好的棺材内，盖棺的那一刻我们又哭了，这将是我们与爷爷的最后一面。晚上爸爸忍着悲伤一一通知亲戚们，说老人走了，来看看吧。在爷爷离世的第二天夜里，由于初春季节还是很冷，村里大部分人都需要生火取暖，我与村里的同乡就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去砍柴来生火，我就深深的记得当时他爬在树上用斧子使很大的力气挥着向树砍去，而我拿着手电在下面捡掉下来的树枝，捡完之后我就熄掉手电然后仰头看着他，突然斧子由于用力过度斧头就一下脱掉，像我飞来，当时黑暗中我没注意，甚至于我并没有躲闪，等斧头从我脸旁飞过，插在了地上的那一刻，我才惊了一下，大跳起来，同乡也害怕，赶快从树上跳了上来，问我伤到没有，心惊过后我才暗自庆幸，我想一定是爷爷，我坚定的认为一定是他我才幸免于难的，直到今天这件事仿如昨日。在爷爷出膑以后的一个星期以內甚至是几个月后，我们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梦到他，都梦到他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们，他还与我们在一起，我和哥哥还蹲在他面前为他点起一支又一支的老皮烟，随着烟雾的缭绕和他带有节奏的吸烟之声我又仿佛看到他对我们露出慈祥的笑容，爷爷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现在想来我却觉得有一件事有略有遗憾，那就是他生前很喜爱的那两支烟杆，一支是直的，一直是弯曲而具有美感的，他平时会经常将它们吊在木梯子上做保养，用菜子油反复的擦拭，凉干了之后又放在平房里很高的两根钉子上挂着，有时也会成为揍我和哥哥的专用工具，但在他离去之后，由于家里没人抽老皮烟了，父亲就将它们转送给了村里一位老人，对于我和哥哥而言它们具有特殊的意义，也许今后能成为我们回忆爷爷的一件珍贵物品。那时除了照片还留下了爷爷的大军衣和厚军帽，最后给了父亲穿，父亲穿了之后哥哥穿，哥哥穿完之后又给了我，时间一长到现在已然是不见了踪影，现而今就只剩下那张精气十足的照片，依然是满头银发，梳得老高，山羊胡须，当我推开柜子看到他时总给我一种爽朗之感。多年以后，我常常在想对于爷爷的离去，我们也失去了一些东西，童年最珍贵最美好的那一部分似乎也踶着他走了，我们大部分人的童年其实爷爷奶奶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爷爷奶奶的童年是缺少光泽，温暖和生机的。然而，他们从今以后只能活在我们内心的心房里，只有在远离他乡成为异客之时，在生活感到寸步难行难以诉说之时，在黑夜里看不到光明与温暖之时，他们才会来到我们心里慰藉我们干枯的心灵，沉默呵！沉默呵！愿伟大的地母用他的深厚胸怀永安爷爷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