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地观鲸

我曾先后在加拿大托菲诺（Tofino，2012年）、美国奥卡斯岛（Orcas Island，2015年）和斯里兰卡米瑞莎（Mirissa，2020年）三地观鲸，体验很不相同，看的鲸鱼也不一样。托菲诺观灰鲸，船最小，是只能坐八人的快艇；奥卡斯岛观虎鲸，船最大，分上下两层；米瑞莎观蓝鲸，和奥卡斯岛的船体型相似，但乘客装得较满。虽然在这三地看到的鲸鱼与我的距离是越来越近的，但观鲸体验却依次下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里我将一探究竟。

（一）加拿大托菲诺

2012年10月，我在加拿大的埃德蒙顿（Edmonton）访学，利用秋假背包前往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British Columbia），在温哥华岛（Vancouver Island）的托菲诺第一次参加观鲸之旅。

托菲诺在加拿大可能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地方，我之所以会去托菲诺是因为我加拿大房东大卫（David）的推荐。大卫是个非常善良而偏保守的加拿大人，他自己并没有去过托菲诺。但当听说我要一个人去加拿大西海岸（主要是温哥华市和温哥华岛）旅行时，他就去问了一个也是以公交方式游过温岛的女性朋友，后者隆重推荐了托菲诺，最重要的原因竟然是：公交可达；那里有个很好的青年旅舍。我觉得非常可笑，头一回听说旅行不是因为目的地的吸引物，而是因为目的地的基础设施。但大卫说这位加拿大女性和我很像，言下之意，她喜欢的我肯定也喜欢。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这家青年旅馆，简直是一边倒的至高评价，这更激发了我无尽的好奇心：不就是一家青年旅舍吗？能有多好呢？我很信任大卫，虽然这个推荐理由很奇怪，但我还是决定听从大卫的建议。大卫帮我从这位女性朋友那里借来了大背包，我则去埃德蒙顿的图书馆随便翻阅了一堆旅行指南。比较下来后，我带着一本《月亮》（Moon，一个旅行指南书的品牌）上路了！根据《月亮》这本哥伦比亚省专辑的全区地图、精华推荐和我有限的时间，我规划了11天的大致路线，但是，直到上了温哥华去温哥华岛的大轮渡，我才在船上的一堆传单广告中，确定了我在温哥华岛上必做的一个项目：观鲸。

根据我当时收集到的各种信息，印象中对几处观鲸地的游客评价基本是这样的：在温哥华市观鲸的，是普通大众旅游者；在温哥华岛上的维多利亚观鲸的，是普通自助旅游者；在温哥华岛上的托菲诺观鲸的，是生态旅游者或小众旅行者。我一下就来了兴致，拿了好几页托菲诺观鲸的广告单，准备到了那里再以连找带打电话的方式，货比三家后确定要订哪家。

从哥伦比亚省的首府维多利亚市到托菲诺的车是一趟专线车，空调中巴，车况和路况都非常好，司机是位极其幽默的男士，也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风趣的司机。只要他一拿起话筒介绍，我的笑点就到了，简直一路听脱口秀的感觉！快到托菲诺时，他平稳而镇定的男中音又起：“如果你们还没有预订住宿，我推荐大家去住海角捕鲸者（Whalers on the Point）旅店。我妈来这里玩时，我就给她订了这家旅店。可不是因为我抠门，我很爱我妈的，所以我才把她送到了那里！”哈哈哈！又一次推荐！这家客栈到底是有多好啊，值得人人推荐？我自然是早早预订了这家旅馆。一到他家门口，我就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推荐它了！Point的意思，是它位于一个海岬的顶点上，应了海子的那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满足了我们所有推窗看海的区位梦想！Whalers的意思，应该就是指从它那里就可以看到海上游过的鲸鱼了。及至推门进房间，我就更乐了。这是我住过的最大四人间了，房间透亮宽敞，一位长者正在打太极拳！最超出期待的，是它一楼的桑拿房，当大家都穿着泳衣裹着浴巾去那里蒸芬兰浴时，我敢说那是这个青旅的高光时刻。

和妈妈级的加拿大室友切磋了一下太极拳的拳法，我赶紧出门找观鲸之旅。托菲诺不是一个很大的镇子，但由于背包自助游客不少，所以为旅行者服务的旅行社也比较多。经过实地考察和电话询价，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因为几乎每一家都会说“保证能看到鲸鱼”，而且行程的时间长度都一样。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我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跑到旅行社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换装！原来这里观鲸不能穿自己的衣服，要统一换上防水防风连体的厚厚的红色观鲸服。好专业啊！观个鲸又不下水，还要换衣服！赶紧跑厕所清空自己，好套上那个巨大的连体服。同船人高马大的智利船友，套上衣服还显修长，我穿上则活脱脱像一个充了气的气球！不过感谢这套观鲸服，后来在船上遇到各种大风大浪，都没有影响怕冷的我欣赏沿途风光！

刚开出海湾时，海面风平浪静。印第安向导并不急着带我们去看鲸鱼，而是开到很远的海面带我们去看海豹。这时候的风浪已经很大了，大大小小的海豹或趴或躺在大小不一的岛屿和露出海面的石头上，偶尔此起彼伏地叫几声，或者跳到水里游泳。我们的船围绕着有海豹的岛礁慢慢开了一圈，这是我记忆中离野生海豹最近的一次，却不像在旧金山去海豹岛时感受到的那么吵、味道那么熏人。可能这里的海豹居住环境比较好吧，旧金山的海豹居住密度太大、聚居区太集中，所以“噪声大”“污染重”，我这样解释着。或者，可能是这里惊涛拍岸的声音更大，削弱了我对海豹声音和气味的敏感性。我看到了一只死海豹，头尾鳍状肢都没有了，白肚朝上飘着，好可怜哪！大自然的弱肉强食就是这么残酷！

开出海豹的“居住区”，我们的司机兼向导开始玩起了极限快艇游戏。小船乘风破浪，以极快的速度嘣嘣嘣地弹跳于海面之上，在岛屿中穿梭雀跃。我们被甩得像坐在电椅上的人一样，除了没有触电没有痛苦，其形状动态从第三方视角看过去，大概是类似的，只是，把我们往空中抛的高度更高。我们大声尖叫着，享受着这游戏带来的感官刺激。前座俩英国女孩喊得最响，我很多时候则和旁边的智利船友撞作一团。船身以上下弹动为主，左右摇晃为辅，手握前方把杆根本拽不住失控的身体。不过，这是我玩过的最好玩的快船游戏了，咸咸的海水打在脸上，冰凉的海风可能是携带着大量的负氧离子，让身心放开到像这个海面一样大，目光所及，越过岛礁，直达天边！所以，有人说主题公园的虚拟现实可以替代真实自然的体验，我是不会相信的；或者说，两者并不是同一类型的体验。

快艇终于驶到了观鲸的区域。事先听人说过，观鲸和想象的差距很大，一是因为离鲸鱼很远，二是因为几乎看不到壮观的鲸鱼浮出水面高喷水的情景。因为有了这种思想准备，真正看到鲸鱼时，我并没有太失望。我们距离鲸鱼确实是比较远的，以当时的相机，我把镜头推近，才能相对清楚地看到它微微露出的背脊。每次鲸鱼浮出水面时，也确实都有喷水，不过水柱挺小，与其说像喷泉，不如说像烟雾，模糊了一下画面就消散了。令人惊喜的是，向导告诉我们其实有一公一母两条灰鲸，它们最近处于交配季，一直在附近嬉戏，所以所有的行程基本上都能保证看到灰鲸。“它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我问向导。“大概四个月，现在差不多已是尾声了，就快往南游了，过冬去了。”伟大的鲸鱼，每年漂洋过海，来回迁徙！

向导带着我们远远守候，并且让引擎熄火，说道：“让我们给它们一些空间！”快艇在海上漂浮着，我屏息静观，发现果然有两条灰鲸，它们几乎是并排游水，经常看到的是它们的背脊，偶尔它们还会甩起尾巴，留给我们一个漂亮的微型背影。这种时候，总觉得试图用相机去捕捉它们身形的努力有些徒劳，因为它们爱跟你玩捉迷藏，与其举着相机苦苦等待，不如放下相机，安静观赏它们的自在舞蹈。

两个小时后，当我们回到出发站的时候，我的心是充盈而满足的。岸边奔跑的浣熊甚至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我和我邻座的智利帅哥在船上多有交流，就一起拉着我们的印第安向导留了一张合影。帅哥一行从温哥华市一路租车开到了这里，不是因为他们一车五人已满，我真想求搭车，下午去一个国家公园。五人出行还是有很多优势，租车吃饭住酒店，单价算下来其实都比我一个人住青旅坐公交还要便宜得多！不过一个人出行优势也很大，一圈快艇下来，就属我和向导、船友最熟！

（二）美国奥卡斯岛

▶　2015-7-17美国，华盛顿州，奥卡斯岛

奥卡斯岛被誉为圣胡安群岛四岛中的宝石或绿宝石，安静怡然，环岛皆州立风景道。气候比大陆受暖流影响更甚，冬暖夏凉，冬季几乎无雪，夏季均温比西雅图低5—10华氏度。

今天我们出海一天，体验了一场完美的海岛生活。在西雅图的朋友家中休整时，我充分发挥专业玩家的购物才能，在团购网上找到帆船和观鲸的超值项目。由于团购观鲸需要提前预订的时间较长，我实际上并没有买到观鲸的团购产品。但是在订票时，我跟工作人员提到了这个团购的促销价，他说可以同价给我。当时她要我给她看该团购的网页价格，最终因为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上不了网而作罢，但是她仍然以团购价格将产品卖给了我。帆船项目一艘船，六位乘客三小时，不含小费159刀；而观鲸最后以每人含税63刀的价格给了我。

于是我们上午出海进行帆船航行，轮流掌舵扬帆，由沃德（Ward）船长负责换帆，同时指导我们掌舵的方向并发现、观赏周边的野生动物。当然，在帆船上并没有看到鲸鱼。下午，赶场转战观鲸之旅，十几条观鲸船由一条虎鲸领跑，但船长们都很有默契地将船各自敞开，船与船之间形成较大空间，总能给虎鲸留下一大块通道。几乎所有的人都跑上了二楼的甲板，听着船员的最新播报，试图一睹虎鲸的身姿。

虎鲸应该是人们最熟悉的鲸了，它属于鲸目—海豚科，是海豚科中体型最大的物种。虎鲸又叫“逆戟鲸”，英文俗称killer whale（杀人鲸），听上去就是很凶狠的杀手级生物。虽然它的体型大于其他海豚科的动物，却远小于海豚以外的其他鲸类，所以身手非常灵活，而且由于虎鲸非常聪明，所以它是大型海洋公园被用作表演的王牌海洋动物。虎鲸身上清晰的黑白两色相间的纹样，使我们能够相对容易地找到虎鲸——循着船上指示的方向，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基本可以跟踪虎鲸在水面上的起落。一只刚好在周边划行的皮划艇，看到海面这里被一堆观鲸船围着，也意识到了他们可能和虎鲸相逢。在看到虎鲸的最近一次起水后，两位划手疯一样地往目击虎鲸的方向游去。我曾一度担心他们要是被虎鲸突然顶起来了可怎么办。这一情况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极速赶来的划艇与虎鲸擦肩而过，划手举起桨，无比自豪地和我们招手，羡慕得我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朋友圈评论：

1．好爽啊，居然能弄条帆船开开！还居然比千岛湖便宜！

2．从哪里团购的呀？

3．太棒了！你们真能玩啊！

回复：

花小钱办大事呗！这是我作为资深玩家最擅长做的事了！高朋（Groupon）和活跃（Living Social）上团购的，有兴趣的可以经常搜搜看，能找到很多东西的！

（三）斯里兰卡米瑞莎

▶　2020-2-1斯里兰卡，米瑞莎

观了那么多次鲸，这是和鲸鱼距离最近的一次，居然还拍到了四秒钟的视频，没有调焦，就是那么近！

米瑞莎附近水域，是地球上现存最大的哺乳动物蓝鲸的最佳观赏地，经常聚集的蓝鲸数量为世界之最。每年12月至次年4月，是蓝鲸出没的高峰期。因此在斯里兰卡西南面，这个季节是观鲸的最佳时机。据《孤独星球》上介绍，全岛东北部的亭可马里（Trincomalee）也是世界上最适合观蓝鲸的地方，但其季节正好和米瑞莎的季节相反，是2—11月观鲸，除了蓝鲸，那里还会有抹香鲸出现。看来蓝鲸是喜欢绕着这座印度洋的岛屿环游了！

早上6点开始的观鲸之旅，5点一刻突突车就来接了。早饭是上船以后提供的简餐，有面包、香蕉和水。某娃有些作孽，应该是起太早缺觉加吃东西的关系，从船开没多久就病恹恹的，最终还是吐了……幸好，没有错过船两边最近时的蓝鲸！船的两头各有一个船员如猿猴般在船一二层之间的栏杆上爬来跳去，像侦查员一样追踪蓝鲸。我观察了一阵子后学乖了，紧紧跟着这位“侦查员”，放弃自己盲目的搜寻。自己和他的眼力观察劲儿不是一个级别的，大概相差一幢楼的高度吧！毕竟，人家天天靠这个吃饭，海面上一个风吹草动，就能及时捕捉到。我举目望去都是茫茫一片，连他指着的地方，我经常是看半天也没看出个鲸鱼泡泡来，颇为懊恼。好在最后在船舷边时蓝鲸恰好就来了，令我欣喜欲狂！

目测了一下，周边有12到16艘双层甲板船。除了排出的呛人浓黑烟外，还是给了蓝鲸一些空间的，没有围合得太紧，但船与船之间还是挨得很近，有些几乎是靠着的。蓝鲸移动速度很快，虽然它看着很慢，但船只追鲸时真的有神出鬼没的感觉，令人感慨大自然之中海洋和海洋动物的神奇！在鲸鱼忽左忽右的风波隐没中，有时感到这根本就不是一条鲸鱼，应该能有好几条吧，不然怎么会没差多久就在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相隔很远的地方出现呢？庆幸它虽然离船近却没有撞到我们的船！总之，我的十万个为什么问题得不到解答，只能憋在肚子里了。船上没有讲解，船员也不会英语，我不想为难他们了，但总归有些遗憾吧！

在米瑞莎观鲸还心有不甘的是，没有找到更便宜的行程。到米瑞莎时我一路旅行社问过来，和酒店老板给的价格全部一样，也不能还价——就是均一给外国旅游者的虚高价。因为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直接经营的船家，所以明明知道这个价格水分很大，也没有挤压成功，是为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