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金榜(阮大鋮)
《雙金榜》傳奇,髙奕《新傳奇品》著錄,現存崇禎間吳門毛恆刻《石巢傳奇四種》本(《古本戲曲叢刊二集》據以影印)、民國八年(一九一九)董氏誦芬室《重刊石巢四種》本。
(雙金榜)小序
阮大鋮
噫!童子哉,童子哉,其惟塡詞乎?而芥納須彌,義固無漏,要其誨嗤納敗,端有二焉。夫取事板古,吾未見“曉風殘月”之可以大特書也。若平話鼓詞,此又識字大伯壚邊醒睡底本,根地卑湫,牽笤堊穢,何其盡菰蘆而然也?嗟乎!追逋射覆,□人之我,迫不容已耳。可已不自已,兜底羯磨,冀以傳四方、垂久遠,海上之夫,嗜而逐焉。我之讐我,抑又何昧也?
此傳梗概,胎結久矣。一針未透,閣筆八年。偶過鐵心橋,一笑有悟,遂坐姑孰春雨,二十日而塡成。平生下水船撐駕熟爛,此不足言。要其大意,於以見坎止蜃樓,冤親圓相,眾生之照心失而無明起也。盲攻瞶詆,大約蚩蚩焉,如皇甫氏之父子弟兄爾。
百子山樵漫題[1]。
(《古本戲曲叢刊二集》影印明崇禎間刻本《詠懷堂新編勘蝴蝶雙金榜記》卷首)
附 雙金榜跋[2]
吳梅
石巢,爲懷寧阮大鋮。阮字圓海,號集之。詠懷堂、遙集堂,皆其所居,卽暗隱其姓也。《明史》,大鋮入《姦臣傳》,其品固不論,而其才實不可及。自葉懷庭《題燕子箋》云[3]:“以尖刻爲能,自謂學玉茗堂,實未窺其毫髮。笠翁惡札,從此濫觴。”於是鄙其人,並及其辭。此皆以耳代目者也。梁溪顧天石云[4]:“嘗怪百子山樵所作傳奇四種,其人率皆更名易姓,不欲以眞面目示人。”山陰張宗子云[5]:“阮圓海大有才華,恨居心勿靜。其所編諸劇,罵世十七,解嘲十三,多詆毀東林,辯宥魏黨,爲士君子所唾棄。”然則圓海諸作,果各有所影射歟?
今讀諸劇,惟《雙金榜》略見寄託,顧亦非詆毀東林也。“按,圓海曾列籍東林,爲髙攀龍弟子。後附魏黨,爲劉蕺山所劾。魏敗,坐逆案削職。此詞當是坐廢時作。記中皇甫敦,又名黃輔登,攀附登龍,義取暗射,卽指髙攀龍。孝標,隱劉字,卽指蕺山。孝緒爲阮,卽以自指。以東洛喻東林,以東粵喻東廠。入粵後,屢言番鬼,番鬼者,魏也。佽飛竊珠,亦窺竊神器之意。《廷訐》一折,意謂己與蕺山,同屬攀龍門下,不宜相煎太急。‘通番’一案,卽言逆案。總不外自表無罪,乞憐清流之意。”此說得之友人許守白[6]。往在都中,與守白論圓海諸記,所述頗多,因約錄如此。
通本情節詼詭,梵典圖經,恣意漁獵,非胷羅書卷,筆具轆轤者,不能作。明人傳奇,多喁喁兒女語,獨圓海諸作,皆合歌舞爲一。如《春燈謎》之龍燈,《牟尼珠》之走解,《燕子箋》之象戲、波斯進寶,及此記之煎珠踏歌,皆耳目一新,使觀場者迷離惝怳,此又同時諸家所無有者矣。圓海能度聲,故諸詞克諧。惟此記中,北曲多舛律。如《變夷》折【點絳脣】一套,鉤輈格磔,無從訂譜。但沿誤必有所本,未敢臆測也。
(同上《詠懷堂新編勘蝴蝶雙金榜記》卷末墨筆者)
附 雙金榜跋[9]
許之衡
圓海各種傳奇,多有寓意。《春燈謎》意在十錯認,爲其自陳悔過之書。此劇則文過飾非之書也。按圓海曾列籍東林,爲髙攀龍弟子。後附魏璫,爲劉蕺山所劾。魏敗,坐逆案削職。此劇當是坐廢時所作。劇中皇甫敦又名黃輔登,攀附登龍,義取暗射,卽指髙攀龍。孝標爲劉,皇甫孝標指蕺山。孝緒爲阮,卽以自指。以東洛喻東林,以東粵喻東廠。入粵後,屢言番鬼,鬼者魏也。莫佽飛竊珠,亦喻窺竊神器之意。《廷訐》一折,意謂己與蕺山,同屬髙攀龍門下,不宜相煎太急。“通番”一案,卽言逆案。總不外自表無罪,乞憐清流之意。其情節俶詭,可謂文如其人。梵典圖經,故爲眩目,以供點綴耳。然就曲而論,自是可喜也。
通部惟《變夷》折北曲不盡合律,然沿誤亦有所本。《摸珠》折用【桂枝香】,微嫌於排場不甚合宜。其餘則文律並美,無疵可摘矣。
(《綏中吳氏藏鈔本稿本戲曲叢刊》第四冊影印飲流齋鈔本《雙金榜傳奇》卷末)
[1] 題署之後有印章二枚:陽文方章“阮大鋮印”,陰文方章“集之”。
[2] 底本無題名。此文又見鄧子平、孟保青《吳梅全集》(理論卷)(河北教育出版社,二〇〇二),其所據爲《瞿安讀曲記》《珊瑚》第一卷第一號,略有異文。此文又見《霜厓曲跋》卷三,與《全集》本文字同。
[3] 葉懷庭:卽葉堂(約一七二四—一七九五後),號懷庭,生平詳見本書卷十三《納書楹四夢全譜》條解題。
[4] 梁溪顧天石:卽顧彩(一六五〇—一七一八),字天石,生平詳見本書卷六《小忽雷》條解題。
[5] 山陰張宗子:卽張岱(一五九七—一六七九),生平詳見本卷《喬坐衙》條解題。此處引文,見張岱《陶庵夢憶》卷八。
[6] 許守白:卽許之衡(一八七七—一九三五)。
[7] 壬申: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
[8] 題署之後有陰文方章二枚:“吳梅私印”、“瞿安自壽”。
[9] 底本無題名。
[10] 壬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
[11] 題署之後有陽文長方章“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