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登之围

连战连胜

得知韩王信投降匈奴的消息后，刘邦龙颜大怒，暴跳如雷。他不顾群臣的劝阻和反对，执意要御驾亲征。

汉七年（前200年）冬季，刘邦亲自率领三十二万大军出征攻打韩王信，随行的主要谋士是陈平和娄敬，主要将领有樊哙、周勃、灌婴等人。

战争刚开始打得非常顺利，樊哙与周勃先安定了太原城，平定了太原周围的六座城邑，随后又率领骑兵追击韩王信来到晋阳，攻占了晋阳城。抵达马邑之后，灌婴奉刘邦之命单独率军降服了娄烦以北的六个县，并斩杀了韩王信手下的左丞相。

汉军连战连胜，特别是铜鞮（今山西高官治市沁县）一战，汉军大败韩王信的主力部队，杀死其部下将领王喜，韩王信只得放弃代地（今山西北部地区），逃往匈奴请求救兵。

韩王信麾下将领曼丘臣与王黄二人，共同拥立战国时的赵国后裔赵利为王，重新收编了韩王信的散兵，与韩王信及冒顿单于共同谋划，准备再次攻打汉朝边境。

冒顿单于派遣匈奴的左、右贤王各率领一万多名骑兵与王黄等人汇合，共同驻扎在广武（在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附近，靠近雁门关，不是荥阳的广武）以南，企图阻挡汉军北进。

汉军勇猛不减，再次将他们打败，并乘胜追击。匈奴又在楼烦西北部集结兵力，汉军凭借兵车和骑兵再次将匈奴军打败，匈奴的军队不断败逃，汉军则一直乘胜追击。

轻敌冒进

屡战屡胜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由于汉军节节胜利，刘邦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遂产生了麻痹轻敌的思想。刘邦听说匈奴的头领冒顿单于居住在代谷（今山西省忻州市繁峙县一带），便打算一鼓作气端掉匈奴的老巢。

于是刘邦先后派出了十几位使者前去侦察匈奴的虚实。而冒顿为了麻痹刘邦，故意将其精锐的士兵，强壮的牛马隐藏起来，只向汉军显露出老弱残兵和瘦弱的牲畜。

派出去的使者看到匈奴的羸兵弱马后，回来向刘邦报告：匈奴军队涣散，人疲马乏，可以发动进攻！

不仅是刘邦，汉军所有人都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大家都士气高昂，准备大干一场。刘邦此时信心满满，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汉军中还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却坚决地反对刘邦冒进出兵，为此他还和刘邦展开了激烈的冲突。

反对刘邦出兵的人正是娄敬。他亲自前往匈奴探听消息，回来后对刘邦说道：“目前两国交兵，敌方应该充分夸耀显示自己的长处才是。现在我方前去侦察，却只看到一些瘦小羸弱的牲畜和年老体弱的士兵，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故意显露自己的短处，却在暗中埋伏奇兵等着我们上钩。陛下万万不可轻敌冒进！”

听了娄敬的话，刘邦大怒，大声骂道：“你这个齐国的奴才！只不过凭借口舌之利才得以入朝为官，现在竟然还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刘邦下令给娄敬戴上刑具，将其囚禁在广武，打算得胜而归后再处置他。于是汉军继续向前进发。

被围白登

刘邦实在是太自信了，他抛下大部队，只率领几万轻骑兵长驱直入到达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而此时冒顿单于正亲自指挥着四十万匈奴大军在白登山（今大同市云州区白登山森林公园）设下埋伏，就等着刘邦钻进来。

刘邦进入白登山，匈奴的军队就立刻包围了上来，四十万匈奴大军从四个方向将白登山团团包围。

发现被包围后，刘邦大惊，悔不听娄敬之言。只见匈奴骑兵列队严整，白登山的西面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白马，东面全都是清一色的青马，北面是清一色的黑马，南面是清一色的红马。匈奴骑兵精壮，士气高昂，战马膘肥体壮，雄健有力。

被围的汉军人人胆战心惊，刘邦强作镇定，组织突围，经过数次激烈的战斗，却还是没有突围出去。眼看粮草就要消耗殆尽，刘邦焦急万分，一筹莫展，悲观绝望的情绪逐渐在汉军中蔓延。

遁出脱围

关键时刻，还是奇谋大师陈平同志为刘邦献计解了围。

陈平得知冒顿单于新得了一位阏氏，与其朝夕不离，对她十分宠爱。陈平就是想要从这位阏氏身上打主意。

陈平先派人私下联系这位阏氏，对她说：“我们大汉皇帝被你们单于围困在这里，如今为了讨好单于，我们皇帝已经下令在大汉国内挑选出最漂亮的女子送过来给单于做侍妾，并赠送非常丰厚的礼物做嫁妆。如果单于见到那位美女一定会非常喜欢，到时候你可就要失宠了。你要是答应劝你们单于放皇帝一马，我们就不把那位美女送过来，我们皇帝还会对你以重礼相谢。”

陈平又让刘邦派使者携带大量金银珠宝、胭脂水粉、万宝龙、香奈儿等各种名牌包包私下去贿赂那位阏氏。年轻的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她自幼生活于北方大漠，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中原宝贝，她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况且，她还真担心汉朝送个美女过来自己会失宠。

于是她对冒顿单于说道：“我听说自古两主不相困，您由我们匈奴的神灵庇佑；而汉朝皇帝也有他们的神灵庇护啊，两个国君之间为什么要彼此为难呢？况且，就算我们占领了汉朝土地，我们也不适应在那里居住，我们以放牧为生，而汉人以农耕为生，只有北方大草原才适合放牧，汉朝土地只适合种田。”

“万一要是灭不了汉帝，等到汉朝的救兵到了，他们内外夹攻，那时我们可就危险了。如果真的灭掉了汉帝，那么汉人一定会为他们的皇帝报仇，到时候两国只会征伐不断，我们就难享太平了。不如我们放汉帝一马，如何？”

冒顿略作思索，觉得阏氏说的话有道理，就算自己得到汉朝的土地，那个地方也不适合匈奴人居住。而且，此前冒顿与王黄、赵利约定了日期打算一起攻打刘邦，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这俩人却迟迟没有来，冒顿怀疑王黄与赵利已经与汉朝达成和解，并且想要一起攻打匈奴。

于是冒顿决定放刘邦一马，他命令包围白登的匈奴军队放开一个出口，让刘邦出去。

陈平又对刘邦说：“请陛下下令让每位士兵每人准备两支利箭装在弓弩上，然后再慢慢地、从容不迫地撤出包围圈！”

于是趁着大雾，被围的汉军缓缓地撤出了包围圈。

刘邦终于解围了，他在白登山一直被困了七天七夜。到达平城后，汉朝的救兵也赶到了。时值隆冬，天气寒冷，可怜的汉军将士们有十分之二三的人手指头都被冻掉了。（会天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

汉军终于班师回朝，刘邦也总算是有惊无险。

汉匈和亲

刘邦回到广武后，将先前说可以攻打匈奴的那十几位前去侦察的使者全部斩首，赦免了娄敬并封他为关内侯，赐给他两千户的食邑。

刘邦向娄敬道歉：“之前朕没有采纳先生的意见，所以被困在白登山七日，现在回想起来，朕仍然是心有余悸。如今匈奴兵力强大，多次侵犯我大汉北部边境，朕对此事十分担忧，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先生赐教！”

娄敬说道：“如今天下刚刚安定，士兵们疲于应战，不宜使用武力征服匈奴；冒顿杀父自立，并且娶庶母为妻，因此也不能用仁义来说服他。臣有一计，可使匈奴单于的后代成为我汉朝的臣子，可是就怕陛下不肯依臣之言。”

白登之围狠狠地给了刘邦一个耳光子，他想要短期内通过武力解决匈奴问题的计划彻底破灭，于是他开始寻求可以缓解匈奴问题的长期办法。

“如果先生的办法真的可行，朕又为什么不答应呢！请先生说说看究竟应该怎么办？”

“如果陛下能把嫡长公主嫁给冒顿，并赐以丰厚的礼物作为嫁妆，那些蛮夷之人知道我大汉嫁嫡长公主一定会非常高兴，冒顿也一定会爱慕嫡长公主，并立她为阏氏。那么，以后公主所生的儿子一定会被立为太子，将来会接任单于之位。”

“他们又贪图我大汉丰厚的礼物，陛下如果能够将大汉多余的，而匈奴所缺乏的东西多送他们几次，并派遣善辩之士前去说服冒顿。这样一来，冒顿活着的时候，他本人就是汉家的女婿；他死后，陛下的外孙就成了单于。外孙又怎么敢与外公分庭抗礼呢？”

于是刘邦随即准备派鲁元公主前往匈奴。吕雉得知此事后，日夜在刘邦面前哭泣：“我只有鲁元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忍心把她抛弃给匈奴呢！”

在吕雉的哭劝下，最终刘邦没有把鲁元公主送往匈奴，而是挑选了宫中的一名宫女，让她冒充嫡长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委派娄敬为和亲使者前去与匈奴缔结盟约。

和亲政策对汉、匈双方的关系及以后的历史发展影响深远。历史上著名的“昭君出塞”的故事正是汉匈和亲的一个缩影。到了西晋末年，五胡乱华，汉赵（五胡十六国之一）的开国皇帝刘渊就是匈奴人，并且他就是冒顿单于的后裔。大家可能会感到奇怪，匈奴人怎么会姓刘呢？

他们给出的理由就是，经过大汉和匈奴数百年的和亲，他们与大汉是“甥舅关系”，所以理应由他们来继承大汉王朝的发展。于是匈奴王室干脆以刘为姓，所建立的王朝也叫“汉”，史称“汉赵”。

历史上对汉匈和亲政策的评价也向来褒贬不一。司马光认为：娄敬明明知道冒顿残暴不仁，无法用仁义道德进行说服，却又希望与其联姻，这种做法本身就是前后矛盾的。先代圣君治理夷狄的办法是，如果他们归服则用德行加以安抚，如果他们叛乱则用威势加以震慑，从来没有听说过使用和亲的方法。（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况且冒顿视其父如同禽兽而将其射死，他还会在乎自己的岳父吗！而且娄敬的办法本身就有疏漏，鲁元公主早已嫁给赵王张敖为王后，又怎么能让她另嫁给冒顿呢？

王夫之对此更是提出了非常尖锐的批评，他直接提出“娄敬祸天下”的观点，认为本来匈奴勇猛强悍有余而灵巧智慧不足，胡人娶汉族妻子所生的孩子长大后将会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蛮横凶暴，也会像他们的母亲一样聪颖智慧，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会弥补他们身上原有的不足之处，使他们变得更为强大。

中唐诗人戎昱写过一首名为《咏史》（又名《和蕃》）的五言律诗，其诗曰：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该诗辛辣的讽刺了中原王朝对蛮夷之邦的和亲政策，认为国家的治理要靠英明的皇帝，而执行和亲政策实际上是把国家的安危托付给女人，其实质就是妄图拿女色来乞取国家的安全。该诗议论尖锐，把和亲的荒谬和可耻暴露无遗。

也有人认为汉朝向匈奴和亲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其目的是以暂时的屈辱换取宝贵的修养生息时间。也正是在和亲政策之下，在汉朝前期，汉武帝即位之前，才避免了与匈奴再次发生大规模战争，这也为“文景之治”的形成提供了一个安定和平的外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