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玉蝉月
来的这伙人共五个，皆是壮汉，光头小义氿躲在为首的大汉身后，嘲讽又恶狠狠地瞪着她，转头对大汉说：“老爹，就是她打的我，那个勾汜。”
大汉手里拿着粗木棍，声音粗犷：“你是谁的雏儿，叫你家掌柜的出来！”
这气势汹汹的一伙人从小镇而来，吸引不少看客，料想有好戏发生，各个欢喜等待，同时打量被大汉针对的两个小孩。
那勾汜七八岁的模样，看着面生，应该是哪户人家从外边买来的勾伎，这个年纪身体好的话都能生孩子。有人这般想着，就和旁人讨论自己买的勾伎身体如何了，现在行情又是怎样。
怀幸懒散地掏掏耳朵，微微摇头：“恶人刁民毁青山绿水。”
大汉见人不理自己，更加怒了，身边伙伴让他朝另一边看，大汉皱眉：“你就是她的主子？城里来的？”
突然迎上所有目光，星缺一时惶恐，索性低首不看。
怀幸嗤笑：“勉勉强强，他是我的人。怎么了？要打架？不劝你三思，来吧。”
大汉被这两人的关系搞得愣住，一个义氿唯唯诺诺像汜人，一个勾汜也敢大声跟他们说话，眼里毫无畏惧，跟个氿人似的，这是哪来的人？
他的目光扫视围观人群，定下心神：“原来是个没有主的东西，正好给我家老儿练练手。”
“真的，谢谢老爹！老爹最好了！”光头小义氿立即兴奋地跳起来，然后趾高气昂对怀幸道，“我要好好玩你，还要bai开你的腿让我的兄弟看看，我会让你后悔打了我！”
“老哥今儿倒是捡了个便宜。”
“外面的多贵，白得来一个，怎么也得请弟兄们喝酒吧？”
嘈杂的话语声此起彼伏，怀幸转身笑嘻嘻地看着星缺：“你定没见过那场面，不看好吗？”
说话间，她两手遮住他的眼睛。
黑暗降临的瞬间，吵闹声顿然消失，紧接着，浓烈的腥味涌入鼻中。
星缺下意识地抖瑟了下，害怕地唤了声：“主人？”
“嗯？我在，清理完再让你看。”
之后沉默降临。
星缺摸索着握着她的手腕，张了张嘴，随后紧咬下唇。他想主人一定看着他，否则也不会说：“你想讲什么？”
黑暗里，他试图分析这句话中所带的情感，但这是相当平常的一句话，平静的、淡然的。
“这么做会给主人带来不便吗？倘若我们去镇里，他们应该能发现，主人、主人也会杀光镇子里的人？”
“不会，我这次有看。”
星缺无言，两分钟后遮在眼睛上的手拿下，待眼睛适应光线，他四处寻看，这里与之前来时的空荡一模一样，空气中也只有草木香味，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怀幸揉着眉心，继续朝镇子里走，本来解决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但不知为何，精神力竟然损耗近半！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银发少男还怔在原地，察觉她的目光便手忙脚乱地跟上，低首不言。
她没想安慰或编个理由解释，跟在自己身边，这类事是常有的，每次都要解释得多累，更何况现在她也没心思安慰，只想找个地方缓缓。
“你走前边，看路。”
“是、是，主人。”
进入小镇，街上的人明显多起来，卖东西、演戏、耍杂技的都有，怀幸没心情观看，找了处墙角坐着休息，星缺便站在一旁，默然无话。
“星缺坚定维护主人的所有行为，只是无法理解……”他倏然启口，纠结地说，“无法理解轻易夺取他人性命这件事。”
怀幸双手托着下巴凝望过路的人：“我可没让你理解。”
“若是上命其他人，主人会让其理解自己的行为么？”
闻言，她抬头看颇为激动星缺，后者抹了把脸惶惶跪下：“是星缺不知好歹，请主人责罚。”
怀幸漠然收回视线：“要么闭嘴，沉默接受；要么愤慨，得到回答；别发泄完再请罚，我生气自然会罚，你这样只显得自己很孬，很怂。”
星缺一时不知所措。
“如你所见，我心情不好，所以杀人。你可以起来了。”
“是……”他扶着墙起身，失魂落魄。
此时已值晌午，各种饭香味飘在街上，招得行人回家纷纷回家款待肚子，一时间街中只有小贩与不肯回家的孩童。
怀幸正考虑自己的身体，精神力好像降至普通人水平，连能力都在缓慢流逝，她调动生命之脉探查此地，感知到一种与假十地相近的能量，不强，流动于地下，没有中心点。
难道会变做普通人？
可这儿是现实世界啊。
正思考着，耳边传来不协调的声音。
“呦！朋友，这可不讲道德了啊，咱好歹有点先来后到的觉悟吧？没看那墙上写着我名字呢，二二，认字不？”
她抬眼看，是个乞丐。
义氿人衣衫褴褛，形容落拓，一手拿啃一半的鸡腿，一手端着破碗。他将脏兮兮的发绺往后一甩，蹲下身道：“入了这行就得讲规矩，自己找地儿去。”
怀幸：“我就不找，就要在这儿。”
“嘶～”二二咬了口鸡腿，干脆盘腿坐她旁边，“你这副样子像乞丐嘛？看看咱俩在这儿，谁讨得钱多。”
怀幸本不想理他，一听自己不像什么，就来了脾气，说道：“我这是落落大方的乞丐，谁说乞丐不能穿什么样？太肤浅，像我，要成为一个全新的乞丐领导者。”
二二嚼肉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你脑袋有问题吧？理解理解，我相当同情，唉，太可怜了。”
“……”怀幸，“你才脑袋有问题！”
二二打定她有毛病，就看向星缺：“你呢？都穿得不错，这年头乞丐都得攀比，真操蛋。”
星缺自然不会同他说话，抱着胳膊低头盯看脚尖。
二二讨了个无趣，目光重新放在怀幸身上，咬着鸡骨头问：“你们从哪来？我从镇口那儿过来怎么不见你们。”
怀幸还记恨他的话：“不是说我脑袋有问题么？还问还问，问个啥？”
“你说完还不觉得自己脑袋有问题？”
“……哼！”她扬起下巴，一副审查官的架子，“这既然是座小镇，后面为何叫老人村？”
二二打了哈欠，找了块旧木头躺在，嘴里叼着鸡骨头，含糊不清道：“从后边山里进来？这还看不清，建了小镇村里没人了呗。”
“搬进来了？”
“死光了……哦，还有一个，住在老远的山上，你们来时没见着？”
怀幸来了兴趣，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你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
星缺也被吸引，蹲下来等着他讲。
二二啧啧一声，嘟囔还让不让人睡觉，抓了抓头发，看这两双明溜溜的大眼睛，无奈道：“行吧，就给你们讲讲好啦。”
白傩区原来只包含四座城市，后来天郄掌管大搞发展，把邻近城市皆划为此区内，同时在深山建设多种能量基站与居住群。
大约二十八年前，负责建设居住所的人得知深山里有两座村子，一座名为青年村，一座名为老人村。他们信奉的是一位名为玉蝉的神祇，历史记载中是掌管北方潮汐。
两座村子相隔三座山，如今顺着小镇外的土路一直走，约半天的路程就能到。当时有人提议将居住所建在青年村，照大路走和城里离得近；提议毫无意外被通过，人们准备好东西准备建造时却遭到村里的人反对，这时他们才知道流传在村子里的秘密。
二二说到此处就停下，有意吊着她俩的胃口，得意的等人回答。怀幸想了想，却问：“为什么不接村里的人出来？去城里比改造更好吧。”
这问题二二显然没料到，耸肩道：“这地方也不是什么艰苦卓绝不能生存的环境，能利用更好，再说资源得合理分配。”
“知道了，你继续说。”
与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符，二二没有吊胃口的心思，继续讲：“原来啊，这两座村子是在守护神祇的宝物。”
两座山村如其名，只有老人与青年，由于这种地方几乎没什么人会修行，所以容貌会随着年龄正常变化，当青年村的人一过六十岁就得去老人村，终生不能离开。两座村子的住民禁止任何方式的交流。
所以即使外界已然走到热武器高科技时代，老人村中依然维持着原始社会的生活。当时的负责人听得惊叹不已，追问为何在这么做，青年村的人被问得没办法，只好说他们是在守护玉蝉神祇的圣物——玉蝉月。
这宝物在正宗记录上没有踪迹，倒是杜撰的志怪书中有写是玉蝉神祇的武器，能够操纵月光，影响潮汐。不过人们对除正神的外道神知之甚少，更别提祂的武器。
负责人问她能够确定真有其物？回答的青年用异常笃定的语气说有，并且自己亲眼见过。青年村的居民在三岁以前偶尔能看见天空中与太阳并排悬垂的梭子状发光物，运气好视力好还能发现上面精美的图案，那就是玉蝉月。
据说这是玉蝉神祇给每位信奉自己的信徒所给予的祝福，看见它的人将有无尽的好运。然而这份好运不仅需要忠诚的崇拜，还要竭诚的内心，即不掺杂任何外界物质的状态，将最纯真的死亡献与祂。
所以青年村的人在老后会主动去往老人村，抛除外界一切杂质，任何各种电子设施，全以原始工具替代，返璞归真，将死之时坠入海中，把所有纯真献给玉蝉。
这是村子的规矩，当时的负责人便不决定重建此地，只说有需要找他们。但不知为何，三年后重换一波人前来，二话不说强拆强建，连这老人村也不放过，建了座小规模的镇子，大镇就在原来的青年村位置上。
当时老人村的人竭力反对，可也是螳臂当车，后来看清形势后纷纷跑去最近的海边投崖明志，只剩一位老人收拾后事，然后去山上居住，谁也不亲近。
那一个老人爱去哪去哪没谁在意，奇怪的是青年村的大镇上经常派人来慰问他，这惹得不少人好奇，猜测他们想从老人嘴里打听玉蝉月的下落，便也上山去瞧，有时被赶出来，有时被老人打得骨折。后来很少有人去找老人，但镇上的管事还是时不时派人上山，有几次是二二给指的路。
“玉蝉月……”听起来和红夷无关，怀幸摸着下巴思索，“你在这儿多久？”
“九年吧。”
“当乞丐的时间比我年龄还大。”她嘲讽道，心说英雄团即便来此地也从他嘴里问不出。
二二翻了个白眼，说要睡觉就躺地上不睁眼。
怀幸思索着，叫虎的老人会说什么秘密？关于玉蝉月？宝物没那么重要，她觉得有自己在，任何东西都不能称为宝，应该叫“有点能耐的玩意”。
“你知道哪里有卖黑荽？是好的。”
二二背过身，不跟她说话。
“不说我找别人问，呵。”
怀幸招呼星缺动身离开，去街上打听，反正有时间，去找找宝物当礼物送给谁也挺好。
结果这一打听才发现，别说卖黑荽，过路的人连黑荽是何物都不清楚。她想外道神祇的供品无人知晓也正常，于是威逼利诱鬼头在储藏空间的藏书里翻找。
鬼头满不在乎：“少使唤我，自己动手。”
“胆肥了啊，”怀幸直接进入储藏空间，将鬼头硬拽到身边，把它的胳膊夹在腋下，“快点找，否则后果自负。”
“哦，你慢慢等着好喽。”鬼头是化作人形的，趁势躺在地上，“我唯一感兴趣的是看见你失败。”
她慢吞吞地扭头：“你自找的～”
储藏空间时间不论过多久，于外界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怀幸环视周遭，顺了顺自己的卷毛，听见鬼头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应该问当地人，那东西许是地方话的音译。”
“真听话。”
她打了个响指，带星缺去找二二，却见街角空无一人，疑惑之下询问主街一小贩。
“那个乞丐？大概去碎石旅馆了，他老是赖在那儿混吃混喝。”
“碎石旅馆？名字真难听……我是想问该怎么走，谢啦。”
“直走，至第三道街拐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