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跟踪威胁

感伤良久，三兄妹纷纷擦拭眼角，他们很早就明白眼泪无法化解难关。

申时，范寒铁拉上范千尘前往私塾向先生道歉。年近五旬的老头子根本不晓得范千尘今日未到，范寒铁饱含愧疚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子一边喝茶一边摆手表示他们可以回去了。

“如果这孩子真的不愿念书，又何必强求呢？让他做点喜欢的事情不好吗？”老头子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声，范寒铁回头朝他微微欠身致意，三步并作两步带上小弟逃离冷冷清清的院子。

自小范寒铁就不喜欢念书，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消看一眼就想吐，他也不喜欢私塾，总觉得那是个无形监狱，教书先生全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老头子却让他刮目相看，怎么说呢？他有些另类，不像别的先生那样啰啰嗦嗦，看淡了红尘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报以绝对宽容的态度。范寒铁走到大街上忍不住懊悔起来，心想要是当初自己碰上了这样的教书先生，而今不成为秀才也不至于沦为一介武夫。

他一拍大腿深深惋惜，哀叹一声：“千尘啊，这是个好先生，你以后可不许再旷课了，免得伤了你二姐的心。”

“知道了大哥。”范千尘嘴上回答得好，眼珠子却随着街上形形色色的把戏转动，卖冰糖葫芦的白发老头扯起嗓子叫唤：“卖冰糖葫芦咧，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他喉结动了动，心想若是向大哥请求他一定会给自己买一串的，可想到二姐一件袄子穿了三年未曾换过，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把钱花到这地方。

范千尘往又另外一边的胭脂小铺看去，本寻思着用积攒了好久的零钱给二姐买盒胭脂谢罪，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服饰里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背影。

没有看到人脸，只有一块后背，凭着直觉范千尘知道那是一块女孩的背影，在周边鲜红艳丽的服饰装扮下，女孩素白衣服显得朴素无华，却让范千尘看了莫名心安。

一把柔顺的黑发搭在狭窄的后背上，风一吹，柔然的发丝就飘到了少年心头。

他呆滞地望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影渐渐远去才迈动脚步紧跟上去。

“三弟，你干嘛去呀？”

范千尘头也不回：“我遇见个熟人，去去就来。”

——很多年以后范千尘再次回想起初次遇见小松的画面，总觉得那时阳光正好，风和日丽，他盯着陌生女孩的温暖的后背凝视许久，对方经由月老指点一般缓缓转过头来对他浅浅一笑，便是那极浅的笑容让少年深陷其中。

事实上女孩并没有回过头去，更别说对陌生少年微笑。她买好了胭脂便径直朝长宁街走，范千尘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六七步的地方。

始终保持这段距离，这是因为他害怕跟得太紧引起对方怀疑，又害怕一不小心跟丢。

少年只想多看那背影一会儿，只要背影还在视线之内他脑袋里就会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让他既快乐又痛苦。

他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在冒烟，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大颗大颗的汗水从毛孔里拼命往外钻，衣服也湿了一片，视野里忽然冒出一些流动的小星星的。

他大口喘息，紧随少女脚步来到长宁街的转角，只在街边休息片刻，再上前时不料眼前居然没了女孩的背影。

范千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长宁街人迹稀少很好辨认，但其中的确没有女孩的身影。

难道她往别的地方去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范千尘扼杀。他分明看到女孩转进这个路口，等他跟上来才不见了踪影的。

这么说她是这长宁街的人？范千尘漫步在街头，左右张望两旁精致的楼阁，不时有衣衫不整的女人站在大门里面肆意地笑，还有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难道这就是花街？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怎么也不愿把那个孤独而又弱小的背影与堕落的阴暗面联系起来，然而他内心另一面却冷静地分析道：走到长宁街没了踪影，不是进其中一家青楼还会去什么地方？

他停下脚步，心中有一大盆冰水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下去。

“噗嗤！”脑袋一懵，他仿佛听到柴火被冷水浇灭时发出的呻吟。

就在范千尘心灰意冷之际，那个瘦弱的背影又出现了。她站在一扇大门背后，面前站在一个略施粉黛婀娜多姿的女人，那女人二十岁左右，年轻漂亮气质高雅，血红的双唇缓缓上下翻开，似在对女孩说些什么。

少年走过去集中注意力偷听两人的对话。

“记住了吗？”女人问。

“记住了！”背影不带感情地回答，接着转过身来。

大门外的范千尘生怕对方瞧见他的模样急急转过身去，不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少惊恐万分，无奈地回过头去正巧对视女孩困惑的双眼。

“喂，你从正南门一直跟我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从女孩脸上看不到怒意，对方目光冰凉冰凉的，从中看不出一点感情。

在问话的刹那间她就把尚有零星火花闪烁的木柴整个插进了水里。

“砰砰砰！”范千尘心里拔凉拔凉的，心碎的声音陆续响起，同时他又紧张得要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

“什么你呀什么我？”小松不耐烦地把他推到一边，严肃警告道，“小结巴，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跟踪我，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罢，小松竖起手掌在脖子上一划，吐出鲜红的舌头威胁范千尘。

这本是她的一个玩笑，今早叫陆青阳原本有话对他说，那呆子却佯装没听见脚底，抹油跑了。小松心里憋着火气无处发泄，给尘月买胭脂粉回来的路上恰好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她由此才冒出捉弄对方的念头。

可范千尘把她的话一五一十地听见耳朵里，并且全当真了，他“哇”的一声大叫，小松放下比作刀子的手的瞬间，少年没命似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再也不敢了”，逗得小松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