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完美刺杀
三日后，亥时。
应天府，长宁街。
苏缙云一身夜行装，脸上蒙着黑布静悄悄地趴在一处牌坊之上，这牌坊处于街道正中，因为长久的日晒雨淋，昔日考究的琉璃瓦和上好木料发出腐烂气息。
此处连避雨都做不到，黑夜里只见黑乎乎的一片，苏缙云却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这里有他的理由，此处隐蔽而且位于街道正中，如果“先生”情报准确，那么此处必是伏击吕震的不二选择之地。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静止已经趋近麻木，他微微放松双臂肌肉，犹如一条黑色蟒蛇在暗夜里摆动它长久未曾移动的身躯，肌肉活动发出的酸痛感清晰地传到他大脑里。
苏缙云想要发出一声呻吟，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很快，从街道那边传来一些响动。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苏缙云屏息凝视，半眯着眼睛，同时右手伸向腰间。
虽然以他的视角看不见街角景象，但他知道他在等的人已经来了。
两队身穿黑色长衣、内衬软甲的护卫警惕地围在轿子周围，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全身汗毛竖立，准备随时应对从某个角度跳出来的刺客。
最近应天府里常有世家贵族子弟惨遭杀害，衙门束手无策，从案发现场仵作们找不到任何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
对方显然是躲在暗处的刺杀好手，手段残忍，做事干净利索，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切下目标脑袋。死者受伤处切口平滑，由此可见除了凶手自身功夫了得之外，其兵器也极其锋利。
一时之间，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成了应天府上层人士挥之不去的阴影。
想来吕震正是考虑到这种威胁，方才带上自己亲信一起外出。
这十二名护卫全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有他们在身边吕震安心了不少。
黑轿近了。
苏缙云看到轿顶正中的红缨，一股无形压力随之压在心头，想到年迈的母亲，还有日后的人生路，他重咬一口自己的舌头，用剧烈的疼痛迫使自己清醒下来。
就是现在！苏缙云从腰间抽出软剑——这是他离家之时村里那名武师为他打造的。软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在苏缙云手中更是变成修罗勾魂链，无数人死于软剑之下。
他宛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到轿顶正中央。
护卫未曾发觉，苏缙云毫不犹豫地将软剑插进轿中，隔着一层木板他当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是从薄刃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轿中那个男人已被刺中。
果不然，在苏缙云刺进之后不到一个瞬时，轿内传来一声惊呼：“啊！有刺客！”
“哗哗哗！”十二名护卫齐齐拔刀回头，一下子就将苏缙云围得水泄不通。
苏缙云抽出软剑，刀尖已见红，轿中人还在哀嚎。
他跳到轿子出口堵住吕震去路，与数名护卫对峙。
他距离吕震太近，护卫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苏缙云扫一眼严阵以待的护卫，低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因此我将代表神明惩罚你”
护卫们不知他说这话到底有何意图，只见他反手又是一剑，隔着幕布刺伤了轿中人。
“啊，杀了他，休要让他逃了！”轿内的男子撕扯着喉咙，在哀嚎间隙里吐出声来。
护卫们缓缓靠近，手中亮闪闪的官刀刺苏缙云险些睁不开眼睛。
他冷眼俯视被吕震收买的护卫，有片落叶飘下掉在他与敌人之间，叶片着陆之际，苏缙云忽然一个俯冲，软剑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切断跟前护卫的左臂，其余人毫不迟疑一拥而上。
在他们如潮水般扑过来的刹那间，受伤那人吃痛倒下，包围圈中出现一个狭窄的缺口。
——那是苏缙云得以安然脱身的唯一机会。
但他放弃了。
不知为何，此刻他心底里有股无法言喻的愤怒扶摇直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直冲得头脑发热恨不能手刃几个敌人，他瞪大了愤怒的双眼，手中五尺左右的软剑折射出冰冷的银光，晃得跟前两个护卫不得不眯上眼睛。
在他们犹豫的那片刻间，软剑飞快洞穿了他们暴露在外的喉咙。
苏缙云又是一个跳跃飞过众人头顶，紧接着倒垂下来舞动软剑切断好几条胳膊。
他稳当落地，又侧过身子接连挥出软剑。
薄刃划过护卫的手臂和胸膛，他们负了伤纷纷倒下，包围圈中的缺口更大了。
仍有不怕死的护卫冲上前来。
他手中软剑再一刺出，冲到眼前的护卫被一剑切断喉咙，脑袋落地身体却还站着，一瓢热血撒在苏缙云脸上让他暂时冷静下来
——目标达成即刻撤退。
他快速舞动长剑令护卫们不敢近他身，双方僵持不下，护卫们畏惧眼前这无情的杀人，每当他一走动就纷纷后退。
苏缙云瞄准了机会，拔腿就从打开的缺口冲出去，任凭身后护卫怎么叫喊也不回头。
他脚步迅疾，如此得以跟护卫保持一小段距离。
往一旁狭窄小巷跑出五十步后他抓住藏在巷道里的绳索，双腿用力弹跳一跃而起。
之前的刺杀行动苏缙云之所以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与这藏在暗处的飞云钩脱不了干系。
他花了好长时间来考察花街四处环境，选择此地就是因为这里四面八方高墙林立，就算失手被追杀也能尽快逃脱。
此刻飞云钩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
然而苏缙云不知道在他身后的轿子边上又走出一个身穿短袍的黑衣男人，黑衣人掏出两把短弩对准了他。
短弩连发，十支毒箭射向苏缙云。
饶是软甲护体，他的四肢也被六发毒箭射中。
下一刻，伤口处传来阵阵麻木感，苏缙云大脑开始变得浑浊，身体失去控制，不由得从半空中掉到地上。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目之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一片。
仅存的理智让苏缙云确信短时间内他还是安全的。
隔着几条巷道，护卫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不过要追上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肥胖如猪的吕震把脑袋从出幕布里探出来，左肩血流不止，他一把打开一名官员伸过来的手跳到地上。
“还等什么，赶紧给我去追啊，不能让他活着。”
肥猪嘶吼一声，护卫立刻迈动脚步绕开高墙追过去，肥猪旁边的黑衣人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