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二天上午，赵小梅开着电动车来蓝天陶社，刚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是武剑来了，开着一辆小货车。武剑喊着“赵美女等等”，今天他可是亲自送货上门。
“是武大哥呀，你说送货？”
“对呀，陈总给我打电话交代的，要两筐青花碎瓷片做装饰用。”武剑说，他亲热地称陈立根为陈总了。
“好呀，谢谢您亲自送来，工人正等着装饰大门两边的围墙呢。”
“这点小事，不用谢。”
武剑打开货车后门，车厢里有两大筐青花碎瓷，这些碎瓷片都是武剑那边店里做仿古瓷报废的青花瓶子、坛坛罐罐、瓷板什么的，然后砸碎了，大小形状不一，每一片都很亮丽，拿来做装饰品用极具景德镇地方特色。武剑把两筐碎瓷片搬下车来，这可是力气活、粗活，他挺怜香惜玉，不让赵小梅动手。
“这些青花瓷片太漂亮了，我喜欢。武大哥，两筐碎瓷多少钱，我现在就手机转账给您。”赵小梅说，她在新公司主管账务，负责所有的资金进出。
“不用不用。”武剑说。
“那怎么可以，拿人物品怎么能不付钱。”
“白给，真的是白给了。”
“这不好，凭什么呀？”
“就凭你长得漂亮呀赵美女。”武剑笑了笑，又说，“跟你开玩笑的，电话中我已经答应过陈总不收一毛钱，算是支持一下蓝天陶社，你们干好了，赚到大钱了，我这做老哥的不愁收房租了。我一直看好陈总这个人，你们跟着他干，大有奔头，前途无量啊。”
“谢谢武大哥对蓝天陶社的支持，谢谢。”
“咦，顾美女呢，怎么没有见到她。”武剑问她。
“顾艳没过来，她有其他的事务。武大哥还有什么事，跟赵美女说就好了。”赵小梅嘻嘻笑着。
“没事没事，等有机会了，我请你们美女赏光喝个酒。”
“这没问题，都是好朋友嘛。”
武剑打声招呼便开车走了。赵小梅看着那两筐青花碎瓷，一阵感动。
陈立根在作坊里忙碌，正将一块蓝布遮盖在一件体积很大的雕塑上。赵小梅走了过来，告诉说武剑送来了两筐碎瓷片，已经交给装修的工人了。陈立根点头，又在忙其他的活儿。
赵小梅看着那件用布盖着的雕塑，问：“这么大个物件，什么作品？看看行吗老兄？”
“现在没什么好看的。”
“看你，神神叨叨的，看看也不行？”
“到时候就知道是个什么物件了，现在我还不清楚开窑出来后的效果。”陈立根说，手上揉动着一团瓷泥，“小梅，你忙你的事去吧。”
赵小梅走到陈立根身边来，小着声音说：“老兄，求你一起去办个事行吗？”
“你这话说得，有事交代我去办就好了。”
“那行，现在我就陪你一块去见顾妈妈，给长辈赔个不是。”
“我又没错，昨天我说的话都在理儿上，我不去，我也没这闲工夫。”
“你还说你没错，你就是错了。老兄呀，这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这是为了我们的蓝天陶社，你得顾全大局。”赵小梅说，两只手在工作台上拿起几团瓷泥，揉在一起，往台面重重一摔。
陈立根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事也不能让顾艳一人去面对，他们是一个团队。赵小梅拉着陈立根先去了一家商场，买了一大袋景德镇当地土特产，然后去了市内的一家星级宾馆。
赵小梅一路交代陈立根，见到顾妈妈，少说话，管好自己的嘴巴，好听的不好听的都点头行礼。陈立根低着头不吭声，两人进了宾馆大门，刚上几步台阶，陈立根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手上拎着的袋子往赵小梅手上一递，转身便快步走了。赵小梅回身去追了几步，喊他回来。
宾馆高层的一间客房，窗外的天空显得很白。顾艳一脸讨好地跟母亲说话，顾妈妈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顾艳说起她为什么没有去刘海亮公司的原因，这家公司肯定是前景不错，条件各方面都很优越，那是因为有财团资助，有大老板瓷商做后台，进了这家公司上班做陶艺师，会很受限制，一点不自由，无法更早地实现她的愿望。而她和赵小梅、陈立根三人组合的蓝天陶社，各有各的技能特长，可以尽情地施展发挥，在景德镇陶艺界做一番大事业。
顾妈妈耐着性子听女儿说，她问：“你的理由还真够多的，说完了没有？”
“那好，暂时就说这么多了吧。老妈，就算你不出资金，在精神上也帮帮你的女儿一把吧。”顾艳嘴唇往上噘了一下，像在撒娇。
“你还想我再给钱，做梦去吧。我就是不明白，你凭啥的就要跟着他姓陈的小子一块搞公司，他行吗？从头到脚一身穿得邋邋遢遢的，我看他跟刘海亮没得比。”母亲瞟了一眼女儿。
“看人不能看外表，他们都是做瓷的人，他们的手艺各有千秋。”
顾艳说话时，走到一边的沙发前，拿起她的挎包，从包里取出一件陶瓷品，正是那只有着祭红色尾巴的美人鱼。她说：“老妈你看看这件陶艺品，这就是陈立根雕塑后烧制出来的。你仔细看看，这造型的美妙，这釉料的发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祭红。老妈，虽然你不懂瓷，但你可以欣赏呀，感受呀，每一件瓷器都是有生命的。”
美人鱼举在顾艳的手上，她得意地摇动了几下。
“我不懂瓷，那好，拿过来我看看。”顾妈妈说，伸过手去。顾艳欣喜，把美人鱼陶瓷递到了母亲的手上。顾妈妈接过美人鱼，看也不看，高高地往头上举起，就像要砸掉。
“老妈，老妈你可千万使不得……”顾艳着急了。
“就这么个玩意儿你还装在包里带在身上。艳艳我问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姓陈的小子了？”
“没有没有，我把这件陶器品带来，只是想说服老妈的。老妈你也想想，这顾家的千金小姐，陈立根无论哪方面的条件也配不上呀。”
“说的可是实话？如有半点虚假，我就砸碎了它。”
“老妈，我发誓，我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只是合伙盟友、事业伙伴。”
“叮当”一声门铃响，顾艳赶紧走去开门。
赵小梅走进房间，朝着顾艳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陈立根没有过来。顾艳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不舒服，老兄怎么可以这样，刚才电话里小梅都说好了会一块来的。
“顾妈妈好，这是陈立根送给你带回青岛的景德镇当地的土特产，他忙于陶社的事务，让我带来了话，昨天的事很对不起长辈，冒犯了长辈，我替他正式来给顾妈妈赔礼道歉。”赵小梅说，垂着眼皮，小心地走上前来，把手上的土特产袋子放在茶几上。
“知道错了，躲着我是不是？那不行，要道歉这小子就得当面。”顾妈妈认真地说，绷着个脸。
陈立根骑着电动车往三宝村的路上，手机响了，是赵小梅打来的。赵小梅在电话中恳求陈立根来宾馆见顾妈妈，当面道个歉，这事儿也就完了。接着顾艳又在手机里讲话：“老兄呀，你那张脸面就有那么重要吗？她是我的妈妈呀，如果你再不来宾馆，从今往后我们就不要在一块玩耍了。”陈立根收下电话，叫苦不迭，老天爷怎么偏偏让他遇到这么两个不好招惹的女人呢。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陈立根虽然心里抱怨，很不情愿，但还是骑着电动车立即又去了宾馆，见了顾妈妈。他像个乖孩子似的当面赔礼道歉，请求阿姨原谅他的无知无礼。顾妈妈说什么话，他都点头，都行礼，嘴里只说“是是是”“好好好”。其实顾妈妈并没有别的目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女儿也肯定不会走了，只是想深入一点接触了解陈立根这个年轻人，希望他往后要善待她的宝贝女儿。
陈立根耷拉着脑袋从宾馆大门走出来，这被人强迫去做事，心里自然不舒服。赵小梅快走几步，紧随其后，边走边跟他说话。
“老兄，刚才你表现得很好，很到位，虽然目前没见效果，这也算是给足了顾艳的面子。天下谁能没有父母，做人要有孝心，有良心。”
陈立根听到这话心里很窝火，回过脸来，看着赵小梅，说：“我就没有父母，有孝心又怎样，全都死掉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的还是假的呀？”赵小梅惊愕极了。
“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我……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陈立根的脸色有些发青，那模样就像要找个人狠狠地发泄某种情绪。
赵小梅赖得理他了，转身往一边走。
陈立根见到赵小梅走了，感觉很无趣，也闹不懂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赵小梅是一番好意，又没有得罪于他，他还拿人家当个出气筒。他看着走出没几步远的赵小梅，忽然发现赵小梅的紧身连衣裙屁股下面破了一道口子，可以看见里面一小块红色的内裤，不禁哈哈地傻笑起来。赵小梅一直喜欢穿各种青花图案的服饰，走到哪里都像是一件富有动感的青花瓷，这显然跟她热爱的职业有关。她今天来见顾妈妈，出门时还特意换了这件更显身材的连衣裙。
“笑，有什么好笑的。”赵小梅回过脸来，冷冷地说。
“你的裙子下面破了，都走光了。”他又忍不住想笑。
这时有几个住店的旅客经过赵小梅身边，陈立根赶紧上前把赵小梅拉到一边去，接着脱下牛仔衣，蹲下身来，双手把外衣往赵小梅的腰下围去。赵小梅不明就里，心想老兄你疯了不是，一巴掌扇在下面陈立根的脑袋上。
“你神经病，耍流氓呀你……”
“我没有，你……你自己摸摸屁股上面好不好。”
赵小梅的腰下围着牛仔衣，手往下一摸，发现真是自己的裙子破了。陈立根这样做，是为了维护她的形象。
“对不起，对不起了老兄。”她急忙道歉。
陈立根站起身，摇着头，往停有电动车的棚子走去。赵小梅望着离去的陈立根，心里一阵热乎乎的，甚是感动。
当天下午，刘海亮开车，顾艳送母亲去罗家机场。
顾妈妈心情仍然不好，在这座城市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她没能说服女儿回老家，内心很失望。顾妈妈在宾馆时，已经用手机跟顾艳的爸爸通了一次长话，详细告诉了女儿在景德镇的工作生活情况，做父亲的通情达理，认为女儿这么大了，早晚都要独立生活，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该自己去走完。父亲给了三个月的时间让顾艳自己考虑清楚，实在不能适应景德镇的生活环境，不要勉强，立即回青岛来，家里随时都欢迎。事实上这次在景德镇，母女之间闹出的矛盾，最终是父亲来协调解决的。顾妈妈搬不了救兵，她咬牙切齿地对女儿说：“你就自己独立吧，你独立得了吗？不听妈妈的话，早晚要悔断肠子。你可是记住了，往后家里再也不会在经济上接济你了，到时不要怪父母心狠。”
车去机场的路上，顾妈妈一再叮嘱刘海亮，好像她只信刘海亮，让刘海亮多费些心思帮助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有什么事直接给她打电话。刘海亮微笑着，他说：“顾艳妈妈，我和顾艳在景德镇是最要好的朋友，顾艳的事，就是我的事，您就放心好了，您和叔叔只管保重好身体。”
机场安检大厅通道，顾艳把行李交给了母亲，并扑上前去，拥抱了母亲，眼里流着泪水，她何尝不清楚，这世上，妈妈是最疼爱她的人。
当天晚上，刘海亮想留下顾艳两人一块吃个晚饭，顾艳却急着赶去见陈立根和赵小梅了。这时候顾妈妈乘坐的飞机应该还在蓝天飞翔呢，顾艳却没有一点心伤的表现，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又蹦又跳的劲头十足，就像是满血归来，还喊着老兄和小梅晚上去找个摊档吃烧烤，整几支啤酒喝喝，谁敢不去她就跟谁翻脸。
再有几天，赵小梅和顾艳就要搬去三宝村的蓝天陶社居住了，想想都兴奋，多么令人神往呀。她们开始收拾行李物品，该扔的扔，该留的留，从卧室到作坊，屋子里全都乱了套。陈立根来了，让她们放下手头的活儿，现在陪他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物，这个人对他们新公司的将来会起到重要的作用。赵小梅和顾艳难以相信老兄在景德镇还有这条路子，陈立根让她们别磨蹭了，抓紧时间出门，等见到人就知道了。
陈立根他们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市区，在一家挂牌为“景德镇昌南陶瓷文化传媒推广有限公司”的公司门口下了车。
公司的一楼门面是陶瓷品展示厅，王小林正送两名顾客出来，见到陈立根来了，身边还带着两位美女，立即迎上前来。陈立根介绍王小林是他的恩师，又介绍赵小梅和顾艳是他的合作伙伴，他们一起在三宝村成立了一家新公司“蓝天陶社”。王小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陈立根了，没想到开了家新公司，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王小林是在景德镇结婚成家的，他的妻子杨菁原是一家瓷厂的陶艺设计师，开办这家公司后，妻子便跟他一块经营打理公司事务。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妻子刚送孩子上幼儿园去了。
陈立根和赵小梅、顾艳参观了展示厅的陶艺品，都是极高档次的，许多作品都出自景德镇著名的陶艺大家之手。王小林介绍的这些作品都是代销和做样品的，楼上居室还摆放了好几十件，屋子里挤得满满的，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目前市场很不景气，要想把这些陶艺作品变现，非常不易。当然，一旦遇到了机会，一次就能售出数十件。年前一个从广东来景德镇旅游的商家，一眼便喜欢上了几件瓷板画，当即下单订了二十件，那可是上百万元的订单。
王小林给他们三人泡茶，告诫陈立根开办公司创业一定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并要有坚定的信心，路途漫漫，天道酬勤。王小林承诺他一定会鼎力相助“蓝天陶社”，他是绝对看好陈立根的。王小林入行多年，认识很多陶瓷商家大客户及赞助商，这次陈立根他们也是来得及时，正好就有一个杭州“红番天”全国连锁餐饮公司的商家，昨天刚到景德镇，计划订制一批手绘餐具，可以介绍陈立根认识一下。赵小梅和顾艳听到有这等好事，可是高兴坏了。
“小林老师，那你现在就打个电话联系一下行吗？”陈立根说，赵小梅和顾艳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王小林。
“可以，我现在就给郭总电话。”
王小林拿起手机，很快联系上了郭总，并在电话中详细地介绍了一下陈立根的陶艺才华，又是刚成立的一家新公司。郭总回答说他吃晚饭有时间，可以先跟大家见个面。
“行了，晚上一块吃个饭。”王小林说。
“王老师，谢谢谢谢，您费心了。”赵小梅开心地说。
“王大哥，那我现在就订好一家酒店，景德镇哪里有好吃好喝的，这方面我在行。”顾艳欣喜地说。
“小林老师，今天晚上我们来请客，说定了。”陈立根说。
陈立根他们三人做东，在一家很上档次的酒店订了一个包厢，王小林开车去把那位叫郭总的商家请了过来。
在任何场面上，陈立根遇到任何人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赵小梅和顾艳就不一样了，那得看是遇到什么样的人再作出什么样的反应，遇到杭州来的大客户，那可就是遇到了上帝。郭总是个中年胖子，一对狭长的小眼睛，身着大品牌“阿玛尼”休闲服，戴一顶黑白相间的长舌帽，很精神，很有大老板范儿，笑起来的时候肥胖的脸上几乎就找不到眼珠子。赵小梅和顾艳在来酒店之前，特地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赵小梅穿一件蓝花点图案的便服，脚上一双绣花中跟布鞋，脑后扎一根黑亮亮的粗辫子。顾艳的外衣是紫红色的，里面一件蕾丝低胸内衣，随意而性感，金色的高跟鞋。她们两人的嘴上都涂有醒目的口红，抬眼望去，简直中西合璧。
王小林介绍过郭总之后，便隆重介绍陈立根、赵小梅和顾艳三位青年陶艺师，表示他们在景德镇做陶瓷很有实力，期望郭总能有机会跟新成立的蓝天陶社合作。顾艳从挎包里取出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打开来递给郭总看，里面都是他们三人创作的陶瓷作品，件件都赏心悦目。郭总手指熟练地划出了十几个页面，一把合上笔记本，点头笑了笑，他是信得过王小林的，以前他们之间有过多次陶瓷生意往来。
酒菜都已经上桌，两支白酒是王小林带过来的，十五年的江西四特酒，镂雕的青花陶瓷酒瓶，十分养眼。郭总的左边坐着赵小梅，右边坐着陈立根，依次下去是顾艳和王小林。郭总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不能给人灌醉了，这两支白酒要喝，那也得五人平分。顾艳说这没问题，只要郭总喝得开心就好，赵小梅将两支打开的白酒倒进每人桌前的分酒器，又给郭总碗里夹菜，一边介绍当地特色菜肴“瓷泥煨鸡”。这道菜相传源于清代，景德镇的瓷工喜将嫩鸡去毛，破腹后，在鸡腹内填满猪肉和生姜、葱花、麻油、食盐之类的佐料，用荷叶包扎好，然后将绍兴老酒淋入瓷泥中，再将鸡埋入刚开窑的热窑内，煨烤十个小时左右，便可取出，于是取名为“瓷泥煨鸡”。
郭总吃了几口鸡腿，果真肉质鲜嫩，人间美味。
这酒过三巡，顾艳把陈立根拉到自己的座位，她换在了郭总的身边。如此一来，郭总便夹在了两位美女当中。郭总很厉害，小眼睛盯着每人的杯子，大家喝多少，他就喝多少，绝对不允许轮流敬酒，这不公平。
“郭总说得好，我就喜欢公平，做小妹的也不能欺负郭大哥对吧。郭总来到景德镇，这酒喝不好，那是我的错了。”顾艳说着话，拿起一边陈立根的酒，倒进自己的分酒器里，又拿起那边赵小梅的酒，倒进郭总的分酒器里，笑着说，“这样会不会很公平了，小妹跟大哥您喝得一样多。”
“好，好好，既然顾美女这么有兴趣，那我们就来个‘令狐冲’吧。”
“没问题，一点问题没有。”
顾艳端起分酒器，仰头一口便喝干了。郭总有点惊诧，也只能端起分酒器，将酒全都倒进了嘴里。
大家都笑。陈立根和赵小梅显然酒量不如顾艳，王小林也喝到七八成了。
“郭总，今晚这酒，差不多了吧。”王小林说。
“王先生，这就完了吗？要么再来点啤的，压一压。”郭总说。
“好哇，大哥痛快人，这话我爱听。”顾艳说着话，朝着一边站的女服务生，“小妹，再来一箱啤酒，要青岛的，那才够劲。”
“顾艳，不要喝了吧。”陈立根有点担心顾艳会醉。
“喝呀，郭总说喝，那就得喝。这往下喝的不是酒，是感情，是诚意。”
“没错，没错。”郭总朝着顾艳伸出大拇指。
服务生端来一箱啤酒，顾艳吩咐统统打开摆到桌上来。她说：“生意不在人情在嘛，酒嘛，水嘛。”
郭总听到这话乐了，没想到景德镇的人除了瓷器做得好，酒品也好。
这一场啤酒下来，众人分头都喝，郭总也喝得有大半醉了，说话已经口齿不清：“明……明天上午，你们蓝……蓝天陶社过来签订合同。”
离开酒店，顾艳醉了，赵小梅也喝大了，两人相互搀扶着手舞足蹈地在街头耍起了酒疯，顾艳举着手机，两人玩了一张自拍照，然后兴奋地高唱着周杰伦那首《青花瓷》：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陈立根紧紧跟随在两名唱歌的女子身后，那模样就像个带刀侍卫，谁也不得前来冒犯。他的心里一阵阵感动。为了生活，为了生存，为了瓷器，陈立根本身又何尝不是如此。
翌日一早，陈立根他们三人都有点头晕晕的，一道去吃了早餐。昨天夜晚，顾艳夜晚起床几次，吐得稀里哗啦，赵小梅说起这事，顾艳却一个劲儿地摇手说自己身体没问题。
郭总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陈立根在酒店发了一条微信给王小林，问他到了没有。王小林回复，刚到，让他们上来，2508房间。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陈立根他们走进房间，一阵吃惊，原来刘海亮也在，比他们先到一步。刘海亮从沙发上站起身，微笑着跟他们打声招呼，手上拿着一个装有图片的塑料公文袋。王小林说明了一下情况，郭总为了慎重起见，约谈过好几家陶艺公司，从中选择了“海亮公司”和“蓝天陶社”。顾艳朝着刘海亮翻了一下白眼，好像在说昨晚那场大酒不是白喝了吗？郭总精神好极了，很客气，亲自泡茶，招呼陈立根他们坐下，似乎忘记了昨天喝酒的事。
郭总将一杯茶递到顾艳的跟前，他说：“我已经认真看过你们两家公司的资料，制作工艺都非常不错，我喜欢年轻人设计的陶瓷。这样吧，你们各自先拿出餐具产品的创意方案和设计草图，然后我从中做出决定。”
前后也就喝两杯茶的时间，郭总该说的话也就说完了，大家便散了。
陈立根匆忙回三宝村，这边装修工程已近收尾，他得进行验收。对于郭总的做法，他给王小林回复电话，可以理解，这也正常，能够得到这次机会，已经是很幸运了。
而赵小梅和顾艳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她们回到住宅，思前想后都过不了心里一道坎，莫名地生气，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还是熟悉的刘海亮，如果换做是别人，那也罢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明明是我们接的单呀。小梅，这单生意如果顺利接下来，至少也有上十万的利润呀。”顾艳气呼呼地说。
“郭总已经都决定这么做了，那又能怎么样呢？”赵小梅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行，我得说服刘海亮，让他的公司放弃这单生意。”
“有这个可能吗？看他今天那模样，可是信心满怀的。”赵小梅说，低头想了想，“顾艳，要不试试看吧。”
赵小梅和顾艳去了一家咖啡厅，顾艳已经打了刘海亮的电话。不多一会儿，刘海亮便开着车来了。
刘海亮是多么聪明的人呀，已经猜测到了二位美女请他喝咖啡的用意。
“顾艳，你们两人是想劝说我出局，放弃郭总的这单生意吧。”他温和地说。
“刘总，这你都能猜到呀。”赵小梅故作惊讶的样子，朝着顾艳眨了眨眼睛。
“我说海亮，杭州的这单生意你们公司就不要掺和进来了行啵，你公司在全国各地有的是业务可做，也不差这一单。”顾艳说，语气里求助于对方。
刘海亮一时沉默，看看对面的顾艳，双手搓了搓，有些为难的表情。他问：“是陈立根让你们来找我的？”
“不是，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赵小梅说。
“海亮，蓝天陶社是我们新成立的公司，真的非常急需这个单子起步，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行行好。”顾艳笑着说。
“顾大小姐，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是生意，商场如战场，没有竞争，便无法生存。更何况，我喜欢陈立根这样的对手。”刘海亮说，一点情面也不给。
“喂，刘海亮你摆个啥威风，商战哪？还给上升到这么个高度了？”顾艳有些着急，可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他说。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告诉你刘海亮，陈立根，不仅仅是陈立根，是我们蓝天陶社，也需要你这样的对手。”赵小梅说，早就沉不住气了，“顾艳，我们走吧。”
赵小梅拉着顾艳就走，单也不去买。刘海亮摇头苦笑，转过脸去，朝着一旁的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说：“小姐，买单了。”
陈立根知道了她俩去找刘海亮这件事，气得腮帮子都发青了，这也是因为顾艳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们竟然去找刘海亮，想说服他出局，丢不丢人啦。”
“老兄，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和他是好朋友。”顾艳说。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商场就是战场这点道理你们懂不懂？这样做，只会让人家看不起我们，看不起蓝天陶社。”陈立根恨得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又说，“伤自尊，这简直太有伤自尊了。”
“对不起了老兄，别生气了。”赵小梅说。
“那个郭总，喝酒的时候可是明明答应了让我们第二天上午去签合同的，怎么就弄出这幺蛾子来。”顾艳心里很不服气，眼圈有点红了，很是委屈。
“酒桌上说的话也能算数吗？太幼稚了你吧。好了好了，过去了的事就算了，竞争原本就是一件好事，我们要有信心击败海亮公司。”陈立根说。
“顾艳，不要去想它了。”赵小梅递了一张纸巾给顾艳，轻声说，“没有刘海亮也有王海亮陈海亮的，我们一定能拿到这个单子。”
为了能够拿出让商家满意的创意，陈立根他们三人在刚装修的新公司连夜加班直到天亮，绞尽脑汁，做出了几套方案，最终确定了餐具以手绘古典青花为主体图案，极具民族特色。
第二天，王小林将蓝天陶社和海亮公司设计定稿的两套创意方案，交到了郭总的手上。海亮公司设计的图案走的是时尚奢华路线，以紫金色的线条为餐具的背景，色彩鲜明。
郭总眯缝着一双小眼睛，认真看过这两份公司的创意设计图，各具特色，他都喜欢，一时很难做出选择。郭总回过头来，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王小林，问他：“王经理，这回可是让我遇到难题了，怎么办呢？这两套年轻人的设计方案，我都看好，无论传统青花和现代陶艺绘画，相信都能得到顾客的喜欢。要不这样，你给我拿拿主意，给点建议也行。”王小林笑了笑，一时没急着回话。其实两套设计方案他都认真看过，他还真拿不准谁的方案好谁的又不好，从报价上来看，蓝天陶社那边比海亮公司的价位要高出百分之三十，但蓝天陶社的餐具基本上需要全手工制作，何况又是青花绘画，价格高点也是合理的。王小林想了想，说：“郭总，其实我和您的感觉一样，两套方案我都认可。关键在于贵公司的餐饮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顾客群体，您说呢？”郭总听过王小林的话，眼睛又回落到两组设计图上，他说：“王经理，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我把这两套设计方案传真给公司的业务部，让他们商量一下，再做最后的决定。”
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陈立根匆匆来到姐妹工作室，准备完成这边的搬家任务。因为一直都没有郭总那边的消息，赵小梅和顾艳为此焦虑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有一点心情。
“老兄，你给王老师打个电话吧，询问一下情况。”顾艳说。
“不用着急呀，总会有结果的。”陈立根低头说话，像个搬运工似的，正在给她们准备搬家用的打包箱子。
“你就打个电话，打个电话又不碍事的，我们急呀。”赵小梅说着话，拿起一边陈立根的手机，递了过去。
陈立根没有接手机，埋着头说：“不用打了，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再说了，买主又不是小林老师，是郭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