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岁月起雾了

生活啊，允许我在长长的海岸线行走，海水不停地在我的脚边跑走，太阳的余晖将金子一样的光芒洒向海水。我看着她拖着长长的裙，轻轻将一件蓝色的披肩脱落在海边，海水再一次轻抚着沙滩。

她走向大海，深蓝色的海水淹没了她飘逸的长发，还有她找不到停靠在岸边的心，她挥动双臂向深水处游去，海水用汹涌澎湃的力量托浮着她失重的身体，这具身体隐瞒着她对生活的渴望。我看着她在水中沉浮，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条大鱼。

好多年前我生活在海边，海水孕育了我的生命，我靠着双臂的滑动，在水中寻找到了我的食物，整天与鱼虾蟹为伍，在水中看太阳的光穿透水面，看夜晚的星星落在水面。我会发出声音，唱着海水的平静，还有众多虾的热闹。海水的世界，看似波澜壮阔，其实还是安静的日子多一些。我常常变化着看海的目光，好高骛远的日子里，大风吹皱一层又一层的浪花，那浪花中总夹杂着我与鱼虾蟹的欢乐。它们兴奋地跳出水面，企图抓住岸边岩石的影子。

她总会在众多的岩石间攀缘，一双白皙的光脚磨起了老茧。她在眺望着海平面，裙摆不时被风吹起，光滑细腻的小腿靠在石头间。我企图追逐一条从大海深处游来的大鱼，它的双鳍掀起了海水中的一股洪流，海水变得沸腾起来，我加入那股洪流之中，还有太多的鱼虾蟹也加入其中。她望着海水，我看不穿她似光，又似海水般的目光。

大鱼不停地翻腾着海水，水面浮着人间遗弃的事物，更多的是瓶子，它们不停地有新的东西填充空空的身体，海水把它们抬高，它们仿佛有了生命的高度。大鱼不时用身体碰撞着它们，企图将它们赶出它的世界。我用双臂拨动水流，将自己变成一条鱼，用鱼的大脑思考人间的事情，用鱼的记忆重新仰视蓝天，还有眼前飞翔的鸟儿。那只白色的飞鸟，我从深海中探出头的时候，它注视着我的内心，想用它轻盈的翅膀带走我对蓝天的深爱。我一直隐藏着内心涌动的梵音，丈量着与蓝天的距离，又时不时的对天空表白，把自己长年累月用海水浸湿的不明心事，在阳光好的日子里晾晒。我看到蒸发的水汽如一股烟，不断地上升，接近上天的曲折里是离奇，也有放大的纠缠。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自己背弃的人，心里不断升腾着火焰，在焚烧着他面前的荆棘，他带领着她的军队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他在勋章前微笑，那微笑是她心里的一把刀，在每个黄昏到来时，剜着心口。

她走进深海，海水治愈着伤口，也拍打着她划水的姿势。我远远地注视着她，在众鱼的喧哗声中，在水草旁边，轻轻翻阅着时间的经书。走进我眼睛里疼痛的字迹，让我看到了他出现时的明媚，他只用一双目光看向我躲在角落里的黯然，眼神轻飘地如一阵风，吹着我额前细碎的刘海。我低眉咬住那些用诗句描摹的伤痕，用大海虚怀若谷的胸怀吞并周边的岩石，还有他脚下的土地。我的歌唱声中有那么多语言，就像涌动的海水，不时卷起大鱼喧嚣时的千种语言，万中声音。

歌声拍打着海水，一股更大的洪流掀动海水的平静。我把从深海中保留的一枚石头，镶在他的笑容中。众鱼虾蟹挽起我的双臂，我像一名凯旋的士兵，在人潮汹涌的时候，高举双手，有红色的火焰焚烧着我的十指，他在我看见光明的缝隙里走出，那枚石头在他的笑容里，有了人的表情，惶惶不安地揣测着风雨的走向。

她看到荣里归来的人，身边有了仰慕者。用她以前的目光注视着他，用她以前的语言和他交谈，还有肢体交流着山河的无恙。她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在树木与河水里寻找着他留给她的时光，有信，有头发，还有一张黑白照片。她打开后，还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她在海边奔跑，踩向泥沙的脚印，再一次被海水刷新。

我从海水中走出，大鱼和众鱼虾蟹的喧嚣远去，我看见浮出水面大鱼的影子，在夕阳下染成金色，我踩着海水轻抚的沙滩，还有影像在海面浮现，故事走向结尾，我还没有走出来，他依然在我看不到的时空里和她相遇，她在陆地与海水间眺望，转身要走的将军听到她说的话，“如何让感情停留在最初…”他为她写了一封信，最初受挫的心在起起伏伏的人生搏击中，坚韧，有了隐藏自我的面具。还是一往情深正等待着她的脚步走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让平静的海面没有了波涛汹涌。真正的生活，可能就是平静的生活，最初想象的波澜起伏终究落入沉寂，那面镜子照见的自己，也只不过是众人的一张脸。

于是，想起诗人拜伦的一句诗“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这才是故事的结局。

我没有游进深海，大海用它大而有力的水浪击退了我的羸弱，再没有看到他从海平面走过来。我对丢失的那块石头一直想念，有时在清晨醒来，有时在黄昏到来。它是不是被他丢弃，是不是被时间磨砺成一块光滑的石头，在人们的股掌之间被抛掷，被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