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走友情的八音盒
像三月的风扑击明亮的草垛,春天在每个夜晚数她的花朵。
——海子
1
十年之后,云舒和沈郁聪以及宋野阔走在学校门口,正是三月,春寒料峭,傍晚的校园犹如菜市场般嘈杂。云舒把下巴埋进衣服里,无奈又烦闷地听野阔在念叨:“你有没有发现菠萝和萝卜这两个词很有意思,读音相反,却刚好都是食物?只不过一个是水果一个是蔬菜!”
郁聪问:“这有什么意思?”
“很有意思啊!你还能想到别的什么词是这样的吗?”
郁聪想了一会儿才说:“牛奶,奶牛。”
“不算吧,奶牛是动物!”
“但也算是食物吧?”
野阔思索了半天,仿佛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击,只好道:“好吧,算你说对了,还有吗?”
云舒终于忍不住叫道:“你无不无聊啊?”
“哪里无聊了?”
云舒叹口气,朝他翻了个白眼。野阔却没有觉察,依旧低头念叨着:“菠菜、菜波……”
只要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总是野阔,一脸平和的则是郁聪,云舒作为这个小团体中唯一的女生,自然也是醒目的,尤其是高三——当所有人都忙着备考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个人看起来无忧无虑,却又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也或者是外形的缘故吧,郁聪背着贝斯,野阔则背着电吉他,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带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但他们总有办法藏在附近的商店或书店,一出校门就拿出来背上。云舒走在两个人中间,手中并没有拿乐器,打扮却总是最别致的,校服外面套着时下流行的羊羔绒麂皮夹克,脚下踩着黑色的短靴,戴着印有英文字母的棒球帽,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的萧瑟。
到底是十七岁了,看起来跟大人无异,双肩包也买的最流行的款式,在低年级的学生看来,似乎这就是成熟的标志,学弟学妹们一看到他们三个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云舒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儿骄傲,青春期,谁愿意跟别人一样呢?她宁可被人畏惧,也不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从学校到琴行不过短短的几百米路,街边的店面依次排开,分别是文具店、书店、小吃店和补课机构,虽然杂乱,却十分热闹。想到几个月后即将要离开这种环境,云舒也说不清是眷恋多一点儿,还是迫不及待多一点儿。正感慨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叫:“云舒!”
云舒转过头去,看到一副略微熟悉的面孔,愣一秒,才反应过来,叫道:“萱悦!怎么是你?”
“我回来了,特意转到这所学校的!”
站在后面的的确是萱悦,亦即当年摔倒的那只“小天鹅”。自从那次表演失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有些内向,虽然大部分人都忘记那件事了,她却依然介怀。几年不见,她变了许多,曾经比较高挑的她进入青春期后似乎就没再长过个子了,有点儿矮,瘦瘦的,扎着一束很低的马尾,又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有些笨拙。待她开口云舒才发现她还箍着牙,嘴巴一张开就露出一排的小钢丝。
但云舒久不见她,忽然再见到,还是有些激动,道:“我们多久没见了?三年?”
“不止!上次见你才上初中。你变化好大啊!刚才看到你我都不敢认了!”萱悦有点儿崇拜地望着她,整张脸涨红,说,“你好酷啊!”
“哪有?”也不知怎的,云舒忽然就羞涩起来。
回想起当初一起练舞的日子,两个人都有些怀念,彼此望了半天,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够了,才想起周围还有别人,云舒主动介绍说:“这是我同学郁聪,这是野阔,只比你高一年级,我们组了支乐队,正准备去排练呢!”
萱悦的目光在两个男生脸上划过,在看到郁聪的时候,才微微顿了一下。而野阔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冷不防地叫道:“油菜!菜油!”
云舒伸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他哇哇大叫着:“为什么打我?”又注意到萱悦,问:“你妹妹?”
“小时候的好朋友,现在来我们学校上学了,等我毕业了,你可得好好照顾她才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野阔夸张地拍着胸脯,状如大猩猩一般,云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低声道:“我们得走了,我明天去找你,你在几班?”
“(2)班!”萱悦四下里看了半天,才问,“怎么没见雪岸?她没有跟你们一起?”
云舒的表情当即就暗了一下,垂眼道:“没有,回头跟你说吧。”
萱悦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但还是笑着说:“好的,明天见!”
她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认真地挥动着,动作有些拘谨。云舒知道,那是青春期女孩儿特有的状态,身体突然开始变化,连带着动作都跟着僵硬起来。可是她的表情同多年前一样,乖巧又稚气,那个笑容让云舒心疼起来,她伸手拍了拍萱悦的脑袋,才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去。
野阔很惊讶的样子,一路上都在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啊!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你会认识的人!”
“你什么意思?”云舒皱眉,野阔做了个鬼脸,还是说了实话,道:“那个女生感觉好土!”
“别乱说!她小时候很可爱的。”云舒下意识地维护萱悦,但其实自己也有些意外,是因为眼镜的缘故吗?还是因为牙箍?
她分析了半天,却还是想不明白。印象里萱悦是很可爱的,头发细软,五官秀气,喜欢穿浅蓝或浅绿色的衣服,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比现在顺眼很多。十五六岁,按理说应该是最具活力的年华,萱悦看起来却有点儿老气。当年高挑的身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短短的腿。云舒知道,这是因为在长高的过程中,幼儿总是腿部先发育的缘故,时候一到,上半身的骨骼才开始拉长,所以很多小时候看起来腿很长的孩子,长大后身材比例就变了。
不过萱悦好像不是这一种,而是因为校服太长。云舒所在的学校校服是那种很难看的运动服,大部分人都不肯穿运动裤,萱悦却老老实实地穿了全身,衣摆几乎耷拉到了膝盖处,显得有些邋遢。
还是说因为眼镜?她近视了吗?云舒忍不住想。
一旁的郁聪关心的却是别的话题,问:“雪岸是那个倪雪岸吗?”
“别问。”云舒低头,风恰好吹到她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一颗心也随着夕阳一起沉下去,顷刻间就暗了下来。
2
很小的时候她们四个是好朋友。
她们,自然是指那四只“小天鹅”。
关系最好的是云舒和雪岸,两个人年龄相当,家境也差不多,才三四岁,就被送到舞蹈中心学芭蕾,教她们跳舞的是芭蕾舞团退役的一个女老师,学费并不算便宜。那时候让孩子有个高贵的爱好是奢侈的,两个女孩虽小,却都知道自己是这世界上极少数的幸运儿,父母均事业有成,又是知识分子,成长的过程中一丝一毫的烦恼都没有遇到过,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
而萱悦是后来才来的,当时连路都走不太稳,胳膊和小腿都一节一节的,像莲藕一般。她年纪小,胆子也小,有一次父母接她下课接得晚了一点儿,她顿时就拉住云舒和雪岸的手哭了起来,道:“姐姐,我妈妈不见了!”
云舒和雪岸都觉得有趣,捂着嘴巴笑了半天,陪着她一起等。
再后来,她们又认识了夏衍,也是在舞蹈中心。夏衍跟这三个女孩子又不太一样,漂亮得令人震撼,像个洋娃娃一样。每次来上课,她都乘坐一辆黑色的大轿车。云舒只觉得那辆车很难看,雪岸却私底下小声说:“我爸说那辆车特别贵!”
“多贵?”
“特别特别特别贵!”雪岸瞪圆了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云舒不以为意,那个时候她们的性格就有一点儿区别了,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云舒的神经总是大条一些,雪岸则细腻一些。而萱悦呢,又什么都不懂,就那样站在云舒和雪岸的旁边看着夏衍翩翩下车,缀满蕾丝的白裙子,粉红色皮鞋,整个人都充满高贵的矜持。
后来她们才知道,夏衍是某著名富豪的千金,至于为什么跑到这个小小的舞蹈中心来学跳芭蕾舞,就不得而知了。一开始夏衍跟众人都有些距离,总是谨慎地站在一角,眨着大眼睛打量大家。芭蕾舞室刚开业,学生不多,学了几个月后,老师就开始安排大家搭配练习,夏衍找不到人陪,云舒主动去帮她,夏衍很是感激,低声说:“谢谢你。”
“没关系。”云舒问,“开车的是你爸爸吗?”
“不是,是我家司机。”
到了那个时候,云舒才发觉夏衍是多么与众不同,但她也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就忘记这件事了。
按理说,这样一个少女是很难跟别人成为朋友的,可是没过多久云舒就发现,夏衍其实特别呆,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反应又慢,于是渐渐跟萱悦一样成了云舒和雪岸的小跟班。
学到了第三年,电视台来找人表演节目,她们四个自然而然就被送了上去,一开始只是伴舞而已,但彩排的时候四个人表现得特别好,就变成了主演。
演出结束后,几个家长一起去接她们吃饭,萱悦想起自己的失误,忽然又抽泣起来,她妈妈似乎也有些难堪,饭局上一味地道歉。云舒的妈妈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小孩子嘛,出点儿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雪岸的父母也跟着说:“就是,萱悦这样才可爱呢!”
夏衍的父母没来,陪着她的是云舒后来的继母施玉修,她是个儿童摄影师,随身都带着相机,当即就拿出相机给四个小孩子拍照留念,四个女生一起对着相机微笑,那一幕,便是云舒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
3
然而没过多久,四个人就分开了,最先走的是萱悦,她父亲被调去别的城市工作,全家人跟着离开。当时云舒和雪岸都已经是初中生了,萱悦才四年级,第一次面对离别,照例又哭得不成样子,大家安慰她好大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临走时,她小声恳求:“你们能给我写信吗?”
萱悦一直喜欢那种有点儿古典的浪漫,诸如喜欢做手工啦写字条给别人啦之类的。三个人当然都答应她了,还特意买了漂亮的信纸,每周特意跑到邮局寄出去。彼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写信了,信件总是丢失,或者收到时太晚,讲述的内容连贯不起来,就不怎么再写了。
之后则是夏衍,她父母太忙,便把她送去了寄宿式贵族学校。学校远在城郊,一周才回来一次,芭蕾舞是不能再学了,她很是不舍,却不会表达,只是握着两个人的手定定地望着她们,明亮的眼睛犹如宝石一般,最后才说:“我也想要写信。”
她实在不擅长讲话,大部分时候都呆呆的,云舒和雪岸知道跟她讲电话有点儿困难,于是也答应下来:“没问题。”
给夏衍写信是一件更辛苦的事,因为夏衍几乎不怎么回复,偶尔写一封信过来,里面也只有一张纸,说“信收到了”。萱悦在的时候还好,她们俩总能找到共同话题。没有萱悦当中间人,云舒和雪岸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夏衍沟通。
好在升入高中后,夏衍重新回到了市区,依然在念贵族学校,性格却比之前还要内向。三个人约出来见面,夏衍还是坐着那辆豪华的大车子,一张脸越发璀璨,犹如明星一般,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个子比她高一点儿,长相却有些一般,夏衍介绍说:“是我家司机的儿子,他叫丁骆。”
丁骆百无聊赖地看着三个女生,一头乱发,手插在口袋里,像个小混混。
那顿饭吃得无比尴尬,云舒和雪岸很努力地调动气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夏衍就像一面很深的湖,无论什么东西投进去都会被吞噬,介于阴沉和呆滞之间,怪怪的。
待她离开之后,雪岸才说:“我们应该没办法跟她做朋友了,她简直就是小说女主角,而我们两个只是平凡人。”
“是啊!”云舒闷闷地答。
雪岸有点儿伤感,道:“就剩我们俩了。”
“没关系,只有我们两个也可以做好朋友的。”云舒这样说。
可是两个人的友情也在一年前终止,寒假,云舒跟家人去滑雪,想在雪地里留下一些漂亮的照片,就借了雪岸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斗篷,有一顶尖尖的帽子,像女巫一样。雪岸要去热带过春节,也很大方,说:“你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除了斗篷之外,她还送了一本书给云舒,是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云舒诧异:“干吗送这种书给我?”
“打猎一听就很冷,很适合下雪的地方!”雪岸笑嘻嘻的,在书的扉页上写了一句话递给云舒,云舒看也不看就装在包里,说:“你这个人,脑子有毛病!”
然而最终云舒也没有把那件斗篷还给她,因为在回来的时候,她在机场与别人拿错了行李箱。
那时暴雪,机场所有的航班都晚点,大厅里乱糟糟的都是人。云舒的继母身体不适,她一直在跑来跑去地照顾着,拖着行李箱不太方便,便将箱子放在了落地窗旁边。那是一个深蓝色的行李箱,二十寸,里面只装着自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等广播通知登机时她才想起箱子还没有拿,匆匆跑过去,一眼看到一个深蓝色的箱子,便拖着箱子离开了,待回到家里才发现,行李箱拿错了,打电话到航空公司,那边是模式化的回复:“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你要联系机场方面才可以。”再打到机场,却始终打不通。
记忆里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北方到处都是暴雪,电话不是忙音就是占线。云舒试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放弃,等雪岸回来后特意带着钱去道歉,谁知道雪岸却一听就尖叫起来:“你怎么能弄丢了呢?我的八音盒还在那件衣服里!”
“什么八音盒?”
“傅明海送我的那个呀!我一直放在斗篷里,给你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发了,就想着等你回来再说吧,谁知道你居然给我弄丢了!”
印象里这好像还是雪岸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她怒瞪着云舒,焦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遍遍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怎么能拿错行李箱呢?”
“施玉修怀孕了!我们刚到那边她就不舒服,又碰上大雪,我一直在医务室里忙着照顾她,所以才不小心拿错了!”云舒解释道。
那是施玉修与爸爸结婚的第三年,家里忽然要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孩子,云舒多少有点儿紧张。她原本以为雪岸会安慰自己几句的,谁知道雪岸却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在乎你了吧?万一是个男孩呢?”
云舒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雪岸会说出来的话,她喝道:“施玉修又不是那种人!”
雪岸冷笑:“你说得倒好听,可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谁还会照顾别人的孩子?你爸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这下子可好了……”
“你俗不俗啊?我爸才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是吗?你确定?”雪岸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有种灼灼的寒意。云舒一下子就生起气来,道:“你干吗这么跟我讲话?”
“不然你让我说什么?说他们会永远爱你?这世界上哪有一碗水能端平的啊?许云舒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明不明白?”
雪岸抱着双臂,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等待看戏一般。云舒震惊地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雪岸讨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希望自己过得不好,就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天似的,等着云舒从云端坠落……
云舒呆呆地望着她,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你是不是一想到我过得不好,就很开心?”
谁知道雪岸却说:“是啊!”
云舒的耳朵立即“嗡嗡”乱响起来,雪岸却始终微笑着,走近云舒很轻柔地说:“我们绝交吧!”
4
直到今日,想到那一幕,云舒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骤然一痛。这是云舒有生以来遭遇的最沉重一击,十六岁绝交,才懂得难过这件事,其实比别人晚得多。可是年龄大并不意味着忍痛能力强,伤心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年纪的分别。时至今日——十七岁的云舒时时想起,依然会痛。
“我不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雪岸的话还在耳边重复着,“最讨厌你那种得过且过的样子了,一点儿理想都没有。”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但我就跟你不一样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拥有什么成就的,跟你在一起我也只会被你拖累而已。”雪岸这样说。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云舒的心里,雪岸早就是亲人般的存在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对待自己呢?
云舒想不明白,确切地说,只要一想,就觉察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她甚至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出雪岸家的,只记得一个人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家里,然后就撕碎了家里所有跟雪岸有关的东西。
只除了那张四小天鹅的照片。
她终究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只好把那张照片收起来,反着放在抽屉的最角落里,从此不再看一眼。
人们总是怀念童年,其实并非因为童年美好,而是因为在小的时候大脑未发育完全,所有烦恼和难过都会很快忘记。长大之后则不一样,尤其是青春期,记忆力是一生的顶端,所以会记得每一件重要或不重要的事。
比如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比如跟好友相视一笑的瞬间。
比如你最在乎的人伤害你的时候,目光里闪烁着的,像刀剑一样的寒意。那个时候你会怀疑自己,会怀疑全世界,会觉得你所拥有的所有,都不过是个梦。欢笑是梦,眼泪也是梦。你以为只要醒来就好,却在睁开眼睛后悲哀地发现,它们都是真的:你从小到大最信赖的那个人,真的伤害了你。
云舒拿错的行李箱里有一个日记本,上面只写了几句摘抄,其中一句是海子的,“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云舒也喜欢海子,最喜欢的那句却是“我的灯和酒坛上落满灰尘,而遥远的路程上却干干净净”。
在云舒浅显的理解里,灰尘就是指生活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繁杂事,干干净净则代表着某种明亮、洁净的人生。灯与酒坛再沧桑,也应该有种不服输的念头才行。
云舒自命不凡,从来不觉得那些庸俗的戏码会在自己家里上演,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自然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对于这一点,云舒几乎没有一丝的怀疑。然而雪岸却让她发觉,其实她是个再庸俗不过的人。
庸俗到失去了好朋友之后,她的心上也落满了灰,从此不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