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帝心(1)
九重华阙,屋宇层层。
“都说君心难测,我又当若何?”
花半回望殿宇,殿宇里坐着她的君王。
冬日的天空暗云凝滞,冷风飕飕刺骨。
她刚从关外回来,战甲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被她的君王召见。是恩宠,还是猜疑?
花半猜不透这些,关外的沙场,从来都是用剑说话。
血,残酷,可有时也能开成美丽的花。
沙场喋血,她亦游刃有余。
宫廷深深,真真假假都隔了层纱。
花半的耳旁还回旋着他的那句话——
“如今天下安定,孤要立你为后。”
他的眸子,清幽冷寂。
多年未见,是情难自禁,还是会错了意?
花半轻叹口气,丝丝白气从嘴中飘出,风一吹,就散开了。
她赶忙用手捂住。
花半少时见过江南的白莲,和这白气,有几分相似。
她不怕风,不怕冷,就怕掌心的白莲破碎。
关外,可没有这么娇滴滴的东西。
思罢,花半扯下发冠,任青丝在风中飘扬。
明眸皓齿,朱唇如丹。
若非战事,她亦为京城女娇娥中的一员,终日琴棋书画,焚香度日。
只是,这京城女娇娥的目光中,永远不会她目光中的坚毅与冷静。
“天下安定,吾之所愿。”
少时,他曾言:“此生非卿不娶。”
后来,他又言:“边塞不宁,劳卿。”
现在,他言:“孤要立你为后。”
真真假假,全要靠一颗真心试探。
殿宇内的闻孤剑眉微蹙,看着满桌立后的奏折,又看向殿外她离开的身影。
茕茕孑立,于她,于己。
天下已定,孤鹤可归。
冷风呼呼地吹,吹开了帷帐,吹走了暖香,吹来了塞北的风沙。
塞北,面色冷峻的契丹王睨视羊皮地图。
万里河山,他皆拱手相让了。
为何汉皇如此贪得无厌,还要将金雀锁进华堂?
她不像契丹的鹰,冷酷残暴。
她是从汉飞来的金雀,浑身披羽,嗓音婉婉,身姿敏捷,喙角红爪,尖锐刺破胸膛。
那应当是他的金雀,不是汉皇的金雀。
契丹王怒,抬手杀了一旁禀信的汉使。
“金雀,与天下,孤王现在都要。”
天子十里红妆那日,普天同庆。
契丹王来访,铁骑扬起的尘土如同阴日。
“汉皇,你怎如此贪婪?”
一支长羽,惊醒霓裳。
闻孤目中多有隐忍,看向花半。
“你的边塞尘清,是糊弄孤的戏话?”
花半掀起红帐,金灿灿的凤冠压在头上。
契丹王执弓,瞄准了汉皇。
城墙上戴着凤冠的美人一时慌张,挡在汉皇的身前,惹得契丹王又是怒发冲冠。
“契丹王,与汝之约。”
金雀之言,契丹王势必会听。
“退城百里,永为友邻。”
契丹王眸光一闪,唇角一丝冷笑。
“退城百里,永为友邻。”
他喃喃念道,他的金雀,今日怕是要没了故乡,随他同去北上。
执起之弓,皆是怒意。
“与汝之约,勿违其言。”
嗖——
又是一支冷箭,直刺汉皇之冕。
闻孤眸光一暗,目中唯有杀机。
契丹王转身离去,悠然赠她一言——
“待汝复归,天下安宁。”
汉皇震怒,可以天下缟素。
拂袖而去,目露厌弃,心灰意冷。
花半一颤,将言无言。
这凤冠,她终是戴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