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人生的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对于追求梦想的人来说，从一开始就脚踏实地，反而是最近的道路。

2014年春节近在眼前，街边小摊红彤彤一片，鞭炮、贴画、对联已经上市。街上熙熙攘攘，人们在忙着办年货。

为了过个安宁祥和的春节，张栋杰紧急筹措部分资金给欠款单位，又与他们协商了分期分批还款的计划。总算解决了石化新村家属房的供暖等数个“紧急”问题，暂时平息这场久拖不决的纠纷。

春节刚过，中石油集团公司审计组进驻华北石化，对公司的生产经营管理等方方面面、上上下下进行了详细审计。审计报告披露石化新村问题相当严重：

第一，建设资金缺口较大，合同款支付存在违约风险。该项目初步设计概算未将征地费、设计费、建管费等相关费用考虑在内。小区建设中各种原因投资增加约1.11亿元，同时增加了公摊费用。截至审计日，未结算合同尾款、预计未完工程款预计1.0619亿元，目前资金缺口较大，施工单位催促结算工程款，合同款支付存在违约风险。

第二，低价处置公建楼，未取得预期效益。2013年5月，经时任公司总经理决定，将公建楼分别抵押给石化新村的合作建房单位和一个体老板，抵押协议明确回购期限为1年。协议签署后，时任公司总经理提出不可能再回购了，用补充协议直接抵押。同年7月又签订了补充协议，约定将抵押物性质和权属进行变更。其中，B1公建楼测算成本3220万元，抵押出售金额2836.65万元；B2公建楼测算成本2665万元，抵押出售价格2715万元。但是至审计日仅收到个体老板交款1000万元。

……

审计报告捧在手上，张栋杰感到有千钧的分量。安居才能乐业，这个老祖宗传了千年的道理张栋杰咂摸了几十年，也实践了几十年。从长庆油田采油二厂到庆阳石化，张栋杰组织了几次职工住宅建设，盖了几千套房子，住房在职工群众中的重要地位他岂能不清楚？特别是当前的华北石化，原主要领导被逮捕，检察院的调查紧锣密鼓，不断有干部被专案组叫去谈话，调取各种材料，许多干部人心惶惶、无心工作；刚刚入住的石化新村问题多多，干群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成为安全生产的重大隐患。

怎么办？这么多问题让人感到老虎吃天，无处下口。

到哪里找答案？张栋杰最爱看毛泽东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有的章节甚至能背诵下来。“不能把过程中所有的矛盾平均看待，必须把它们区别为主要的和次要的两类，着重于捉住主要的矛盾”“但是在各种矛盾之中，不论是主要的或次要的，矛盾着的两个方面，又是否可以平均看待呢？也是不可以的。无论什么矛盾，矛盾的诸方面，其发展是不平衡的。有时候似乎势均力敌，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和相对的情形，基本的形态则是不平衡。”“矛盾着的两方面中，必有一方面是主要的，他方面是次要的。其主要的方面，即所谓矛盾起主导作用的方面。事物的性质，主要地是由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的主要方面所规定的。”

张栋杰与大庆油田同龄。当年大庆石油会战之初，面临着人力不足、资金不足、设备缺乏、材料缺乏、生产设施不配套、气候严寒、生活条件差、队伍技术素质不高、缺乏勘探开发大油田的实际经验等矛盾和困难。会战工委认真分析形势任务，及时作出了《关于学习毛泽东同志所著〈矛盾论〉和〈实践论〉的决定》，开展了以社会主义教育为主要内容的形势任务教育。会战职工深刻地认识到，这困难、那困难，国家缺油是最大的困难；这矛盾、那矛盾，国家建设等油用是最主要的矛盾。会战旗帜鲜明地将“两论”作为思想武器和行动指南，用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去分析、研究、解决开发建设中的一系列问题。仅用3年就高速度、高水平拿下大油田，累计生产原油1166.2万吨，甩掉了国家贫油的帽子。同样，解决石化新村的问题必须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

视野决定高度。石化新村这个烫手的山芋中哪个是主要矛盾？哪个又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小区到底亏损多少，亏在哪里？各种猜疑满天飞是主要矛盾；小区建设中什么都用最好的导致各种超预算，变更决策导致工期延误、结算中应核减未核减费用、非合同内结算费用偏高、变更后结算费用偏高等所导致的成本虚高达到1100多万元，原总经理又将两栋公建楼低价抵押出去，用什么来弥补巨额亏空，这也是主要矛盾。解决了主要矛盾，其他次要矛盾就会迎刃而解。

思路决定出路。思路笃定，张栋杰把审计处副处长杨玉辉叫到办公室，安排道：“玉辉，破解石化新村问题，必须把账先算清，这是前提条件。你去在中石油入围的审计师事务所中找一家工程项目审计实力最强的，把石化新村好好审计一遍，为党委下一步决策打好基础。”

细节决定成败。2014年11月25日，天职（北京）国际工程项目有限公司进驻石化新村，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对石化新村建设工程进行了全面审计，对项目前期决策管理、招投标管理、合同管理、造价控制管理、财务管理等方面的内容实施了全面、系统的审计，对项目总造价、主要分类建筑造价进行了测算。审计发现了10个方面52个问题，并提出了5个方面的审计建议。

2014年12月25日，张栋杰主持召开公司党政联席会议，听取了审计处关于石化新村审计结果的汇报，与会领导认真讨论一致认定：本次审计工作专业、认真，具有权威性，应该充分尊重和认可，决定本次审计结果和报告为最终审计。审计结果拨开迷雾、豁然开朗。普通住宅部分（含高层住宅、储藏间、车库）完全成本与销售收入持平，员工群众可以大放宽心；公建楼和小区大门完全成本8148万元，就是说小区的全部亏空都在这里，只有靠出售公建楼才能弥补。

说了就办，定了就干！这是张栋杰的性格，也是张栋杰的风格。收回抵押出去的两栋公建楼成为摆在张栋杰面前的重大难题。张栋杰主持召开总经理办公会，对石化新村工程建设的后期工作进行了部署，明确指出，必须努力收回已经抵押出去的B1和B2公建楼，确保工程建设后期工作全面完成。大政方针已定，有关同志积极研究制定工作方案、克服困难不急不馁、努力与对方公司和个人沟通协商谈判。张栋杰单独听取汇报6次并出面找任丘市委、市政府领导协调、沟通、洽谈，有理有力有节，在支付了抵押本金、利息及对方装修费用等1054.52万元的情况下，终于实现了两栋公建楼的成功收回。企管法规处处长黄建强在电话里兴奋地报告：“张总，两个解除抵押合同都已签订了！”一瞬间，张栋杰几个月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石化新村欠的工程款、材料款必须要还，拖欠农民工工资和供应商的钱于心不忍、于理不通，有了收回的两栋公建楼才有了还款的基础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负责土地工作的刘志一找张栋杰汇报说，新泰公司说石化新村占了他们2.14亩土地，要求华北石化给付200万元。原来石化新村小区在2007年征用开发用地时，任丘市国土局将新泰公司2003年已经征用的2.14亩土地划给了石化新村小区。这个问题在石化新村小区开工建设之前就已经发现，双方就进行过交涉，也向任丘市国土局作了反映，但这个土地重叠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而重叠部分已由石化新村小区开发使用了。经过反复谈判，2014年8月，双方同意华北石化公司对重叠的土地按照当时的实际地价和同期银行利息支付101.25万元，华北石化取得了2.14亩土地的所有权，妥善解决了与新泰公司的土地纠纷。

翻过了一道山前面还有一道坎。华北石化在2007年建设石化新村时所征土地全部是住宅用地。建成后的B1公建楼（分南、北两栋）和B2公建楼属于商业性质，但所坐落的土地是住宅性质，建筑物与土地性质不匹配，无法办理房产证。张栋杰又出面找任丘市主管领导，找国土局局长、规划局局长，终于在2015年10月13日任丘市国土资源局与华北石化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华北石化补交土地出让金222.99万元，将公建楼所坐落的三块住宅用地变更为商业服务设施用地。与此同时，华北石化也完成了石化新村两块住宅土地的土地证办理。拿着三个土地证红本本，看着石化新村商业用地勘界图上坐落在小区东侧画着阴影的三个商业地块，张栋杰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石化新村没有一分钱，施工单位又催得急。华北石化公司借款5000万元，支付了大部分工程款；对于剩下的3000多万元欠款，张栋杰安排行政事务部与每一个单位详细对接，制定还款计划。公建楼出租给任丘市人大作为临时办公用房，出租给银行、超市作为营业场所收入一些租金，出售了部分地下车位，有一点收入马上还施工单位一点，积极主动的做法取得了施工单位的理解和谅解。

张栋杰知道石化新村的“麻烦事”刚刚开头，要有跑马拉松的准备！他更知道，这只是“副业”，现在，他要尽快进入角色忙“主业”……

且不提华北石化2013年亏损4.16亿、累计亏损100多个亿的大窟窿，这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堵上的。眼前乱糟糟无序的状态，令张栋杰大吃一惊。这情形，跟10年前他接手庆阳石化的乱摊子似曾相识。

厂门口就很吓人，破棚子、破房子、加油站、农民接待室，人员混杂、工种混杂、身上带的劳动工具混杂，这太危险了！在高度防范“安全一票否决”的炼化工厂，怎么可以这样？

工厂大门口有两个墩子，不远有个大棚。地上的水泥砖破破烂烂，雨后汪着积水。

因为停车的事干群关系很紧张。厂里规定，私家车进厂区，科级以上领导让停，普通职工不让停。

张栋杰当即表态：“今后院里停车一视同仁，谁的车先进来谁停，停满了拉倒！”

职工们进进出出，衣着五花八门随便穿，很多年轻女职工赶时髦招摇而过，红衣裳、超短裙，戴着大墨镜。

厂区乱糟糟的，设备装置没人管，安放乱七八糟。机器旁边这里一摊油，那里一摊油，味道刺鼻。

张栋杰实在“看不懂”，怎么还有穿便服上班的？内操室内，怎么还有穿时装上岗的？

还有他更加“看不懂”的，在上班岗位上，工人们可以轮班睡大觉。比如上4点班连0点班，把人分成两伙，各睡4个小时。周围都是高温高压易燃易爆的装置，怎么敢在这样的危险环境里睡觉？

众所周知，人在睡眠的状态下反应迟钝，在遍地埋伏着险情的炼化企业，一旦出现突发事故，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上西天了！

张栋杰在职工大会上打个比方，张飞怕睡着后不安全，练就了睁眼睡觉的本领。可就这样有着特殊本领的奇人，还是在睁眼睡觉时被人杀了！

我们是普通人，敢明铺夜盖地在危险的区域睡觉，谁敢保证不出问题？不出事故便罢，出了就是大事故！

“人，在睡眠状态下的防护能力与‘死人’没有区别。”

“全厂到处是床，臭不可闻，这叫什么工厂？”

张栋杰愤怒了！

这只是“皮毛”。皮毛下面的问题更加触目惊心。

上班的一千多人，主要突出一个“看”字。内操主要在看，盯着荧屏看，看出问题了，通知一下外操了事。外操干没干，谁干的，干得怎么样，没人管。

外操在厂区巡检，哪里漏油了，哪里设备坏了，给内操打个电话了事。维修的来不来，来得及时不及时，修没修，修好了没有，跟外操没有关系。因为，他们不干不会出错，不出错就不扣钱。干就可能错，错了就要扣钱。上至头头，下至普通工人，看住自己的工资总额，以“不被扣钱”为“最高标准”，还取了一个名字叫“负激励”。

张栋杰觉得“太奇怪”了！这是什么管理理念和方法？干部员工的最高标准就是不被处罚。实际上，这是企业管理的最低标准，同理，华北石化把企业管理的最低标准，当作最高标准来执行！

基本的顺序，基本的政策，应该多干多得，干得越好收入越多。这里，竟然“反向”了！

这牵涉到我上面提出的问题，大家都在“看”。为什么这样干，根子就在企业管理的“负激励”机制。许多师傅们，能不干就不干，不干就不被扣钱。这明显是管理架构设置出了问题，也是逻辑上的大混乱！

这种“负激励”机制导致了“都在看”。比如技术人员，年初就确定了工资总额，别出问题，“看住”这些钱为“最高原则”。否则在安全、环保、技术指标等方面哪儿出问题哪儿扣钱。

“负激励”的另一个特点是：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

“信息化”本是好东西，华北石化走在中石油企业的前列。问题是，信息化水平达不到企业管理要求，理解上有偏差。比如考勤系统，有工人只在正门打卡机上按了指纹，工厂有十多个门，还可能从别的门出去。有的工人在网上买了硅胶指纹，自己有事，找关系好的代刷。有人提出这个漏洞，负责考勤管理的说：“我们只认系统不认人。”

领导干部和管理人员普遍不去现场，重要的是坐在电脑前盯着流程，“信息化管理”，变成大量时间在应付报表、上传、造假。或者，整天盯着电脑“东算西算”，反复算，只要自己分管的工作不出错就行。工作中的问题不是“解决”的，而是“算”出来的。

中石油专家每年来厂两次检查工作，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会大力促进企业管理的改进和提升。由于这种“负激励”的存在，来了就扣钱，形成“人人躲问题”的局面。三联合曾发现三个问题，扣3000块钱。结果，一个推一个，竟然找不出责任人是谁。因为发现问题就找责任人，就扣钱。变成谁都不承担责任。问题出了，每个人都相互推脱，先择清自己。我不管责任是谁的，先把自己择出去。

工艺管理安了摄像头，主要功能是安全运行监测。摄像头本应该对准装置和机器，华北石化却对准工人，对准内操工，对准外操工。有个内操工人，说话时靠着桌子十来分钟，被扣了钱。这位工人不服气，“我只说了几句话，又没影响工作，凭什么扣我钱？”“即使我们不是工厂的主人，可也不是监狱里的犯人啊！”

这里没有像庆阳石化那样聚众大闹，但从人们的精神面貌上，表情上，张栋杰觉察到，这里有深水下涌动的暗流，这暗流已经咬啮着大坝根部多年了，还在不松口地咬，一口一口又一口……

我们不能让落叶返回枝头，不能让雨水回到云，也不能让秧苗回到种壳。但，我们可以将弯路取直，把脏水过滤干净，将病魔患驱逐出境……

张栋杰“出拳”了！

他接连召开了3个会议，打了一套组合拳，人称“三会定乾坤”。

首倡“五个不变”，认清“五个形势”，“咬住质量效益不放松”。

2014年1月26日，在华北石化公司八届四次职代会暨2014年工作会议上，刚刚履新的总经理张栋杰语惊四座，甩出6个“问题炸弹”，剥皮现骨地揭开危机真相：“秦京输油管道即将停用，如果津华线不能在秦京线停用前建成，公司将减少200万吨原油供给并面临关门停产的窘境；经济技术、节能降耗指标在炼化板块排名后5位亟待解决……”

张栋杰反其道而行之，重点强调“五个要变”……

一个人、一个企业最大的忧患是没有忧患意识，最大的问题是对问题缺乏警觉。

尤其在思想观念方面，张栋杰重槌击响鼓：“2005年公司升格为副局级单位，2012年升格为正局级单位。机构升格了，可不少干部职工的思想认识水平、理论修养水平、法制政策水平、分析判断能力、经营管理能力、技能业务等没有随之升格，远远不能适应发展要求。还有，地方政府领导频繁来访，兄弟单位学习信息化的人络绎不绝，这阵势蒙蔽了不少人的双眼，沾沾自喜，失去了开拓创新动力，对上级单位检查出的问题，欠缺从源头上整改问题的决心……”

张栋杰的报告赢得阵阵掌声。但掌声只是开在树上的俏丽花蕾，能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还要经历风雨雷电的严酷考验。

仿若孤军作战，张栋杰把自己当成“顶针”，甘愿把疼痛留给自己也要以麻脸之身对抗尖利。

自信和有效的行动才是真正的优雅。如果做一双翅膀，就用飞舞诠释生命的内涵；如果是一滴雨，就倾尽全力滋润大地。

张栋杰接续了数十年不变的独身生活，出门进工厂，回来进公寓。一个小房间，既是他的卧室，又是办公室和接待室，24小时不离工厂。比狠狠剔除糟粕更难的，是要建立切实可行的新秩序。白天劳体，盯着工厂的每一套装置、每一个角落深入调研；晚上劳心，闷在公寓里奋笔疾书。每天睡眠三四个小时，制定了十几个改革方案，大刀阔斧，对摇摇欲坠的老理念、老规矩、老办法，进行了脱胎换骨的颠覆性变革……

连环组合拳拳拳砸在要害——

第一拳，改革一切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

第二拳，改造一切不利于责任主体作为的管理方式；

第三拳，改变一切不适应质量效益可持续发展的管控方法。

如果说这几拳还只是理论“套路”，那么，紧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定”了拳头的具体落点——

落点一：公司所有管理架构都要进行重新调整；

落点二：所有人员岗位都要经过竞聘产生；

落点三：所有干部员工的收入结构和收入水平，都要调整。

给平等者以平等，给不平等者以不平等，建立新的平等秩序，而不是将平等拉齐。

“咔嚓！轰隆隆隆——”，犹如一道道惊雷在天穹滚过，整个工厂“炸锅”了，几千双眼睛都在瞪，几千只嘴都在说，几千副肢体都在比比画画……

因为，这是“一网打尽”，涉及每一套装置、每一个岗位、每一个人！

千头万绪，事无巨细，既要锁定宏观的发展战略，又要锁定微观的每一根细细的管线、每一滴油！

张栋杰要把这神圣的一滴油高高地捧奉起来，让她装进大太阳，让她放射太阳的光芒。他要告诉每一个人，正如高大的人体是由最小的细胞所组成一样，这一滴油，就是我们华北石化的细胞，也是我们的灵魂。微小的细胞好坏能决定身体优劣，一滴油也能决定我们华北石化的肌体健康和前程。我们必须联手奋斗，让每一滴油都成精品！

那么，我们从现在开始“动手术”，从每一个人开始！

张栋杰撤了所有对准工人的摄像头，改为对准机器。工人们挺高兴，这下自由多了。紧接着，一条条绳索般的改革办法，“勒疼”了工人们——撤了厂区内所有的床，规定上班不许睡觉。

工人们强力“反弹”，床撤了，我们上班睡觉十多年了，怎么突然不让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新领导为什么“生事”？

上班睡觉多好啊，工作休息两不误，下班回家干什么都不影响。突然不让睡了，谁受得了？

“前任领导要我们的钱，张栋杰要我们的命啊！”

每句话里都是一块结石。要么击碎，要么取出，要么任其“长大”伤害身体。

张栋杰非常清楚，很多人都站在一边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一群人都站在船的一边，船肯定会翻。

不要试图取悦所有人，现在做不到，未来也做不到。

张栋杰反击道：“在我们炼化企业，只有睡觉才能死人，人在睡眠状态下的防护能力与死人没有区别，让工人睡觉才是不要命，大家打听一下，全世界炼化企业的工人，哪有在岗位上睡觉的？”

怎么可以把随便当成自由？自由不是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是教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类似的“反常规”比比皆是，散漫惯了，现在突然“紧起来”，工人们先是感觉“撑不住”，继而工作量增大“不适应”，而后责任对位“不舒服”、“工资减少”（没有完成工作指标）有意见……

刹那间，议论和谣言如旋风刮过，烟尘四起……

中石油领导好心相劝：“慢慢来，别弄崩了！”

几十位老领导、老朋友、老同学给张栋杰打电话，“这地方不好弄啊，这是中国石油的南大门，敏感地区，凡事要小心。”“步子别太大，急了不行。”“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急了要出问题的。”

那段日子，张栋杰的手机成了“热线”，关心、问候和劝慰不绝如缕。

一些好朋友提心吊胆地跑过来，劝导张栋杰，华北石化太复杂，问题由来已久，“千万急不得”……

他心宽似漏斗，任何流言都过而不留。

为了慎重起见，张栋杰将这些好心人的话一一在脑子里过筛子，用“排除法”认真检索遴选、“捞干的”，最后发现，“筛子里”留下来的，还是自己深思熟虑的东西，“这就好办了！”张栋杰啪地一拍桌子：“现在最紧迫的事情，不是争论，也不是计划，而是实施！时间不等人，要快！”

我们每个人在努力的过程中都会有迷茫的时刻，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达到目标，即使已经走了一千步一万步，仍然可能会失败。但成功往往就在下一个拐角，如果太早放弃，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张栋杰胸有成竹，不仅仅在于他读了几人高的书，也不仅仅在于他现在已经年过五旬、“走了太多的桥”，积累了丰厚的经验，还不仅仅在于他当领导时间太久，有精准对位的管理经验，更不仅仅在于他十年前从“炼油白帽子”变成专家，将庆阳石化乱摊子提升为全国同行业的“新星”，而是在于他将“以人为本”深化为“挖掘人性、顺应人性、引导人性、提升人性”，一方面，他能将不同的人分门别类，“一一对位”，开出因人而异的配方；另一方面，他自己以身作则，决不谋半点私利——每每想起这一点，面对诸多困难和众说纷纭的忠告与提示，张栋杰就莫名激动，他挺直腰杆，心底便涌起岳飞的豪放诗句：“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开弓没有回头箭！

也许理想还没有达成，也许生活尚不如意，但千万别放弃。请记住，你渴望的美好生活只是迟到，绝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