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上白玉京

1

那天，我在夕阳下转身离去，把跪在原地的老刘留在血色的余晖中。

我以为老刘不会再来了。我没有报复他，甚至没有骂他一句——我已然无比疲乏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一切将要这样过去，我会在浑浑噩噩的痛苦白魇中度过余生时，老刘又来找我了。

他的眼泡肿得老高，看上去像是哭了很久。我从没料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见他哭成这样。

眼前的老刘全然不复数十年来保养不变的面容和风采，颧骨削薄，眼睑下一片厚重的乌青，法令纹深陷，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就连他原本黑得耀人的头发，也彷佛一夕间风吹雪打，零星斑白。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内心因惊讶而颤动了一瞬。

可是，想到女儿的死是因为他的失约，我心中的仇恨便如熊熊烈火般再次复燃。

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他。

看我冷漠的样子，他缓缓开口了：“对不起，我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求你原谅我的过错。”

我抬起胡子拉碴的脸，充血的眼睛紧紧盯住他。曾经的我是多么渴望得到这个答案，但现在却是另一番心境了。

老刘看出我并不想听他的解释，连忙拉住我油腻肮脏的衣袖，又放慢了语调，眼睛里满是恳切悲伤：“我……我不求你的原谅了，只要你能听我几句话！”

我看着他凄然无比的样子，忽然想到，除了老刘，我在这世上再没称得上亲友的人了。

本就人丁凋敝的家族在小叔叔失踪、父母百年后，就与我没什么关联了，只剩一些平素里从不来往的远房亲戚。

妻子和女儿，又在过去的几年间纷纷离我而去。

想到这里，一丝悲凉忽然涌上我麻木已久的心头。

“我只希望…….希望你听完我的话！”老刘的神色愈发哀戚。

“……你讲吧。”我终于松了口。除了与老刘旧日的情分，那种曾经困扰我多年的疑惑也同样刺激着我。

老刘深沉孤寂如潭水的眼眸中翻起些许波澜，他灰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好像即将吐出什么惊天秘密；又像是一个受尽酷刑、终于招供的顶级特工。如此复杂的情绪，随他的语调一起变化起来。

我以为，老刘会讲一些自己失踪多年的理由，或是躲债，或是出海赌博，来推卸自己的失约的责任。

可我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判断和冷静力了。

接下来，老刘说的一字一句都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迷惘，好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

2

“我忽然消失的数十年，都花在了同一个墓里。

第一次是二十年；第二次，是十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了那个诡异的盗洞。那地方实在是太邪门儿，也太离奇了，甚至是禁忌的存在。

一直以来，我都在小心翼翼地保守那个秘密。

我坚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将会受到永生永世的诅咒……就像我一样。

但今天，我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他忽然话锋一转，眼神逼视着我，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听说过什么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吗？”

我愣住了，那不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