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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警把那浮尸转过来。你吓了一跳。那脸已被毁掉了。
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确实毁得很惨。整张脸的皮肤仿佛被切去了一样,血已被水洗白,露出白色的模糊的肉,鼻子处只留下白白的几处软骨,嘴唇割裂,露出一排白牙。凭脸已辨认不清死者的相貌。
你虽然猜想到这尸体是谁,但你还心存侥幸,希望验尸结果否定你的猜测。
他们正在对尸体做初步检查。警察不让人靠近。那个叫小蒋的警官问了你一些问题。显然他在负责这起案子。小蒋没认出你来,态度不恭,那些问题愚蠢至极,无非是发现尸体的过程。你希望多得到关于尸体的信息。你远远看到尸体的耳朵破损,显然原来那地方有耳环,被人掳走了。
这是一起谋财害命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凭你多年的经验,你判断出这不是一起单纯偶发的谋财命案。一般偶发的案子,不会毁掉被害人的容颜。杀人并毁容的罪犯在刑案中并不多见,能干出这种事的罪犯并不简单,要么罪犯和死者有深仇大恨,要么罪犯是个格外冷静的高手——毁掉容颜,让警方无从着手。
警方在桥墩边仔细做了勘验,查证了凶手或死者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后,把尸体搬上车,准备撤离现场。
太阳已升起来了。早晨的雾气终于散去。南方的雾总是散得比较慢。护城河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河对面西门街显得越发破落。西门街的居民习惯于把衣服晾在沿街的窗口,整个西门街挂满了床单、衣裤、鞋帽以及女人的乳罩,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像是插满了节庆的彩旗。
他们让你跟着公安去局里做笔录。你拒绝了。小蒋奇怪地看了你一眼,脸色漆黑。不过他没坚持你一定要去局里。他让手下在桥墩下做了一份笔录。那人态度生硬,像是在审问一个罪犯,让你很生气。
后来他们把尸体运走了。你知道警方将把尸体存放在警局的冷冻箱里。暂时还不能火化,这是规矩。要待体液化验单出来,看看有没有必要再深入验尸。
你对这个年轻的警官没有好感。你断定,那些小警察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死者是谁。不是你小瞧他们。这是事实。这些年你都看在眼里。一代不如一代。
警方走后,人群一直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仿佛这里有一堆狗屎,吸引着无数的苍蝇围过来。这个想象让你觉得悲哀。你看到他们有的站在桥头,有的在河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人在世上通常就是这么无聊。
有一刻你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世界安静了下来,好像只留你一人在人间。
你喜欢独处。你想象在这世上谁也不认识。“这怎么可能?”你摇了摇头。
你看了看表,该去医院接周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