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赵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着呆,院子里的鲜花开的艳,他却无心欣赏。
自从听见陛下为云安与李将军赐婚的消息后他便开始魂不守舍,一些被忽略的细节也渐渐浮现在心头。
他想起他与云安初见那日,少女绝丽的容颜映入他眼帘,让他干涸的心湿润了许久。他久在边关,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辽东杀敌的那一夜,他更是领略了她的千娇百媚,只是才觉情根深种,她便要嫁给别人了吗?
赵澜不知何时走来,轻轻撞了撞赵钰的身子,了然于心的问道,“三弟,在想什么?”
赵钰脱口而出,“我想见见她。”
赵环在身后坏笑道,“你想见谁呀?”惹得赵钰满脸通红。
赵秀一脸幽怨的走进院子,视线时不时朝大门口瞟去,心中暗骂,“死呆子,怎么还不来看我?难道真的对我一丝情谊也无吗?”
赵环踱步到妹妹跟前,打趣道,“小妹,你不会也想见“他”吧?”
赵秀狠狠踩了赵环一脚,“烦着呢,一边玩去。”
赵吉春穿着一身常服走进院子里,“你们几人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一番,洪氏罪徒已被斩首,过几日我们便要回辽东了。”
赵家兄妹的脸一起垮掉。
……
谢宁远的信得到了朝廷的重视,中央很快派官员来查。刘县令贪污腐败的证据确凿,被革职斩首。朝廷派任了新的县令,姓张,是去年新考中的举子。
张县令十分年轻,望着这群百姓眼中有光,他对谢宁远几人行了一礼,扬了扬袖子,“第一次穿官服,还有些不习惯。”他科举考试名次落后,朝廷空缺已被前面的举子补齐,原本他是没有机会做官的,幸得谢宁远的那封信,使他有了做官的机会,因此他的话中充满了感激。
谢宁远回以一礼,指着县衙门前的人道,“日后你便是他们的父母官了。”
张县令回道,“日后下官必定殚精竭虑,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
害晚晴之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晚晴的叔叔,佟少爷此刻正跪在断头台前,为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闸刀悬在头顶,他们心中都涌起了对生的渴望,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也丢弃着脸面哭喊着,“晚晴我是你亲叔叔呀?跟你爹一个娘生的,咱们是亲人,好孩子你求他们放了我,我定改过自新,好好待你,我把你当亲女儿疼……不,我把你当咱奶奶供着。”
“晚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是爱我的呀,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爱你的,都怪家中那恶婆娘劝我对你动手,你救救我,我回来便休了那恶婆娘。”
谢宁瑶听到这番话时恨不得代替刽子手亲砍掉这群不知廉耻的人。他们知法犯法便罢了,死到临头还期盼人情可大过法律。
谢宁瑶握起拳头,朝谢宁远那边凑了凑,“哥,我能不能上去揍他们一顿,手好痒。”
“不行,平白脏了我妹妹的手。”
站在谢宁瑶另一侧的陆曜,心中不停的叹息,怎么大舅子一来,他就失宠了呢?
烦人。
为了刷存在感,他大掌包住谢宁瑶的手,“这种人,轮不到你动手。”
晚晴听到这些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穿着一身素衣,头上簪着一朵白花,手中提着一个篮子,手腕上的伤口用白巾裹住了。
她缓缓的将篮子上的白布掀开,竟是一沓纸钱。本来围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开,离她远去,生怕沾上纸钱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她面容憔悴,眼框红肿,但她却始终保持笑模样,抓起篮中一把纸钱,朝刑场上撒去,大声道,“晚晴来送你们了。”
谢宁瑶仰头望着那薄薄一层,随风扬起的纸钱,心头涌上几丝窒息的感觉。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咔擦一声,刽子手的刀落地,人头咕噜噜的滚下刑场,来到晚晴脚边。
陆曜盖住谢宁瑶的眼睛,“不喜欢便不看。”
谢宁瑶拉开陆曜的手,将他的身子拉在身前,与他紧紧抱在一起,头搁在他的肩头,“没有不喜欢。只是害怕,害怕有一日我们爱的人也落的这般下场。”
陆曜笑了,“你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什么?不会的。我们心地善良,不偷不抢,老天爷舍不得惩罚我们。”
谢宁远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轻咳一声,朝旁边站了站。
行刑结束了,那漫天的纸钱也最终寻到飘零处,层层堆积在地上,犹豫盛放的纯洁的白色花瓣,晚晴踢开脚下的头颅,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老妇望着晚晴,摇头叹息道,“可怜的孩子。”
牛柱搀扶着奶奶,唇间也溢出一丝叹息。世事难料,若不是他在家中遇见了谢宁瑶与陆曜,他便已犯了罪,当此案重新翻过来时,他又会落的个什么下场呢?
……
此间事了,谢宁远便准备带着谢宁瑶和晚晴回京。
晚晴已没了求生意志,谢宁瑶想着,或许将她重新送回到齐皇后身边,望着即将迎接小生命的齐皇后,她或许可重燃生的希望。
分开时,陆曜没有挽留谢宁瑶,只叮嘱她回京时照顾好自己。
谢宁瑶抓着陆曜的手,想最后与他抱一抱。
陆曜将她的手扯开,笑道,“宁宁啊,快些走吧。若是再让我多看你两秒”,他凑近她,小声道,“我便要与大舅哥打一架了。”
谢宁瑶无语,翻了个白眼,抬起膝盖撞到他腿上,狠狠给了他一击,又没忍住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陆曜,我在好好跟您道别?你再摆出一个敷衍的态度给我看看?”
陆曜只笑着没有说话,因为若是离别的氛围再缠绵一些,他便舍不得让她离开了。
可他此时只是一个江湖浪子,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平白受苦罢了。
……
夜半,谢宁瑶收拾好自己的包裹,背在肩上,小心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大堂里一片黑暗,她在门前站了一会,等眼睛适应黑暗,才缓步前行。
大门近在咫尺,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只消将门打开,她便可离开客栈,去找陆曜,突然间她呼吸静止了,门后竟然有个影子,那影子双臂抱胸,冷笑一声,“准备去哪?”
是谢宁远。
谢宁瑶反应也极快,一句话不答,转身便朝客栈里走去,装作是梦游的模样。
谢宁远拽住她的包裹,“谁家梦游还将包裹收拾好?”
谢宁瑶头顶有乌鸦飞过,一把将包裹拽了回来,无奈道,“哥,看透不说破,给我留些面子行吗?”
谢宁远轻笑一声,“那你继续梦游。我在门口保护你,免得你磕着碰着。”
谢宁瑶将包裹取下来,扔到谢宁远怀里,“我去睡觉了,包裹挺重的,麻烦哥哥帮我拎上去。”说罢便一步三个阶梯朝二楼走去,谢宁远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谢宁瑶折腾的也累了,倒床上便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户洒在谢宁瑶眼睛上时,她迷迷糊糊转醒,“啊”,她惊叫一声,捂住胸口,一脸惊惶的看着出现在她床边的人,“哥,你没必要吧?我已经歇了逃跑的心思,你还看着我啊?你回屋睡你的觉吧。”
谢宁远没有动,只是仔细打量她几眼。
谢宁瑶被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再次保证,“哥,我真的跟你乖乖回京。”
谢宁远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来,桃花眼在这晨光里熠熠生辉,“哥只是想走前再好好看看你而已。我原本是想将你带回京城,怕这外面人心叵测,你会有危险。但你总要长大,总要离家,我不能跟在你的后面跟一辈子,况且,哥希望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妹妹可是连战场都敢闯的人,我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伸手揉了揉谢宁的头发,“此前怪哥没有想明白,拘了你,但好在这一路上一直有人等你,哥也就放心了。”
谢宁瑶的眸子顿时就亮了,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扫而空,“哥,你是说陆曜一直跟着我们?”
谢宁远点了点头,“许是怕被我发现,没敢跟太近。但若不是偶然发现他,今天我绝不会放你离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你与陆曜结伴去浙江吧。浙江是李将军的地盘,看在小姨的面子上,李将军会照拂你一二。我的至交余净如今也在李将军麾下,若遇到事,实在难向李将军开口,便去寻他。
谢宁瑶接过信,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上前抱住谢宁远,“哥,我会想你的。等我陪陆曜度过此劫,便去看你。”
谢宁远取笑道,“看来陆曜遇见我妹妹是他之幸。”
“哥,其实我此次出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寻找神医,治好你的耳朵。你等着我,我一定将神医给你带回来。”
谢宁远十分淡然,“不必强求,神医离宫二十载,不知还在不在人世。再说了,这么久,哥早就习惯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声音了。命运之于馈赠,我接着便是。不希望这件事成为困住你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