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的无6

6 本节标题英文原文为 Nothing ventured，与下节标题 Nothing gained 合在一起，就是英语中的一句谚语：Nothing ventured, nothing gained（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美术是绘画还是着色？

——阿里·G7（Ali G）

没什么比我们这个平凡时代对虚无的关注更接近至上的平凡。……实际上，虚无对奇异的装饰确实没什么用。18

——亚当斯（Robert M. Adams）

7 阿里·G，英国喜剧演员。

在 20 世纪 50 年代，美术家们开始探索从彩色画走向单色画，再到无色画的限制性过程。美国抽象派画家莱因哈德（Ad Reinhardt）制作了许多完全着红色或蓝色的油画以后，渐渐转向一系列 5 平方英尺（约 0.46 平方米）大小的全黑作品，它们于 1963 年在美国、伦敦和巴黎的一流美术馆中巡回展览。毫不奇怪，有些评论家谴责他是个骗子19，但另一些评论家赞赏他的黑色艺术（art noir）：按照美国艺术评论家克雷默（Hilton Kramer）所说，这是“美学纯正性的终极表述”。20莱因哈德继续分别展览自己全红、全蓝和全黑的油画，并继续广泛地撰写自己的作品存在的理由。21对艺术纯粹主义者来说，要决定莱因哈德的全黑油画是否比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全白油画更完全地表现了“无”的真谛，这是一个挑战。就我个人来说，则更喜欢约翰斯（Jasper Johns）的画作《数字零》（The Number Zero）中富丽的色斑。22

形象化的零并不需要用彩色来显明地表示，或者以它的不出现来隐晦地示意。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家在 15 世纪为他们自己发现了形象化的零，它成了“容许有无穷多种表现形式的世界”的一种新的表现形式的中心。“灭点”（vanishing point）是在平坦的表面上创造三维场景的逼真画面的一种手段。画家用连接着观察者眼中所现物体的假想线条来欺骗观察者的眼睛。油画仅仅是在真实场景和观察者的眼睛之间插入的一个屏幕。在假想线条与这个屏幕相交之处，美术家打上了自己的标记。平行于此屏幕走向的线条用退缩到遥远的地平线的平行线来表示，而观察者所见的垂直于此屏幕的那些线条，则用汇聚到单独一点的众多线条构成的锥面来表示，这个点——灭点——产生了观察者的透视图。

音乐家们也跟随着吹笛人一路走向“无”之城（nothing-town）。约翰·凯奇（John Cage）的乐曲《4′33″》（它在某些音乐厅里被热烈地演奏着）由 4 分 33 秒不被打破的沉默组成，一位穿着晚礼服，纹丝不动地端坐在一架斯坦威钢琴前的钢琴凳上的技艺熟练的钢琴家正在演奏它。凯奇解释称，他的想法是创造使所有热运动停止的温度——绝对零度23——在音乐上的类似物。一个好想法！可是，除了不付钱的时候，你会去看它吗？加德纳（Matin Gardner）告诉我们：“我没有听过《4′33″》，但是听过的朋友们告诉我，它是凯奇的最佳乐曲。”24

作家以同样的热情抓住这个主题。哈伯德8（Elbert Hubbard）装订精美的《沉默随笔》（Essay on Silence）仅仅含有空白页，英国足球运动员沙克尔顿（Len Shackleton）的自传里标题为“水平一般的教练对足球了解多少？”的一章也是如此。书名为《无字书》（The Nothing Book）的空卷图书于 1974 年出版，并出现了几种版本，甚至顶住了另一部空页书的作者所提起的侵犯版权的诉讼。

8 哈伯德（1856—1915），美国作家。

写作的另一种风格是利用“无”作为一个支点，使彼此抵消的对立事物围着它转。果戈理9（Nikolai Gogol）的《死灵魂》（Dead Souls）开头描写了一位无明显特征的绅士抵达只称为 N 的城镇：

9 果戈理（1809—1852），俄国小说家、剧作家。

坐在他们的四轮马车里的这位绅士并不英俊，但也不特别丑陋；他既不胖也不瘦；他的年纪不能说是太大，但也不太年轻。

这种意义相反的描述风格（其中，定语和反义定语互相抵消而化为乌有）的一个典型例子，可以在诺森伯兰郡10一个女人的墓碑上找到。她的家属铭刻了如下字句：

10 英格兰北部的一个郡。

她是温柔、高雅和慈爱的，然而她也是傲慢、暴躁和易怒的。她是一位钟情的妻子和亲切的母亲，然而她的丈夫和孩子难得看到她的脸庞不皱眉蹙额……25

当然，不要忘记那些商业奇才，他们能够从无中创造的财富比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任何事情上挣得的都多。“宝路（Polo），有个圈的薄荷糖”是英国一种糖果的知名广告语，而这种糖在美国却被叫作“救生圈”（Lifesavers）。40 多年成功的市场营销宣传了薄荷糖中的洞，而不是薄荷糖本身。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买的环形糖果含有一个相当大的洞，不过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