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邀约

烽火城西百尺楼，

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

无那金闺万里愁。

李旆吐完东西吐酸水，吐完酸水就继续干呕，他感觉吐空东西以后口腔到喉管内充斥着难以形容的腐朽的酸味，整个人身上也都是发寒的，不知道是生理反应还是现在已经到夜里了陇西的昼夜温差偏大，不知道是因为房间的气氛太压抑还是因为自己刚才回忆的东西让自己不寒而栗。

“李旆，从你刚入职都护府的第一天起我就想祝贺你。”孙霜给别人施压制造紧张气氛的一个常见手法就是说话说一半，因为气氛到时候了对方自然会想到他后面要说的话，对方明明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就是不说，他就是要逼着对方去说。

看着孙霜一点一点收拾着那些脏东西时李旆心中的惶恐不安也随之增长，但是孙霜在开始收拾之前就已经明令禁止他去参与了，他现在是坐立难安，好几次想着直接站起来去别处走一走但是又怕孙霜抬头的时候看见自己不在座位上而生气。

“谢谢你，都护大人。”

“你应该知道李岧峣，他是我们都护府的前任上翻译官，你快来都护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动身回长安了。”

“我知道他。”

“其实……他回长安的原因非常多，真要把他回去的原因一一列举出来的话能列举出一二十条。”孙霜用讲故事的语气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总而言之他是我从军当年来见过最正常的翻译官，因为我们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中他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如你所见，我已经原则降级了——最近期间没出过什么大事就是正常人？孙都护的要求好低唉！”

李旆看着孙霜如想讲故事，又想自言自语的说这些话，感觉非常奇怪，他只能尽可能的回应对方:“我读过李大人翻译的文献。”恐怕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自己回答的东西能跟对方之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好吧，有一点关系的，但是关系微乎其微。

“我对很多‘人’很多事都给予过自己的信任——”孙霜收拾东西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他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收拾完了，之后把那些脏东西包好放到外面再回来继续交谈，“最后发现大概率是在打水漂——孙霜，你可真会自我感动自我安慰！”

李旆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了，他只能蜷缩着身体坐在原地静静地聆听。

“需要我举一些例子吗？”孙霜嘴角一扬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去用假装不经意实际，上目的明确的的心态快速观察李旆低着头时用头发掩盖住的表情，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的惶恐和不安。

李旆微微点头表示自己需要。

“其实我也不是主动去信任他们的，我也只是走个形式一般对他们给予自己的信任，得过且过罢了。”四舍五入有8尺高125斤重的孙霜像小孩子一样用手捂着嘴笑了，他笑到眼睛弯成弦月状以后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放长线钓大鱼罢了，你在前期对它们好了到后期陈述证据时也就是占理的一方，我要的不是心安理得我要的是证据碾压。”

“真的是……很高明的办法。”李旆忍不住夸赞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回忆起自己平时因为各种原因经常吃亏的样子若有所思:“孙都护说得对——这个观点虽然说不起道德的推敲但是在关键时刻真的可以让自己占上风唉。”

“我在年轻的时候真的是把自己好奇的事物都尽可能地尝试了一遍，结果大部分事物都是以各种很奇怪的结局收场了……我尝试了，所以我问心无愧，它们的结局不尽人意，所以我又很惭愧。”孙霜在自己30多年的人生道路上总结出了各种经验也养成了各种习惯，他现在总结概括自己前面说的东西的行为就是其中的一种习惯。

李旆感觉孙霜对自己的人生是有很清楚的认知的所以更好往后接应了，他不知道对这样一个理性化的人还能再说什么话，单纯的安慰在孙霜面前肯定是不起作用的但是在一般人看来，除了安慰以外，剩下的话似乎更难说出来。孙霜的理性分析换来的是李旆的沉默不语。

孙霜看见李旆在自己说完这些话以后陷入了思考所以更加高兴了，这就是孙霜的目的:带着李旆进入自己思想观念的圈子，思想是潜移默化的，时间长了李旆就有可能被自己同化最后成为自己班底里面的一员为自己所用。

李旆的思绪被那语气平缓声音不大不小的一句话猛然拉回到现实世界来了，他赶紧用磕磕绊绊的语气道歉，“抱歉……我在思考一些东西……”这是他说的最含糊不清的一句话了，他生怕自己说着说着再继续吐东西。

孙霜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虽然说这情报的含金量也就那么回事但是总比没有强，他在脑子里面还吊念着齐珩的情况下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知道独孤云隐吗？”不是孙霜不想再收集更多的关于萧寻的情报，而是清理地上的脏东西实在太麻烦太耗费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孙霜盘算着时间发现马上要到后半夜，所以这一次只能直奔主题:“那就好——我这段时间打算带有些人去玄月城见她——我挺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的。”

“我挺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的”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了:孙霜要带李旆跟自己去贺兰氏族管辖的玄月城找自己的朋友，他没有询问李旆的意见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无非是一种利用上下级关系的施压法。

李旆刚过来工作所以不敢直接拒绝但还是想在以后找借口，“那好吧，但是我得先看看自己之后的安排——”

“我知道你平时要给萧霄上课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去玄月城的那段时间萧统和刘月可以教萧霄！”孙霜专门趁李旆犹豫不决的时候打断他的话再封住他最直接的那个借口，“其他的事情也都能推开，你也是不好推脱我也可以帮你推！”

“好吧……什么时候出发？这一次和我们外出的同伴还有谁？”

“15天以后也就是5月19日出发，你这两天就开始慢慢收拾行李吧。这一次外出我就带你和萧故还有100号士兵，萧故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你有空了就多和他交流。”

“萧故前辈的话我倒是看过他写的文章……从他正式上任以后玉门军营的大多数外交活动他都有参与啊。”李旆从刚开始学习胡语的时候就看过萧故以及萧故的故事，他感觉萧故很励志所以就以见到萧故为目标一直努力着，如今自己成为了萧故儿子的老师后又因为官职阶级等问题不敢直接和萧故交流学术了，看上去还挺荒唐的。

“有问题就问这里的前辈吧，其他的事情我随后通知。”孙霜这个时候加快节奏生怕李旆再找借口和自己再拉扯了，所以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快步走过去开门准备送客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所以李旆你赶快回去，从明天——不是，是从今天开始萧霄的课就让刘月上了，小孩子要先适应一下新的老师。”孙霜甚至在李旆出门的时候挥手假装拍他的肩膀实则只是挥了两下没有碰到，这些动作像极了牧民急匆匆地赶羊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