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贾宝玉：不如早早醒悟了
此时还在下着小雪，众人撑着伞，慢慢来到荣庆堂。
贾母斜躺在罗汉床上，旁边李纨、王熙凤、尤氏侍候着，地下站了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贾琏等人。
众人见过，薛姨妈方才落座。
“姨太太，让你看笑话了。”贾母脸色暗沉，有气无力地道。
“哪里的话，谁家没有糟心事儿，您家总比我家好，圣上眷顾，看着您诰命的身份，还能住着这国公府。身后又有这么多子侄，但凡他们其中一个有出息、立了功勋，就还能重现国公时的荣光呢……
“再说，大丫头元春不还在宫里的吗，等他成了皇妃，那不还是烈火烹油，重新富贵了。”
听了这话，贾母的脸色才好了些许，叹道：“我早就看珍哥儿胡闹，竟胡闹到这个地步，整个家族都被他连累……”
“珍哥儿就罢了，已经故去的人，再提他也不管用，只会添气，不如好好看看府里的后辈。圣人让好好教导后辈，我看宝玉是个能出息的，该好好教导才是……”
贾母沉吟，眼中放出亮光，微微点头，看向一侧的宝玉，道：“也是，这孩子生下来就衔了块玉，就知不是凡人，将来家族的兴起在他身上也说不定……宝玉过来……”
贾宝玉依言蹲到贾母身侧，说道：“老祖宗这话说的却不对，天地生人不是让人去给人当奴才、逐富贵的，该当像庄子那样逍遥于天地间，不受拘束……如此才不枉为人一世呢……”
贾宝玉说着，眼神中竟透露出向往的神色来，看的贾母薛姨妈等都有些愣。不过想到他素日就是疯言疯语，也不觉得奇怪。
“又说傻话了，”贾母责怪道，“以前说说就罢了，如今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疯话，以后再不许说了……”
贾政怒视宝玉，接话道：“我看宝玉也是个不成器的，如今还不知醒悟。自今后该克己知礼、勤勉于学，为祖先争光，他却悠然自得，一点儿没有忧患之心……”
宝玉抬头道：“老爷如何说我不醒悟，我正是因为醒悟了，才会说此话。
“祖先几世的功勋，于今一日尽成云烟，可见什么功勋富贵都是虚妄，皆是过眼云烟。若不是往日的功勋，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老爷让我也去逐功名、追富贵，纵便是成就了，将来也难免皆为云烟，不过是为这世间增添一出戏剧、为百姓增加一个笑谈，究竟又有何益？
“不如早早醒悟了，忘却人世的烦恼，抛却凡尘的羁绊，做那方外高人、出尘之仙……”
看着贾宝玉悠然神往的模样，屋内众人都是面色古怪。
薛姨妈听了也觉得诧异，心想，往日人都说宝玉有些痴傻，今日听他这话，果然不错。她心里想着，心中微微叹息。
在里侧的宝钗闻言也也是微微摇头，轻轻叹息。
贾政更是听的怒从心头起，想要伸手打宝玉，却被贾母及时拦住，搂住宝玉，道：“宝玉还小，老爷就当疯话听吧。”
贾政跌足叹息。
贾宝玉往日并不会如此对贾政说话，但因为前日贾玺对通灵玉的警示，宝玉受了影响，才会毫无畏惧地当面说出这话来。
“老爷也不用喊打喊杀的，”宝玉又说，“咱们总有散的一日，不过谁先谁后的事。来日尘缘了却，谁还认得谁……”
听他越加说起疯话来，贾政怒目圆睁，扯着宝玉就要打，“有老太太护着，你越发猖狂了……干脆今日打死你了事，免得来日像珍哥儿一样，连累了这个家族……”
贾母将宝玉护在怀里，颤抖着嘴唇厉声道：“你要打死他，先打死了我。我们都去了，你就清净了，省得将来连累你。只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没一个能争气的……”
这一句话将贾赦、贾政两人都说到了，贾赦低头垂立，不敢说话。
贾政也只得放手，顿足悲叹，眼中泛出泪光，“母亲这么说，儿子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为儿的教训儿子，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我说一句话，你们就禁不起，你要下死手打宝玉，宝玉就禁得起？”
说着，贾母眼中也泛出泪光，“一日之间国公府丢了两个爵位，祖宗功勋一日败尽，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见国公……不若今日趁兴，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下黄泉给国公爷请罪……”
说着，贾母就要起身，王熙凤、李纨尤氏等忙拉住她。贾赦贾政两人忙劝解。但贾母仍是不依，非要下罗汉床来。
见闹得不可开交，贾政噗通一声跪地，眼中泪珠滚落：“请母亲恕罪，都是儿子之过。”
贾赦也在旁跪下。见贾赦跪下，贾琏也跪下。邢夫人、王夫人也忙陪着跪下。
贾母眼中也滚落泪珠，悲叹一声重新落座。默默哭了一会儿，才道：“都散了吧，看不到你们我倒心静了。”
贾政等叩头起身，纷纷退了出去。
这里薛姨妈又劝解了贾母一番，贾母因想到宫里还有元春，家里还有个宝玉，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想到宝玉，再看他如今整日疯言疯语的，丝毫不让人省心，也不知何时能出头，又难免添了一份忧愁。
不过再看到那通灵玉，又增长了些信心。
又想到，现今黛玉的父亲正受当今重用，黛玉又在府中，或许可以先给宝玉定了亲事，将来也有个助益。
贾家如今衰落，再无丝毫权力，一般的公侯之家一来避讳，二来看她家衰落，大多不会考虑与他们结亲，只有林家不会嫌弃。
且说贾政王夫人离了贾母院，回到自己的院落，屏退了屋中众人，两人落座叹息一番，就忧心起前途起来。
默然坐了半晌，两人就只是叹息声不绝，全无好的主意。
贾家还有些铺子，以后走经商之路才是可行的出路。至于子侄之中，若是有人能高中最好，进军营也可以，若是不能，只能逐渐远离朝堂。
贾政思索到这里，就听王夫人忽然道：“老爷，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宝玉婚事的事可还记得？”
“你要跟跟薛家定亲？”贾政皱眉捻须问道。
“现今咱家没了朝廷的收入，若是与薛家结亲，就没有这件忧虑了。此事还要趁早定下，若是薛家看咱家没了权势，咱们想结亲，她家也未必愿意。”
“薛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我还想再看看。”贾政犹豫道，“若是能给宝玉找个公侯家小姐最好，但现今公侯之家见了咱家的情形，岂会同意。
“如海的孤女黛玉还在府里。如海祖上是承袭过列候的，也是公侯之家。他是前科探花，出自翰林院，又受今上重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与他家结亲，对宝玉的仕途必有大用。”
王夫人听了顿了下，叹息道：“黛玉的出身确实不错，不过她的身体太弱，性子也太直了些，不是富贵之命，只怕会跟她母亲一般，虽是千金万金小姐，因为身体娇弱，早早离世了……
“我看史家的湘云倒也不错，身体比黛玉壮实的多，她两个叔叔也都是侯爷……”
贾政点头：“也是，此事得跟母亲说说，看看她更中意哪一家。至于宝钗……”
“薛家的事我来处理，经此一事，薛家怕是不大乐意做妾了。”王夫人说着，就思索着计策。
“也不用急于一时，宝玉还小，也没有任何功名，跟人家提出来，我都觉得臊得慌。”贾政想到宝玉的作为，就有些头疼，“好歹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谈定亲的事。”
两人又谈了半日才各自散开，去会见前来拜年的亲友。
到了晚上时，一条消息忽然在贾府中下人里流传开，说是宝玉与宝钗两个人的玉和金是一对儿，有个说法，叫金玉良缘。
这个消息很快在府里疯传，没消几日，从家中下人到管家媳妇儿，再到王熙凤、李纨、尤氏等人都知道了，甚至传到了贾母耳中，听的她老大不自在。
在荣国府里传言金玉良缘的同时，贾玺也没闲着。
在他进神京前，就已打算好如何让自己逐步在神京打响名声，但因为贡院里的事，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提前满朝、满神京城皆知了。
现今贡院的事件了结，他开始了当初准备好的计划。
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文臣中打响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