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雾
这也意味着,陈山不仅提出让他不要跟漂流瓶事件的要求,还有可能刻意隐瞒了谢阿福打过电话来的信息。
陈山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出于他觉得谢阿福的脑子不清楚,调查起来浪费时间么?但如若不是……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袁褀的脑海中接连不断地跳出了许多的问号,他平常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这次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隐隐约约中,袁褀脑海里好像有一些碎片互有关联,但他却没找到关联它们的那根线。
这种如坠迷雾之感,仿佛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成为了那个站在被灰色所笼罩的街口的孩童。
他迷茫四顾,周围皆是深重的雾霾,曾经在那条路上引领他走的明灯,在远处忽明忽暗,越发看不清。只是一个恍惚,他便不明方向,又失了来路。
幼年的袁褀曾有过类似的经历,母亲让他去给父亲送饭,明明只是一个路口的距离,他却迷失在了灰色笼罩的厂房之间,四处都是模样相似的钢铁机器,随意搭建的工地和围挡把街道变成了迷宫。
他害怕地走了很久,直到天色越来越黑,他越来越冷,他找不到父亲,也没找到回家的路。
于是他瑟缩地躲在了一盏路灯下,直到焦急的父母找到了他,原来他也没走多远,也不过离家五十米的距离。那天回家后,袁褀便生了病,刺骨的晚风将病菌送进了他的肺里,让他咳嗽不止。
他记得家里的被子很暖,记得床头的灯很暗,记得他有些害怕墙上的影子,记得屋外头有野狗的叫声,更记得母亲逼他吃的药很苦。
他还记得他问了母亲一个问题,“要是下次再看不清路,找不到方向怎么办。”
母亲说,“要么,呆在原地别动。要么找一个远处的标记,朝着它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能看见路为止。”
而当下,他身坠迷雾,他甚至搞不清这迷雾从而起又因何而生,只是满脑子待解的困惑,他此时究竟是应该听陈山的放弃调查呆在原地,还是朝着某个标记而去呢?
袁祺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为了一只布里丹的小毛驴,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一个分叉路口。
而谢阿福给的第二个瓶子,或许就是其中一条分叉路上的标记。
袁祺用筷子夹出了瓶中的纸钞,仍然是一张十元纸钞,仍然是用红笔写着救命,唯一的区别则是纸钞背后的号码换了一个。
“袁记者,您觉得这个瓶子……会不会也是恶作剧啊。”谢阿福在一边有些试探性地询问道。
“说不好。”袁褀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向着标记而行,“既然有了新的瓶子,那我再查查看。”
“好嘞。”
这一夜,袁褀近乎一夜未眠,他知陈山那么做必然有陈山自己的原因,可他左思右想都捉摸不透个中缘由。翻来覆去到最后,袁褀甚至开始说服自己,陈山或许真的只是觉得谢阿福脑子不清楚,没必要在谢阿福身上浪费时间。
或许那晚电话号码的清单,陈山只是漏记了,亦或许他也没接到谢阿福的电话,亦或许他只是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便懒得记了。
于是第二天,你顶着两团已经有些发青的黑眼圈来到陈山的桌边,把两个漂流瓶都放在了陈山的面前。
“老师,昨日谢阿福又交予了我一个瓶子,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故事,接连两个情况相同的瓶子,我觉得不太可能是恶作剧,所以我想继续……”
“这种新闻没什么意义。”陈山打断了袁褀的话,“你就是太闲了。”
“可是老师,我……”袁褀还想争取。
“怪我,应该多带你出去跑跑。”陈山再次打断,然后打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封面精美的白色请柬递给了袁褀。
袁褀看着手上的请柬不再作声,此时此刻,他很难再强行说服自己了。
陈山太反常了,他明明可以和他探讨这个瓶子,探讨谢阿福所言,或与他权衡利弊,可他哪怕只是一句内容上的观点都没,仅一句无意义便直接绕开了话题。
“云山寺要重开了,我们螃城报社是唯一被邀请参与重开仪式的纸媒,这则报道我会交给你,你就提前好好做点功课,明天跟我一起走一趟螃山。”
说罢,陈山便把目光转回了屏幕之上,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过一眼袁褀放在那里的瓶子。
袁褀拿起瓶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于是直接对陈山说道,“就算老师您觉得浪费时间,这漂流瓶的事儿我还是会跟下去的。”
说完,袁褀便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想过这些话是否会给他这个实习生带来困扰。
陈山直到袁褀走远,才将目光移出屏幕。看着袁褀的背影,陈山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这小子……是真的愣啊。”
明明还不到中午,他已经开始觉得脊背被太阳灼得发烫,屏幕上的反光更是刺眼,无奈下陈山只得再次拨通了行政部的电话,询问怎么还没有人来帮他安装窗帘。
翌日一早,袁褀便抵达报社与陈山汇合,一同出发前往云山寺。
说来,袁褀对这云山寺也不陌生,这寺庙于七年前建造于螃山之上,而袁褀的爷爷则是久居于螃山之中的山民,袁褀自己虽然从来没去过,但前些年爷爷在世时,也和他提过几次云山寺的事。
除却网络上能查到的,庞家为逝去的工人祈福而建设庙宇的故事外,袁褀曾从爷爷口中听到过更久远的寺庙故事。
按照爷爷的说法,七年前的庞家便已不是“新建”云山寺,而是“重建”。
在螃城成为那个以灰色天空闻名遐迩的工业之城之前,螃城只是一个居民不多的小镇。不过这个镇西依山东傍海,一部分镇民靠山野存活,一部分镇民靠打渔为生,小日子说不上多富有,但还算稳定。
袁褀的爷爷便是自小在山中长大,虽那时的螃城还未有污染,但螃山的山头也常年被雾气环绕。
那时爷爷就听他的老一辈说,螃山的山里有老神仙,老神仙住在一座庙里,只是这座庙,从未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