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还有
对于神仙庙找不到的原因，老一辈们众说纷纭，有说是因为见过庙的都被带走了，有说是因为战争原因被摧毁的，有说是这个庙本来就不存在的……
总之，众说纷纭。
袁褀的爷爷一直坚信庙是曾经存在的，因为在爷爷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在山中迷路，然后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石头建筑的残骸，他觉得那就是老一辈人口中说的神仙庙。
可惜爷爷后来再也没找到那块地方，许多人不相信他所言，但爷爷是个一条筋的牛脾气，哪怕一大把年纪白发苍苍了，时常还会和那些认为庙不存在的村民呛起来。
而这场近乎贯穿了爷爷整个人生的“争吵”，最后终于被庞家的出现画上了结局。
由于建庙本身涉及宗教以及土地相关事务，庞家为了获得建庙的许可做了不少走访和前期准备。为解决“寺庙不可新建，只能重建”的相关规定，庞家翻阅了大量螃城古县志，最后找到了一座古庙的痕迹——云山寺。
之后，庞家经过了非常繁杂的手续，逐步通过宗教和政府机构的层层审批，最后由庞家领头出资，成功让这座古寺重现人间。
许多听过神仙庙传说的人，都把云山寺和其划上了等号。袁褀的爷爷自然也不例外，自云山寺开建起，他便在山民中挺直了腰杆，恨不得每天都出去转一圈，然后见人就说“我早说过，山里肯定有神仙庙。”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云山寺很自然地被“神化”了，虽不知其中是否有人为其推波助澜，但这云山寺在老神仙的加持下无比灵验的传闻，很快便不绝于耳。
云山寺一下子变成了洞天福地，虔心求愿者数以万计，每日上香拜佛之人都要在寺门口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近乎绵延到半山腰。
其中有些有趣的是，那些口口相传中所谓“灵验”的最大佐证，便是庞家的维德钢厂在重开云山寺后，不仅口碑上猛然逆转，商单和财务上也走出了谷底，重现辉煌。听闻云山寺重建完成后的头一年，维德钢厂当年的销量和产量甚至双双突破了新高。
袁褀不知道这庙里头是不是真的有老神仙，他只知道若是拨开这一层怪力乱神不谈，这整个云山寺和维德钢厂的故事发展，绝对是一则极好的营销案例。
理应放到大学的市场营销课里，逐步拆解分析，研究下这究竟是庞家的无心插柳，还是有意布局。
总之，云山寺这香火一旺就旺了六年。直到一年前由于香火过旺、人流压力太大造成了游客受伤事件。于是维德集团再次注资，对云山寺甚至对游客在螃山会途经的整条山路进行了扩建翻修，而今天便是云山寺重开的第一天。
这一天云山寺并未正式对外开放，仅仅只有受到云山寺和维德集团邀请的人被告知可以提前上山观摩。而进了山门抬腿迈开的第一步，袁褀便从那无比规整和雕着暗纹的石阶上，感受到了维德集团的财大气粗。
“这维德集团在修路上没少花钱吧。”袁褀不由感叹。
“这只是冰山一角，咱继续往上走，还有能大开眼界的。”陈山对此有些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十分耐心地和袁褀分享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你得看本质，庞家表面上建庙营造的是慈善家的形象，但究其本质，庞家总归是商人，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
袁褀恍然，思索片刻后说道，“也是，这两年咱螃城一直大力发展旅游经济，都说未来的两大旅游核心是东西两边的一海一山，东是依螃蟹滩而建的沿海度假村，西就是这座未来必然人声鼎沸的云山寺，当下庞家大兴土木花的每一分钞票，以后都能从游客身上赚回来。”
陈山点头认可了袁褀的说法，然后颇有兴致地继续引导，“还有么？”
“还有……”袁褀边走边皱眉沉思，沿着刚才的思路又往里推了一步，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灵光，“还有这东西两边的一海一山，都是维德集团的相关产业！旅游度假村是在维德钢厂的原址上重建的，而这云山寺又是维德集团注资的！”
“嗯。”此时已经爬了有一会儿，两人的额头已见薄汗，陈山站定轻呼了口气，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袁褀，继续引导，“还有么？”
连续两个“还有么”让袁褀有些兴奋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参与一场临时的小考，他必须全力以赴，认真以待。
“还有……维德集团作为两大旅游经济的核心主体，必然能享受到第一批政策福利，难怪这些年发展势头如此迅猛。”
“还有么？”
“还有……听闻庞家集团的主事人庞有良最近出席了不少地方公益活动，一直在为自己营造慈善形象，会不会是在给自己从政铺路？”
陈山闻言皱起了眉头，“还有么？”
“还有……还有……”袁褀左思右想，可任他抓耳挠腮也想不透未来的庞家、维德集团和螃城还会走上什么样的发展道路。
见袁褀迟迟未能答上，陈山才再次开口，“做咱们这行的，尽量不要使用‘听闻’、‘会不会是怎么怎么样’这种不确定和猜测的字眼。”
袁褀闻言才出了一身冷汗，在陈山的引导下，他竟然不知不觉就犯了忌讳，利用不可靠的信息源对未知的事件进行了无端揣测和主观表达。
“以后我会注意。”
“还有。”这一次，陈山选择了用还有这个词作为这段话的开端，“若是你找不到思路，看不到更远的事实了，便没必要再想方设法地往远看，你应该把你的目光收回来，看看你的眼前，看看你所处的当下。”
陈山的话，就像是在袁褀之前卡死的思路上轻轻拨了拨，轻易便弹走了淤塞的污泥，让其豁然开朗。于是袁褀把目光从那看不清的远端迷雾里收了回来，看向脚下，看向身边，看向了那群与他一同走在这条山道上的人。
见袁褀似有所悟，陈山笑着又问了一遍，“还有么？”
“还有！”袁褀用力地点了点头，并禁不住感叹，“今天受邀来此的，可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