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路
就像陈山说的，庞家的本质归根究底是商人。那当下他们所参与的这场云山寺重开仪式，归根究底其实是一场大型的商业联会。
除却此次唯一受邀纸媒螃城报社以及另一家电视媒体，其余来参会者基本都是螃城各大小企业的话事人，有不少袁褀都觉得很脸熟，只是一下子叫不上名字。
“那位蓝色衬衫，西装脱了挂在胳膊上的，是螃城商会的副会长，很年轻，今年刚过三十。”
“穿浅灰套装的，是青螃旅社的总经理，他脾气不太好，性格有些暴躁。”
“走在队伍最后，想不开穿着裙子来爬山的那位女士，是螃城当下最热火锅店的老板娘，水瓶座。”
“走在她旁边的那位男士，是螃城最大的酒水供应商。”
……
陈山压低了声音，把自己能认得出来的，都一一告诉了袁褀。
“这么多人……老师都能记得？”袁褀对此叹为观止，而且陈山不仅仅是只记了名字或者大概，而是近乎连对方的单位、岗位都了如指掌，有些还了解到了年龄、性格甚至星座。
“都是从不同渠道的媒体看见过的，所以每个人了解的信息面也都不同。做咱们这行的，每天都得看，有时用自己的眼睛看，有时可以借着同行的眼睛看，看多了总能记住。”
“学会了。”袁褀点头，意识到自己需要向陈山学习的还有很多。
“你刚才想不到的那些未来，现在都还藏在这些人的脑子里，别看他们爬着山看着景气喘吁吁的，现下脑海里想的可都是怎么做成生意。螃蟹滩边上的可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度假酒店，那是一整个度假村的产业链，游客们的吃穿住行玩，总有能分到一杯羹的环节。”
“嗯。”
袁褀应着，心下却不由得有些好奇，他眼前同样爬着山看着景也有些气喘的陈山，此时此刻脑海里又在想些什么。而他的嘴几乎是本能地跟随了思考，下意识便把脑海里某个听起来不太合时宜的问题脱口而出。
“老师，八年前维德钢厂那件事的报道，你明明招惹了维德钢厂和庞家的人，他们怎么还会发邀请函让你来做这个开业报道，而且我们螃城报社，还是本次受邀的唯一纸媒。”
袁褀的问题完全出乎了陈山的意料，陈山不由得多看了袁褀一眼，似乎也是有些想看明白袁褀提问的初衷。
此刻袁褀背后是连绵的环山，山峰后露出小半骄阳，初晨的阳光还不刺目，只是温和地落在袁褀肩上，正面看不到阴影，反倒衬得他衣服和眼神干净清澈。
陈山在袁褀向来藏不住事儿的脸上读懂了困惑和好奇，只是当下他也不太确定该如何清晰而又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沉吟了许久后，陈山回道，“如果庞家是慈善家，那或许是他心胸开阔，格局大。”
“但老师刚才说，庞家人归根究底还是商人。”
“那你可以试试用商人的角度，去重新考虑下你的问题。”
商人角度？袁褀默念着陈山的话，只是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索，思绪便被眼前之景打断了，他们终于爬到了数千级石阶的尽头，站在了云山寺的寺门之前。
寺门之前是一块近千平的广阔平台，平台的每一块地都铺上了灰白色的石砖，这些地砖在太阳的照耀下亮得出奇，让人不得不眯上眼打量。
平台靠山体一侧，设立了十来家相连的店铺，有饮料铺、香烛店、素斋馆、特产专卖等，类目十分齐全。只可惜这些店铺今日都还未正式开始营业，不然袁褀还真想尝尝里头素面的味道。
平台靠山崖一侧，则是搭建了一处专供游客拍照的观景台，旁边的景观牌上还极为贴心地放上了几张摄影示例，提供了从观景台向外拍摄的几个绝佳角度。从示例来看，天气合适时，自此处还可眺望连绵云海。
而平台正中正对寺门的位置，则是一座巨大的香炉，袁褀已能预见就在不久的明日，会有数不清的游客将这座香炉包围，然后用点燃的香烛，将自己的愿望放进炉肚。
略微卸掉点爬山的疲惫后，袁褀也终于能游刃有余地开始观察其余同行之人，他一边回忆着陈山刚才对他们的解说，一边把努力把他们的形象对号入座。
直到那位火锅店老板娘气喘吁吁地抵达平台，后续便几乎无人再抵达了，而云山寺的重开典礼也就此正式开始，整个开业的流程比袁褀想象得要复杂的多。
本以为就像酒店开业，主要人员讲个话剪个彩就能结束的事儿，实际上却犹如一场庆典般盛大。
上台演讲者除却维德集团代表庞有良外，还有类目众多的宗教界人士，有佛教协会的领导，有各地诸山请来的长老、法师还有居士。
唱三宝歌、诵经祈福、轮番上香，还有让袁褀开了眼界的“奠基仪式”。明明就是用铁锹掘了几下土，但却带着“植根佛根，浇灌佛土”的重大意义。
不过最后压轴的，自然还是颇具土味的剪彩带仪式。头发已然花白的庞有良笑着被请到了最中心的位置，一众领导和尚赫然成了陪衬。旋即，庞有良朝身后招了招手，把一个看起来模样相当俊朗青年人叫到了身边，让他与其同执那把金剪刀。
“这是庞有良的儿子庞军，近些年庞有良已经逐渐退居二线，如今维德集团的很多事务都是这个庞军在处理。他今年才三十二，真是年轻有为。”
“真厉害啊。”
“过个十年后，说不定你比他厉害。”
“老师，‘说不定’是不确定和猜测性的字眼，咱可不能乱用。”
“哈哈，你这小子啊。”陈山被袁褀的活学活用给逗笑了，也正是笑着时，他无意间朝边上看了一眼，瞥到了站在观景台边的一个和尚。
陈山愣了愣，觉得这个和尚十分眼熟。可哪怕他记得这平台上这么多人的名字和身份，可他偏生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