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大哥的婚事

大哥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小伙子长的也帅气，是大队里的拖拉机司机，那个时候拖拉机可是村里的高科技机械，一千多口人的村子只有一台，大队书记的儿子和他两个司机，不用去坡里干活，天天记十分工。可见大哥有多优秀，在村里就是令人羡慕的存在，就是家里穷。姊妹兄弟四个，伯伯分家分的几间房子几乎不能住，只好寄住在别人家里，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不过，因为大哥的优秀与帅气，找媳妇并不困难，嫂子是本村的娃娃亲，从小就订下了，嫂子念书不多，但从小就许配给了他。娃娃亲就是在孩子几岁的时候，双方爹娘看着好，约定长大以后结为夫妻。现在看来是一种陋习，那时却是值得炫耀的事，要么是孩子好，要么是家里条件好。不然谁会把自己的闺女从小就许配给你呢。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和家庭会出现很多的变故，大哥有文化，小伙子也非常英俊，嫂子却没大念书，长相也是一般。两个人虽然是一个村却很少交流。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就不得不面对现实，需要做出选择了。

嫂子应该是非常愿意的，嫂子的父母也很中意这个未来的女婿，就像现在孩子们谈论的说法，嫂子是找了一个她爱的人。大哥不愿意，高中毕业没有考出去，回家种地，本来就不得志，找媳妇又是爱自己而自己不爱的娃娃亲，他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也想找一个他爱的人。据说，他在驾校学习的时候，有个女教练对他很好，还给他买了一块手表。

我想婚姻这东西，大致总得有点偏差，要么找个你爱的，要么找个爱你的，总得有一方降低一点标准，不然很难成就，最理想的结果是两个人你爱我我爱她，并且相爱的程度一样。这种有没有，应该也有，但是真正有结果的凤毛麟角。因为生活总得面对现实，总得柴米油盐，现实往往会把理想打得粉碎。因为大多数人理想不能实现，但总得平凡着活下去。

大哥做了挣扎，或者说为了自己革了一次命。因为家里的条件差，爷爷和伯伯都极力维护这门亲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提上了日程，问题来了，大哥提出了反对，并且很坚决，言辞非常激烈，据说父母已经无法说服。后来爷爷亲自出马了，爷爷的身体很壮，年轻时练过拳脚。全家老人齐上阵进行了说服和实际教育，应该是是动了体罚。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据说是动了手的。后来大哥就跑了，他在前面跑，爷爷在后面追，从村南一直追到村北，然后大哥继续往北跑，爷爷提着棍子在后面继续追。

革命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因为革命者不一定都能享受成功的喜悦，需要前仆后继，不怕牺牲，你反抗，我反抗，大家一起反抗，形成一股革命的洪流，成功才可指日可待，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英特纳雄奈尔才有可能实现。大哥想革命，但却不够彻底，也许是贫穷让他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底气，不敢破釜沉舟；也许是那位爱他的女教练没有给他海枯石烂非他不嫁的承诺；也许是因为爷爷身体强壮，而他是个文弱书生体力不支。当跑到村北几里外的土地庙圃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跑了，爷爷把他提留起来带回了家。

最后他妥协了，他的革命失败了。

后来，我在空闲的时候曾经问过爷爷这件事，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年龄很大，垂垂老矣。爷爷说：“那天我在后面追他，你伯伯和你爹都没去追，我必须得追啊，村里人都看着呢，你可倒是跑啊，跑了也就算了，可他跑到那里坐下不跑了，我不得把他逮回来吗。”

唉，我的大哥啊，你是革自己的命，你怕失败，所以选择了妥协，做了百分之八十的人。当然，这也是一种安全的选择。

现在大哥大嫂儿女双全，也都已长大成人，孙男嫡女一大帮，也是其乐融融，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如果当年豁出去，鸡飞蛋打，打了光棍，岂不愧哉？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平凡的活着才是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