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归庐江
东汉末年,政局不稳,外戚干政,宦官专权。兵役、徭役十分繁重。张角的黄巾军蜂起,攻城池,杀官员,开仓放粮,救治百姓。百姓纷纷跟从。
淮河边,一个身高八尺的猛士,带着刚刚招募的乡勇,沿河而上,一路击破了几道黄巾军的防线。那人在接战时,常常自己冲在最前面,因此士兵们全都愿意跟从他。猛士绑着一条赤红的头巾,他的士兵远远望见,就知道他们的统帅也在和他们一起战斗着。
因此这支军队虽然由乡勇组成,战斗力却丝毫不输给汉军精锐。他们的战旗上写着一个“孙”字。士兵说,他们的统帅像虎一样勇猛。那位猛士姓孙名坚,字文台。作为朱儁的先锋部队,他永远冲在最前方,无往不利。
虎父无犬子,孙坚之子孙策虽然年少,却同样勇猛异常。但此刻,孙策却并不在军中,他的命运即将和周瑜紧紧相连。
彼时的周瑜,还不是名满天下的儒将。他容貌出众,精通音律,饱读诗书,已是当地有名的青年才俊,周家的叔伯们对他抱有巨大的期待,他的族人希望这位周家公子能够继承家业,远离刀枪厮杀,留在洛阳做一个文官。但关于他的前途安排,他的父亲周异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知道,不管是怎样的天气,不管是什么样的节日,酒筵歌席散尽后,只有周瑜的房中,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他曾经佯装无意地查看,只见周瑜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卷卷兵书战册、典籍地图。而周瑜,则夜夜伏案苦读。在微弱的灯光下,周瑜清秀的眸子中有难掩疲倦,而他却并没有顺势闭上双眼,反而是更加固执地将眼睛睁大,用心揣摩着兵法。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背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进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阙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周瑜小声诵读着。
“在读《孙子兵法》啊……”周异仔细地听着门内的动静,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周瑜望着兵法书上的文字,自言自语。“两军僵持,便要创造致胜的条件,这既有利又有危险。”周异隔着门说道:“率领军队,带着全部的粮草辎重去争夺先机,就会行动迟缓。如果让士兵放下辎重,轻装前进,遇到意外便会败得更惨。”
周瑜听到门外的声音赶忙过去打开了房门。“原来父亲也读《孙子兵法》?”周瑜惊讶地说。
“只不过是年轻时读的一点无用之书罢了,这种书今后还是少读为妙。”周异板着脸说。
周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父亲的意思。身为士族,当为家族发展考虑。而从军,只不过是下层百姓博取功名的手段罢了,这与周家的地位实在是不符。比起兵法,多学权谋,积攒人脉更重要。
可他不认同。
当周瑜已经读透《孙子兵法》《六韬》的时候,周家的族人还不知道周瑜对于兵法有如此兴趣。正当他的家人为他的前途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却只觉得他们聒噪。他再次翻开《项羽本纪》,读了起来。
“如此英雄,我当遇而辅之。”周瑜便静下了心,开始读书。“公瑾日后说不定可以继承他爷爷的遗志……”“公瑾也该定亲事了……”“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沉默寡言……”“我有个远房的侄女,和公瑾年纪相仿……”
隔壁嘈杂的声音传来,却让周瑜无法静心。他便拿出自己的琴,想弹一首曲子平复心情,可却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随手拨弄了一阵琴弦,悦耳的琴音立时传遍了整个宅邸。嘈杂的讨论声也随之消失,那些族人纷纷告退。
这是周瑜第一次发脾气,待众人散去后,他有些失落。对于未来,他想自己决定。
在家规森严的周家,他的举动无疑是失礼的。他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端坐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责罚。
“公子,老爷让您过去,说有要事要跟你说。”
周瑜来到父亲的书房,周异正处理着当天的公文。见到儿子进来,便招呼他坐下。未等周瑜开口,他的父亲先说道:“公瑾啊,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周异喝了一口茶,接着说:“爹知道,这段时间,叔叔伯伯们对你的将来有颇多担忧。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的,父亲。我不怪他们,我只是……”
“你想干什么?你想有大作为,还是想封狼居胥?亦或是想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我长这么大,从来未与别人争过什么。但我希望,未来的道路,让我自己决定。”周瑜脱口而出,刚说完就有点后悔。这是他第一次和他父亲这样说话。
“幼稚!”周异将桌上的竹简一拍,怒吼道:“你之所以什么都不争,是因为你什么都得到了!你以为那些兵书别人没看过?赵括的前车之鉴你没有看到吗?”
周瑜不再说话,低着头,用眼光偷瞄着父亲。他猛然间醒悟,在自己眼里,他是父亲。但在外人眼里,他是周家的顶梁柱,是日理万机的洛阳令。
“可我不甘心。”一脸严肃的周瑜忽然露出了微笑:“孩儿该如何行事?请父亲指教。”
周异没有想到儿子会突然转变,也是一愣。他依旧板着脸说:“你先回舒县老家吧,替我做件事,就当锻炼锻炼。”
“请父亲示下。”周瑜赶忙答应。
一名周家亲信从门外走来:“老爷,都装好了。”
“公瑾,你押送这些东西回舒县老家,之后在老家等我的下一步指示。”周异点点头,说道。
周瑜望向门外,一驾驾马车整齐地排列在门口。“这是什么?”周瑜不解地问。
“第一驾马车上是周家的藏书与这些年来的秘密公文。第二驾马车上是金银钱币,第三驾是布帛衣服。”亲信回答道。
“难道我们要搬回老家舒县?”周瑜十分诧异。
“这里快要乱起来了,目前是有这个打算。但洛阳还有许多事情,为父还走不开,你回去之后,便去游历四方,长长见识吧。”
“若能如此,正合我意。只是洛阳之事,您有预感?”周瑜问道。“你爹这是未雨绸缪啊!现在的洛阳,情况不妙。”周异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明白了,孩儿定会不负父亲所托,您也……千万保重。”周瑜迟疑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去吧,为父自有分寸。”
周瑜骑上马,向南的路从马蹄下延伸开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座保护他,也禁锢他的洛阳城。如同一条鱼离开小溪,游向了更为广阔,但也未知的水域。而有关他的故事,都要从那里开始。
雨夜,一队车马正急匆匆地赶路,全然不顾渐渐大起来的雨势。领头之人一马当先,头戴圆圆的斗笠,身披蓑衣,一把朴素的剑被紧紧地绑在腰间。他身后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辆马车。然后便是十几名穿着轻甲的卫兵,一言不发地紧跟着那几辆马车。
明眼人一眼便知,这大概是某个官吏或者富商运送财富女眷的车队。而在乱世,这样的车队,极容易成为匪徒强盗下手的目标。
车队中为首的那个人,回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疲惫的车队,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帽檐。他身后的人微微点头,示意车队停止前进。而他则拍马向前,向前方茂密的草丛奔去。马蹄踏着地上的积水,水珠飞溅,雨脚如麻,浓密的草丛隐隐有一丝动静。
马蹄声离草丛越来越近,忽然有一群彪形大汉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他们并没有甲胄,手里拿着官兵淘汰的环首刀。他们咆哮着,向这支武力单薄的车队冲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队里的众人受到了惊吓,纷纷拨马后退。此时,从身后也有一众匪徒围了过来。
“大公子,不好了!”队伍中一名骑着马,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向队伍最前面的那人喊道。
“黄老头,你怕了?”说着,为首之人将头上的斗笠向天上抛去,顺势将怀中藏着的剑拔了出来。斗笠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到了冲上前的一名匪徒的脸上。剑光一闪,那匪徒便倒了下去。在细雨和血色中,骑在马上的那人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俊朗少年的白皙面庞。
“说了多少次,我还不老呢!”那个大胡子的中年人拔出一把雪亮的腰刀,早已砍翻两人。其余的车队护卫也加入了战斗,匪徒人虽不少,却始终无法接近马车。
“大哥,不对啊,一般的护卫见到这个阵仗早就跑了。他们怎么还敢和我们打斗啊?”一名喽啰向他们的首领发问。而首领此刻也觉得奇怪。
“你们是什么人?运的是什么货?”匪徒首领向车队一行人发问。“我等乃乌程侯孙文台的车队,区区蟊贼还不退下!”姓黄名盖的大胡子怒目圆睁,对着一众匪徒怒吼道。
“我管你什么侯,这地面上,刘家皇帝来了也得交出买路财!”一众匪徒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