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凌风上君
厨房里的灶台，随着客人离去的背影，熄灭了一个又一个。
“轩公子，你还要煮呀？”
收拾好厨具的李师傅，看见轩又添了把木柴，惊呼道。
轩笑着抬起了头，俊朗的五官上落了几捻柴灰，却无损他的笑容：“嗯！”
李师傅神情复杂地盯了轩好一会，眉头一压，轻叹了口气，准备再说些什么，蓦地，被门外的呼唤声给打断了：“李鱼头，你好了没，该喝酒了！”
李师傅扭头拔声道：“来了！”
离开前，李师傅无声地拍了几下轩的肩头，轩一脸茫然。
偌大的厨房中，又只剩下轩一个人。
他独坐在灶前，锅底燃着灼灼的红焰，烘得他脸赤红。
他半托着额，定定地凝视着火光，想到了罗殷，她身上的红衣恰如这火般灼热。
一时间，他神情软了下来，嘴角始终抿着的一抹笑，更深了。
罗殷一路飞奔，等她赶回云霄楼时，她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白花歪挂在头上，脸色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可她脚下迈出的步调却不见平，依旧急快，生出的风刮得裙摆飘飘不止。
罗殷直奔后院厨房，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在那等自己。
冷月下，烟囱里飘出卷卷白烟，散开的烟满是面香，火光照印着煮面的人。
他忙碌的身影，悄然，拓在窗纸里，透着的温情。
罗殷止住了脚步，定定凝望着窗前的人影，呼吸一凝，他真的还在这！
她心神晃动，随着窗影。
正当她提步时，暮然间，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哨声，她脸色一变，身体本能地激起战栗。
危险的气息，步步朝她逼近。
罗殷目光微紧，生瞥了眼窗里的轩，拳头下意识紧握，脑子中闪过一丝反抗的念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无力的垂散了下来。
对于那位，她始终没有办法忤逆！
她的挣扎，全落在身后戴着玄铁面具人的眼里。
他眸光下暗藏着的凌厉，此时，犹如盘踞的毒蛇，正亮着獠牙，紧紧盯着罗殷手。
突然，罗殷心口传来一阵刺痛，一柄拂尘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胸口，淋淋的鲜血从窟窿中大股的淌出，在她的脚下聚生成血泊。
罗殷淡淡一笑，神情宁静得可怕：“您不怕......脏手！”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
他果断地抽回拂尘，带起的血珠，被溅到了脸上的铁面具上。
冰冷的铁面具，盖住了样貌，藏住了悲喜，加上未凉的鲜血，活像一个在世修罗。
他佝偻的背脊下，压出阴森。
罗殷重重地倒在地上，头上簪花摔进了血水里，溅红了它的白瓣。
朦胧间，她瞥见窗内的人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刹那间，摔碎了碗。
她努力保持清醒，颤抖着伸出手，想抓住咫尺间的窗影，却成了一场空。
一震眩晕袭来，她失去了所有意识，昏了过去。
面具人背负着手，居高临下的睨了眼，血泊里的女子。
他毫不留情的踩在了她空荡的手上，腰间的玉佩随之晃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毛骨悚然的碎骨声响起。
那是一块，紫玉龙纹的绝世宝玉，是历年天衡宗掌事的所配之物。
而这面具人的身份，正是，燎嵍山上，天衡宗掌事，凌风上君。
轩赶来时，门口空无一人，只有百米外，一摊微凉的血迹。
轩神情惊变，他走上前，俯身捡起白红的花，目光颤动，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这是罗殷的花！
她定是出事了！
脚下粘腻的血水，让他双膝一软，重重跌了下去，他的脸色锃得一白，比手中的花还要惨淡。
忽而，他抬起了眼，一双充血的玉石眼直盯着东南方。
风云不停的翻涌，电光交错，打破了沉寂的夜空，一股尘封已久的妖力，冲破了禁锢，红色光柱顶上了天，渗透着诡异色彩。
钟沔刚回楼，怀里的引魂盘就剧烈的震动，镇盘红珠发出刺眼红光，他心头一紧，忙跟着它。
刚进后院，眼前的场景就让钟沔神情一震。
轩跪在血地上，全身涌动着红气，他胸膛里的红赤珠显出了他的胸膛，发着奇异的亮光，渐渐包围住了他。
钟沔目光微沉，想上前查看，忽然，红光中的轩，化成了一只龙头、蛇身、有着两只大羽翼的巨妖，往东南方去。
钟沔来不及多想，挥袖摆出青囊剑，足尖轻点，乘剑追了上去。
罗殷是被痛醒的。
她全身被浸泡在一个大缸中，里面灌满了黑色的药汁，泛着刺鼻的味道。
罗殷胸前被刺的窟窿，此时，疼痛非常，仿佛有上百虫正啃食着她的肉，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她蓄力想起身，可身子早已麻木，僵硬的让她动弹不得，一番折腾，脸上仅有的血色，也被全部刮去，苍白一片。
她面无表情，涣散的眸子，定定凝望着高台上，正襟端坐，脸带着铁面具的凌风上君。
静默许久，凌风上淡淡开口：“你可知错。”
罗殷勉强一笑：“您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下一秒，罗殷的下巴被狠狠的掰断。
凌风上君，嫌弃的松开了手，“罗殷，我让你下山，是为了你破心中业障，而不是去动情。”
他的眼神逐渐冰凉：“你是我特意打造的剑，为了帮你磨出利刃，我可花了不少血！”
罗殷目光闪过一丝痛楚，这么多年，每每听到真相还是会心疼。
凌风上君又坐回了高位，冷冷的睥睨着罗殷，刺出森森寒光：“可你却与妖纠缠，妄图毁了我的霸图，忘了你登上天道的使命！”
罗殷疲惫地闭上了眼，不愿再看高台上仁义道德的凌风上仙。
曾经被灭全族的她，以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救赎。
可是她错了，他把她关在牢笼中，当成了一只狗，用哨子驯了她十年，给她断经塑骨，造一个天姿超群。
十岁后的那年，她被带上山，那是她才知道，他是天衡宗掌事。而她从一个小笼子换成了一个大笼子。
他的一句“可登天道”让三位老头收了她做徒弟，每日被安排的是数不清的闯关和试炼。
她恨过他，可仍然感激他。
因为是他，给了她活路，即使这条路充满荆棘；因为是他，给了她武功，即使过程痛苦。
恍惚间，她把这二十来年的时光，悉数忆尽。
却不知，青衣男子的身影，闯进了她的心。
仅这一念，心脏的里的疼痛，骤然翻倍，宛如万刃割心。
罗殷低吟一声，神情痛苦。
在她以为，她要昏迷过去时，四周的石壁猛烈地震动起来。
一道低哑的龙鸣，从头顶传来，这是轩的声音。
罗殷猛地睁开了眼，目光中闪烁着光芒。
“别急，等会。你就可以和这妖重聚！”凌风上君突然开口，他的压在面具下的双眸，依旧冷峻。
可声音却加夹了丝雀跃，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罗殷正疑惑的思索着，忽而，药缸底部，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扯着她的双脚。
一阵急促的水泡，冒起，最终归于平静。
缸内，依旧是平静的黑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