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汝妙法
剑刃擦刮着狂风，以不可阻挡的坠砸之势浩荡砸下，心有傲慢的少年儒士见此非凡气魄，顿时收敛轻视小觑之心，在剑招即将临身到来之际，轻抬腿，侧踏出一步，横剑高举过顶。
铮！
两柄剑，毫无悬念的冲撞在一起，火星迸溅，刚猛气劲沿顺着剑器向下渗透，少年儒士所站立之地，顿时炸开一张蛛网。
陆煊微凛，他感觉剑下的少年儒士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横拦在他的面前，始终无法前进半分。
太强了！
这是陆煊脑海中闪烁的念头，纵是此刻在穹顶高悬人皇法旨，在法旨惨烈金光覆盖下，所有人与凡俗无异，少年儒士仍旧不是他所能够轻易抗衡的。
但剑落过后，少年儒士所站立之处炸开一张蛛网，可以从侧面上看得出来，赵七临时传授的破山剑法的威势煊赫，杀伤力极盛，便是陆煊凭借凡俗之躯，亦是能够完成如此攻势。
奈何，陆煊太过于弱小，攻势虽煊赫，但不足以发挥出破山剑法第一式的真正威力。
脑中念头，只是一瞬，陆煊身体落地刹那，恰巧瞥见少年儒士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笑。
杀意骤现，少年儒士出手迅捷，薄薄袍袖中探出纤细手掌，五指并拢如刀锋，向着陆煊脖子，化作银线挥斩切割。
速度之快，攻势迅猛，太过于突然，仓促间，陆煊脚掌原地轻踏，如蜻蜓点水，翩然朝后滑行出去。
亦是下脱离出去的顷刻，少年儒士手掌化作的银线切开大风，擦着他的脖子滑掠切割而过，险之又险，陆煊躲避开这一记手刀致命切割。
手刀斩切落空，少年儒士并不恼怒，长剑一抖在空中划破虚线，以此卸掉手臂承受的巨力，接着，攻势没有丝毫割裂，欺身大踏步向前，全然没有想要放过陆煊的心思。
前三步，每一步重重踩踏在地面，气劲不向外扩散，而是向下渗透，声响沉闷如惊雷，步伐沉重直透地面一丈有余。
待到第四步踏出，他已完成前期俯冲，高然跃起，握掌为拳，直直砸向陆煊胸口。
陆煊见状不慌不忙，在嘉阳城与烛阴生死厮杀积累的丰富战斗经验，让他在瞬息做出反应。
脚掌用力一踏，迅速稳住身体，以左脚脚尖作为支撑，腰身原地拧转，右脚高速横踢，迎上少年儒士的压顶拳势。
轰！
如穹顶惊雷闷响，拳头与脚掌，毫无花哨，近乎蛮横般狠撞击在一起！
拳与脚，互相两股巨力沿顺而去，向着陆煊与少年儒士轰然撞击。
不分先后，一左一右。
朝着两侧滑行出去。
沿途一路，脚掌与地面踩踏，掀起一连串烟尘升腾。
稳住身体后，让人意外的是，少年儒士在此次交锋过后，竟然没有选择继续掀开新一轮的攻势，而是站立在原地，直视着陆煊。
陆煊皱眉，沉默，不解，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为何少年儒士为何在继续采取进攻，但既然对方选择停手，没有继续进攻，陆煊自然乐见。
两位少年，不言不语。
四目相对。
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约莫三两呼吸，少年儒士嘴唇轻启，打破了此间寂静，阴沉着脸，仿佛是带着极端不甘心，沉声道：“陆煊……你的名字，我记下了！”
语毕，在陆煊不解的目光下，少年儒士抬掌向苍穹，然后，那张悬空，限制在场所有修士修为的人皇法旨缓缓降落，直至落在他的掌心中。
“我叫沈清秋，乃是青崖书院，中州四君子之一，相信要不了多久，你我还会再见面，届时，你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冷哼一声，压下心中不甘，沈清秋带着人皇法旨，没有多余犹豫，拂袖转身离去。
亦是在他离开后，那些隐藏在义庄周围浓厚黑暗中的各方追杀赵七的势力，先后隐去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他们的离去，原本拥挤而紧张的义庄，仿佛在瞬间变得空旷而清净起来。
“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兀离开了？”
陆煊皱眉，这帮人，来势汹汹，本认为会迎接一场潮涌般的杀伐，不曾想，雷声大，雨点小，来得快，去的也快。
“打不赢，当然要走，继续留下也无意义。”
赵七的这番话，陆煊神情呆滞，内心的疑惑愈发疑惑，不过是稍加交手，怎么就看出来打不赢的？
“你或许没有感知到，在你挥使的破山剑法，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无数道神念感知波荡出来，在你身上扫掠而过，意图洞悉你的真实实力。”
赵七笑了笑，流露出来的是讥讽。
“结果，他们自然是一无所获，没有在你身上感知到任何道元波动，这一点，足以让他们对你的真实实力产生猜忌。”
男人回味着陆煊的那一剑，颇有些震惊道：“若不是我知道你初学剑，我也会为你那一剑惊为天人，那一剑太过于惊艳了。”
面对盛赞，陆煊沉默不语，无法解释，总不能告诉赵七，他学习掌握破山剑法，只是一瞬间，他使剑，随心而使……
“或许，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剑道大才，有朝一日，你能够在剑道上大放异彩。”
赵七的眼中是无尽的希冀，望着陆，他恍惚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他也是如陆煊这般，在剑道上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天赋，一人一剑就让整个天下为之惊艳。
陆煊呵呵一笑，道：“这世界的天才未免太廉价了……”
赵七举起手，比了一个手势，拇指与食指之间留一点间隙，骄傲道：“当然，比起我，还是要差一丝丝，毕竟，我可是天生剑胚，从我握剑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剑道独尊。”
“……”陆煊不愿过多掰扯，赶紧转移话题：“照你的说话，他们的退走，是因为我那一剑挥使的太过于惊艳？”
“当然不是！”赵七摇头道：“那一剑的确足够惊艳，但只能让他们心生猜忌，还不足以惊退他们，他们行走天下，又怎会轻易被恫吓退走，真正让他们放弃追杀的，是那一剑过后，你与沈清秋的拳脚之争。”
“这……这里面也有猫腻？”
陆煊瞳孔微缩，目露不可思议，这是他万分没有想到的，他与沈清秋之间的战斗，无论是从天而降的砸剑，亦或是拳脚狠撞，都只是战斗时的下意识，并未如赵七所说，涉及更多的意思。
“你的反应太过于迅捷与沉稳了，非常老练，让本就对你心神猜忌，狐疑过重的他们，彻底断定无法战胜你。”
“这样……也行？”赵七的解析，陆煊的沉默震耳欲聋，他虽仍然不理解这其中涉及的层面，但，最起码，他是听懂了。
“人皇法旨悬空在此，本就是为了限制我的修为，以便能够彻底杀死我，可他们没有想到，在计划之外，你出现了，你与沈清秋的战斗，老练、果断、迅捷……他们无法战胜你，若是不顾一切，揭开人皇法旨，全力与你一战，他们又会忌惮我。”
“如此境况，进退两难，继续纠缠下去，并没有过多意义，他们行走天下多年，深知这个理，故而选择退去。”
“竟然是这般……”
陆煊恍然大悟，他吐出一口浊气，不愿意再继续过多纠缠，只要危局解除，便是好事，至于其中有怎样的弯弯绕绕，他不想过多理会。
他走到赵七面前，将手中的剑归还给赵七，话锋一转，道：“既然危局已经接触，前辈也应该兑现承诺，替我接触黑血症了。”
赵七接过长剑，豁的一声，长剑入鞘，他摇头道：“很抱歉，黑血症我没有办法解决。”
“解决不了？你什么意思？”陆煊眉头一扬，脸色大变，他感觉被戏耍了，冒着生命危险，与赵七站立在一起，应对环伺的强敌，到头来，危机接触，自己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赵七耸肩道：“解除黑血症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洗髓丹，伐毛洗髓，另外一种是倚靠自身修为。”
“赵先生身为十境大人物，身上连一枚洗髓丹都没有？”陆煊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瞪着赵七，关于赵七的说辞，他显然是不会相信的。
洗髓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一些圣山宗门的内门弟子，每月领取供奉都能领取一至两粒，十境修士，在四境天下可谓是凤毛麟角，这般高度的修行者，身上没有一枚洗髓丹，说出去谁能相信？
赵七坦言道：“如你所认为的那样，的确没有，向大褚皇帝举刀兵后，遭受全天下的人追杀，如今的我孑然一身，在身边还能值钱的只有一柄剑。”
“那你为什么还要与我做交易，答应替我解除黑血症！”陆煊再也压抑不住，胸膛之间，激荡呼啸着滔天怒意，猛然抓起赵七的衣襟，红着眼，怒不可遏道：“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至于让我替你卖命！”
少年人如此狠厉模样，赵七像是早已预见，他轻缓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行事太过于急躁了。”
他拍了拍陆煊抓住衣襟的手，安抚道：“我虽没有洗髓丹，但消除黑血症不是还有另外的法子？”
陆煊微怔，旋即道：“你是说……想助我修行？”
消除黑血症，只有两个法子。
既然没有洗髓丹，余下的那个，便只剩下走上修行路。
赵七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没有洗髓丹，但我可传汝妙法，助你凝生道旋，走上修行路，如此，你可凭借自身修为，祛除黑血症，何须拘泥于一枚洗髓丹？”
陆煊沉默不语，的确，通过自身修为同样可以接触黑血症，只是这修行……谈何容易？
陆煊不是没有修行过，他曾是阳关境的剑修，天资聪颖，远超一般人，青凰剑甲的统领罗克敌对他称赞有加。
饶是如此，在练皮、淬骨、搬血……这三个锤炼筋骨，壮大气血的阶段，仍旧就消耗了他三年光景，方才堪堪步入一境阳关境。
阳关境之后的境界，化炁。
于血肉中滋生一缕精炁，搬运精炁打通身体周身玄窍，行经尾阙、夹脊、玉枕三关，过小河车，于丹田龙虎交汇，完成周天运转，凝生道旋。
更是遥遥无期！
修行之路，步步登高。
至于再往后的境界，灵府，道元流淌，此等修行大关，如跨天堑，需要明悟天地真意，玄之又玄……陆煊更加无法想象。
“修行……”
陆煊轻抿唇，修道之艰难，如阳关天堑，横拦无数人，但陆煊好似已别无选择……既如此，那便重新修行一次，人生可重来，修行为何不可！
“传汝妙法前，先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份修行天资，能够承受得住我这门妙法，走上修行道路。”
赵七探手，尾指与无名指弯曲，其余三指半握成爪，一瞬抓住陆煊手臂。
须臾，陆煊感觉经脉里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特别是手臂上，有个很明显的凸起之处，隐约熠熠生辉，他沉默的望着这一切，没有打断赵七的动作。
大千世界，万籁寂静。
忽而，狂风大起。
赵七瞪大眼睛，双目之间闪烁一抹金光，接着，好似空间流转，世界骤起变化，眼中世界，顿时大为不同。
他眼中所见，陆煊盘坐于星河之上，周身星辰旋转，日月更替，将之衬托着犹如星辰之主。
金光灿烈，如同烈阳，在陆煊的身后，忽然一双巨大眼睛浮现，从星河的背后疏忽睁开。
撕裂黑夜，煌煌缭绕。
赵七见此景，瞪大眼睛，难掩激动，他所站立的位置很高，见闻非同一般，知晓在探寻他人修行天资时，看见异象具有怎样的意义，诸般异象，乃是气血、天赋、造化……等诸多的体现。
通俗来说。
陆煊的天赋，世所罕见，是一枚不可多得的修道种子，若是勤加修行，必然大有一番天地。
良久，赵七收手，眼中诸般异象尽数消失，略微停顿，思忖一二，斟酌一番道：“如我所探究的那般，你修道的天资极高，当配的上我传你妙法，助你走上修行道路。”
在他的探究中，陆煊天生武脉，百窍俱通，周身气血充盈，宛如洪荒蛮兽，较之一般专门锤炼肉身的武夫，只强不弱。
只要拥有足够的资源，陆煊轻易间达到三境灵府，他的底子太好了，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不需要一步步修行。
“汝记住，此玄妙心法，传承至剑炉开宗祖师青岩子，名为‘垂天’。”
赵七掐捏法印，狂风顿起，拂起他的衣袍，以他盘坐之处为中心，地气翻涌，朝外扩散板霎时间，男人身周三尺之内，清辉光芒大盛。
一阴鱼，一阳鱼，首尾衔接，相互交融，天数大分，以阳出，以阴入，阳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一下九宫，从坎宫始。
九宫者，二四为肩膀，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坎、坤、震、巽、中、乾、兑、艮、离，从一至九。
龙蛇起舞，陆地起伏，犹如地龙翻身。
赵七盘坐其中，稳如泰岳，他抬手，法印按在陆煊额头，沉声一语：“我现在就将它授于你！”
玄妙心法。
垂天！
灌注入陆煊脑海中。
这时。
陆煊眼中浮现一行文字。
【你接触到玄妙心法·垂天。】
【是否感悟？】
“感悟！”
麸跌而坐，感应着脑海中的玄妙心法，耳边风声逐渐消弭散去，山川、星辰、草木、日月……天地万物，一一在他脑海中不断演化，一呼一吸间，游离在天地当中元气向他靠拢。
修行，玄之又玄。
就像匍匐在地上的蝼蚁，偶然一天抬头，发现自己距离天上星辰，只差一丝，触手可及，这种感觉，陆煊并不陌生，生命的重来，他的修行并不是首次。
他皱起眉头，赫然发现，天地元气呼啸向他汇聚，但并没有被他吸收，而是游离在他身体之外，多次尝试，结果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