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与哀愁:第一次世界大战个人史(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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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0月29日,星期四
恩斯特·冯·莱韦措在尼科巴群岛外的海上看两名战死的法国人被海葬

是谁死了?会是那个吊上船的时候肠子都从肚子里掉出来的人吗?或者是那两个腿都被炸断了的人?或者也许是那些越南司炉工里的某一个,在蒸汽罐被击中的时候也被严重烧伤?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尸体必须从船上弄走,而且要快。否则在热带高温下尸体会非常迅速地开始腐烂。当然,必须处理得很完美,必须充分尊重死者。

自从对金奈展开攻击以来,“埃姆登”号又击沉或者俘获了十六条商船,而她自己完全靠运气和才智机巧的结合,躲避开了成群结队的密集舰艇的追击。航行路线十分复杂:锡兰、米尼科伊岛、迪戈加西亚岛(那里的人甚至还没听说战争已经爆发)、马尔代夫,然后又是锡兰、安达曼—尼科巴群岛,昨天到了槟城。他们备受缺水之苦,主要是缺少清洁和个人卫生用水。不过,当他们进入突然有热带阵雨的海域,所有船员通常都会立即脱光衣服在雨中洗澡。

冲进槟城港口的大胆突袭是“埃姆登”号和她的船员们的另一个胜利。他们进入港口内,用鱼雷击沉了一条在那里停锚的俄国巡洋舰“泽姆舒格”号[46],并在退出来的路上,在海港入口处意外地与一艘轻型法国驱逐舰“火枪”号发生遭遇战,也把这艘法国军舰击沉了。不过,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了对槟城的这次突袭,“埃姆登”号上的官兵才充分意识到这场战争游戏玩的是什么。因为这是自开战以来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战死的、炸成残废的和重伤的人,所以船上的气氛也不再那么兴高采烈了。因为击沉“火枪”号之后,舰长冯·米勒当然下令停下来救起所有幸存的人。这也是战争规则。[47]

被俘虏的法国人和越南人得到了船上可能提供给他们的最好治疗。“埃姆登”号上的两名军医已经做了多个截肢手术。然而,舰长冯·米勒还是希望能够尽快俘获一条商船,把受伤的俘虏送到岸上去。那些法国人在被俘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恐惧,让冯·莱韦措和其他军官感到困惑,事实上还有一点儿让人感到羞辱。他们给了那些受伤的人香烟和巧克力。

第二天早晨八点,全体官兵在尾甲板上集合。德国水兵都穿上了阅兵时的军装。恩斯特·冯·莱韦措和其他军官则佩戴正规军衔领章和勋章。人人表情严肃。一个仪仗队持枪等待着。那些没有受伤的法国战俘也集合在甲板中央。于是死者就被抬了出来。尸体已经用帆布严实包裹起来,甚至还罩着法国国旗。舰长冯·米勒用德语做了简短致辞,称赞两位死者是“为了祖国战斗之后而死去的”英雄。然后他又用法语重新说了一遍。随后是大家一起唱了《我们的父亲》这首歌。

这艘军舰的发动机停止了轰鸣。“埃姆登”号慢慢停了下来。两具尸体被沉入了闪烁着阳光的大海。仪仗队鸣枪三响表示致敬。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平静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船员们大多忙着做昨天的战斗之后的清理工作。“埃姆登”号又一次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甚至在船身上没留一条划痕。[48]在前甲板和尾甲板上再次用帆布搭起了巨大的遮阳棚。船上的情绪这才轻松起来。

“埃姆登”号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航行,驶向爪哇岛。


同时在青岛,包围这个城市的日本和英国军队挖掘的战壕正越来越逼近德军的防线。但因为互相语言不通,又缺乏经验,进行得也不是那么顺利。天气也一直不好,而直到前几天,英军士兵还只穿着单薄的夏季军装。一名英国官员在他的日记里写到那天晚上的情况:

我把伪装诱惑物放到离他们的防线125码的开阔地面上,还在一块豆田里堆出两排装满沙子的沙袋,然后开始工作。起先往下挖很容易,因为地面很松软。探照灯扫过我们身上,不过我们趴在很低的地方,他们看不见。我们可以听见德国人在碉堡里用斧子砍木头的声音。他们朝我们右侧一帮在干活的日本人发射了蓬蓬弹[49]。到晚上十一点半我才回营。